進入的過程很順利。
因為他們在這之前就花了很多的功夫,等到具體進入的時候,就是理所當然的順暢。
經過了狹窄的山門,在彎彎繞繞的屏障中穿梭前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曼妙的景致就撞入了眼帘。
山谷清幽,落花滿地;
青石響清泉,翠鳥鳴翠枝;
好一個人間福地,好一個曼妙洞天。
好的景色一定要配上一個好的心情,恰好吳春雷三人的心情都很好,所以便覺得眼前的景致更加美麗。
他們愈發相信,這兒就是他們的福地,這兒就將是他們命運的轉折。
一旁引路的僕役對三人的樣子已是見怪不怪,默默將他們領向客舍的方向。
偌大一個青眉山,自然不可能自給自足,許多物資都需要從外面購入,因此也不可避免地有了許多的合作商行。
吳春雷等人就是以青眉山一個合作商行掌柜和夥計的名義進入的,早早就備好的手續自然挑不出什麼破綻來。
不過以這個身份,他們就只能住進山門處的客舍,同時也沒有資格要到一間院子。
吳春雷很快從美景的震撼中脫離出來,笑著吹了吹額間的一縷秀髮,跟領路的僕役攀談道:「小哥,天天住在這樣的好地方,怕不是能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吧?」
僕役得意地笑了笑,笑容中有著不加掩飾的優越感,「延年益壽那是自然,長生不老?就算是山裡的長老,在沒喝醉的時候都不敢這麼想!」
吳春雷哈哈一笑,附和道:「也是也是,這壽數天定,強求不得。不過能在這樣的好地方過上個三年五載的,那真是比在外面過一輩子都舒服啊!」
「也就那樣!」
僕役傲嬌地擺了擺手,「這東西,多了就膩了。」
他朝吳春雷擠了擠眼,「就像你娶個媳婦回家,再漂亮,久了不也激動不起來了麼!」
「哈哈。」當著下屬的面,跟人聊這些,吳春雷終究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羞恥,尷尬一笑,轉移話題道:「我等此番前來,也想好好看看山中美景,但不知道有哪些地方是禁忌?」
「禁忌?」僕役看了他一眼,「你應該問哪些地方不是禁忌。」
他伸出手,指著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那一片客舍,虛畫了個小圈,「你們的活動範圍就是這一片客居,以及下方的山坡。至於要去別的地方,到時候就找跟你們對接的人,看他們願不願意帶你們去,反正也必須有他們陪同才行。」
吳春雷故作失落地點了點頭。
「哦,對了,還有一個。」僕役站定,指著那片客舍頂部的一排小院,「看見最左邊那間小院了沒?那間院子附近絕對不能去,萬一被院子附近的守衛殺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嘶!」吳春雷震驚不已,壓低了聲音道:「都是住這兒的,還能有什麼大人物不成?」
「哼!聖女上門拜訪,長老親自邀請,這樣的人算不算大人物?」僕役淡淡道:「你們住這兒,是因為你們只能住這兒,人家住這兒,是人家想住這兒,能一樣嗎?」
「這人這麼厲害嗎?」吳春雷想到了一個可能,心中砰砰跳著,他上前兩步,走到僕役旁邊,擠眉弄眼地笑了笑,「小哥告訴個名號,等我回頭出了山也好跟別人吹噓兩句不是,嘿嘿。」
僕役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行吧,也不怕告訴你,反正日後這些事兒註定都是要傳遍天下的。」
他小聲道:「這位神秘的公子,不知道來自什麼隱世高門,長得那叫一個俊美,文采那叫一個出眾,境界修為那叫一個了不得,現在山中但凡是個雌的,都念叨著他的名號呢!」
烏雲風和武志遠對視一眼,心中開始幻想著一個飄飄欲仙,遺世獨立的天驕形象。
吳春雷開口催促道:「兄弟,你還是沒說他叫啥啊!」
「他啊!」僕役望著那座小院,面露崇敬,「他叫陳三更!」
烏雲風和武志遠:???
......
「咦?陳兄弟,你看下面那個人的背影是不是有些面熟?」
涼亭中,靜靜賞景的薛律看著在山門處的道路上走過的幾個身影。
原本一直在心中琢磨著黑袍那些事的陳三更聞言遠遠望了一眼,旋即皺著眉仔細確認了一下。
他扭過頭,面色古怪地看著薛律,「老哥,我們好像忘了一件事,註定要傷了一個人的心。」
......
「薛大人,這是不是有點太過......於讓人開心了!」
聽完了主動到訪的薛律講述了此刻的情形,心中委屈不已的吳春雷看著眼前的薛律,生生忍住了罵人的話,笑得跟哭一樣。
烏雲風和武志遠神情中的憧憬和嚮往已經盡數被澆滅,低著頭,茫然地看著桌上的杯具,活像那種被玩弄過太多次之後的麻木。
早知道,就不該相信這一次和過去的許多次有什麼不同。
只要還像以前那般不抱希望,就沒人能讓我失望。
薛律在心頭暗罵了一句陳三更猴精,居然選擇了尿遁,讓他獨自來承受這些幽怨和憤懣。
他尷尬地笑了笑,主動按著三人的肩膀讓他們坐下,然後陪著笑道:「其實不是我逗你們跑著玩,實在是事發突然,昨夜我們接到了青眉山驟起變故的消息,不得不連夜趕過來處置。」
吳春雷委屈得額間的秀髮都愈髮捲曲了,無助可憐地晃蕩著,「薛大人,我從天益城趕回安水城,又從安水城帶著我兩個兄弟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趕到青眉山,大幾百里地,整整五天四夜啊!我這是圖個啥?鍛鍊身體嗎?」
他雙眼通紅,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抖,將心中的痛苦和悲憤展露得淋漓盡致。
薛律笑容愈發勉強,「咳咳,這個你也在衙門裡做了這麼久的事了,應該知道往往計劃都趕不上變化,難道我們就因為先前計劃好了,就坐視這樣的好機會不管嗎?而且,這只是......」
吳春雷扭著頭,梗著脖子,面露不甘,打斷道:「薛大人,你知道我這三年怎麼過的嗎?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他想起那些被人搶功、被人排擠的歲月,委屈的眼淚登時蓄滿了眼眶。
他的話也激起了烏雲風和武志遠的共鳴,這三年,他們跟著吳春雷,沒少受氣,明明兢兢業業,卻始終得不到功勞,得不到晉升,守著那點可憐巴巴的月例艱難地熬著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卻又是一樣令人頹喪的結局。
武志遠悶聲道:「薛大人,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烏雲風也激動道:「薛大人,你知道我聽我們隊長說這一次我們能夠有立功機會,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得到公正對待的時候我們有多開心嗎?我們帶足了乾糧,一路上除了吃乾糧和換馬的時候,就沒下過馬背!我們激動啊,你看看,我大腿根兒都磨破了也沒吭一句聲!」
說到情急處,他作勢就要脫褲子向薛律展示自己所言不虛。
「夠了!」薛律一拍桌子,強大的氣場頓時嚇得三人一抖,情緒立刻被壓了回去。
眼縫兒里的水幹了,騷動的心平靜了,褲子也提住了,三人猛地想起在自己眼前的是繡衣使衙門排名前幾的三星繡衣使。
「你們特麼的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我什麼時候說要搶你們功勞了!」
薛律無語地敲了敲桌子,「先說官面上的,我們繡衣使雖然是一個個單獨的人,但我們一起組成的衙門卻是屬於大家的,這事情成了,是我們衙門的幸事,也就是值得我們所有人高興的,所有的嫉妒和詛咒都是不可取的!」
「接著說咱們關起門來講的小事。」他稍稍調低了聲音,目光從三人風塵僕僕的面上掃過,嘆了口氣,「放心吧,這次回京,我會如實跟令使大人匯報你們的功勞,在我的文書中,也會將你們小隊列為首功!」
「講得直白一點,我的個人首功自然不會讓出去,但你們絕對就在我之後。」
武志遠猛地抬起頭,烏雲風卻秉持著剛才自己下定的決心【不再相信,不再奢望】,自嘲一笑,「薛大人,騙人也要騙得真實一點吧。首功?憑啥?憑我大腿根兒破了的皮嗎?」
薛律眼睛一眯,吳春雷猛地感覺到了不對,連忙一腳將胡言亂語的烏雲風踹翻在地,厲聲呵斥道:「怎麼說話的?還不趕緊跟薛大人道歉!否則不僅薛大人饒不了你,我都饒不了你!」
烏雲風也是立刻意識到自己一時有些沒分清對象,連忙跟薛律認錯。
薛律看了一眼吳春雷,心中居然起了幾分惜才之心,這胖小子還真是個人才,之前還被埋沒了。
他溫和地笑著,伸手將烏雲風扶起,「沒事,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下不為例。」
「至於我剛才說的話,絕不是隨意說來安撫你們的。」他看著吳春雷,「吳隊長應該能猜到是為何吧?」
吳春雷眉頭一皺,然後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他猛地睜大了眼睛,「難道是他?」
薛律笑著點了點頭,「你認識了他,舉薦了他,這首功就該是你的。」
其實我的首功也是他賞的,這是薛律沒有說出口的心裡話。
......
「白姑娘,煩請通報聖女,陳三更有事求見。」
山巔的議事堂外,佩刀放入方寸物中,長身而立的陳三更朝著白靈溪拱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