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也給陳兄講個故事吧!

  激烈的大戰結束,如同伴奏一般的雨水也漸漸小了起來。

  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沖刷乾淨,凌亂的腳步痕跡也不見了蹤影,滌盪一清的天空,等到明日天明,便又是朗朗乾坤。

  山主府中緊張等待著一場大戰結束的人們陸續走出,重新在聖女的管理下井井有條地開展著善後工作。

  如果袁搬山勝利了,或許他們也是一樣的忙碌,只不過是在忙碌著新山主登基的大事。

  不過並沒有人怪他。

  有資格責怪他們的人,都是那些有資格了解或者參與到今晚發生的故事之中的人。

  而他們,都在忙碌自己事情的同時,將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小山包上的涼亭。

  雨夜、苦戰、勝利、酌酒,這些充滿著意境的詞彙,給了他們對於這場談話無盡的想像。

  他們,有擔憂,有好奇,也有仰慕和艷羨。

  涼亭內,吳青帝並未狡辯,直接認下了陳三更的猜測。

  而陳三更也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他端起酒碗跟吳青帝輕輕一碰,平靜道:「你錯了,我並不是懷疑你,我是懷疑所有人。」

  吳青帝微微挑眉,他感覺受到了一絲細微的侮辱。

  「我並不太會破案。」

  陳三更將酒飲盡,端著空空如也的酒碗面露回憶,「只是我的故鄉那邊有個很出名的藏書閣,裡面有許多關於破案的話本,我翻來翻去,多少知道了一些常識而已。」

  他蘸了一點酒水,在桌上先輕輕畫出一個小小的圓圈,「那些話本首先教會我的第一條就是,不要輕易認定某一個人不可能是兇手。」

  接著,他又在旁邊畫了另一個小圓圈,「但第二條就是,不要輕易認定某一個人是兇手。」

  「那麼這兩者之間如何區分呢?」陳三更從兩個圓圈的正中拉出了一條粗粗的直線,「這就是動機。」

  「任何的犯罪都是有動機的,哪怕瘋子隨便殺人,那瘋也能算作他的動機。」

  陳三更嘆了口氣,「最開始我一直想不到吳兄做這樣的事情能得到什麼好處,所以我一直都覺得我對吳兄的懷疑是錯誤的。」

  「這個懷疑最初的產生是在安水城,就是加藤找到白姑娘的時候。因為實在是太巧了。茫茫人海,偶然相遇,還是在那樣千鈞一髮的場景。」

  他看著吳青帝,「你知道的,太巧合的事情都一定有問題。」

  吳青帝點點頭,「確實,那件事情是我大意了,但沒辦法,我不能讓他們把鳳皇請來。」

  他像是在跟陳三更解釋一般平靜道:「我在偶然拜訪青衣的過程中,發現白靈溪不見了,於是便立馬通知了袁搬山,由他出動人馬封鎖線路。我雖然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但一定是不能讓他們做成的。與此同時,如果能巧妙利用的話,我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常駐青眉山。」

  陳三更嗯了一聲,「不過說真的,吳兄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差點騙過了我,因為你找了一個漏洞百出的理由。不得不說,吳兄真的很了解人性」

  吳青帝笑了笑,倒上酒,抿一口,感慨道:「這也算是運氣吧,其實我也沒想到白姑娘那麼配合,主動讓加藤請我來,原本我還得再加一次巧合的,那樣或許陳兄立刻就能察覺到了。」

  陳三更也自顧自地端起酒碗,喝了一碗,「當我覺得對吳兄的懷疑沒有根據之後,便也就不再糾結,將重點放在二長老的線索上,直到我來到了青眉山。」

  吳青帝忽然正色道:「陳兄,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陳三更愣了一瞬,苦笑道:「吳兄想多了,不是白長根試圖暗殺我那次。在這一點上,我是相信吳兄的。」

  「那?」

  陳三更輕輕敲了敲石桌,「是你在山中的境況。」

  「境況?」

  「對!準確地說是袁搬山的態度。」

  「原來如此!」吳青帝恍然大悟,苦笑道:「陳兄的觀察也未免太過敏銳了。」

  他揉著眉心,面容中露出深深的無力,「我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做了周密的布局。我的身份只有袁搬山知曉,就連在董狐面前我都戴著面具,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且進入青眉山之後,先讓袁搬山無視了我一回,將我置於只尊崇而無實權的尷尬境地,這是完全符合萬妖聖子的身份的,陳兄如何能夠察覺到不對的?」

  陳三更搖了搖頭,「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試問如果袁搬山真的跟你沒有什麼瓜葛,以他那強硬剛直的性格,又如何能夠忍受你次次出現在青眉山的重大場合而一言不發?甚至就連白長根那一次的長老會議都大剌剌地坐在客座席位上,也無動於衷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吳青帝喃喃自語,神色中有著由衷的佩服,「陳兄的話,總是這麼一語中的,通透犀利,青帝佩服之至。」

  陳三更微微紅了臉,頗有幾分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但這些,只是讓我重新將吳兄納入懷疑的範圍,真正讓我對吳兄產生實質性懷疑的是,你在山道上對我講的話。」

  吳青帝抬起頭,看著陳三更。

  陳三更平靜道:「就是那個希望我離開青眉山的話。」

  吳青帝開口道:「你我二人,作為聖女唯二喜歡的男人,我跟你的談話那是一場多么正常的情敵之間的言論,陳兄是不是有些太過敏感了?」

  唯二喜歡的男人?

  聖女喜不喜歡你,你心裡沒點數麼?

  陳三更腹誹一句,開口道:「我不是一個敏感的人,相反我的感受一直都很平緩,所以在沒有大起大落的刺激的情況,我的心態也一直比較持久平穩。」

  他難得反駁了吳青帝的言語,「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你一定要我離開青眉山。如果你擔心聖女傾心於我,我不管在小院還是在天涯,聖女一樣會喜歡我,我離開青眉山對這件事情並沒有任何的幫助。」

  「所以,我聽了你的話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陳三更看著吳青帝,「你不對勁!」

  他輕嘆一聲,「但是我依舊不得不思考,如果你有問題,那麼問題在哪兒?你又圖什麼?」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在了石桌上,然後輕輕推向了吳青帝,「這個盒子,是我當初跟聖女辭行的時候,聖女給我的。我以為只是一塊方便出入的令牌,沒想到聖女在裡面匆匆寫下了一張紙條。」

  吳青帝伸出手,從盒中取出了紙條。

  【吳聖子與袁長老似有貓膩,如若其真有圖謀,我該如何自處?請公子幫我!】

  紙條上有一句簡明扼要的話,復盤了當日的情景,也講明了聖女的態度。

  吳青帝不禁苦笑,當日是他唯一一次讓陳三更和洛青衣獨處的時候,沒想到洛青衣就這麼傳遞出了消息。

  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痛苦和失落,不論如何,他是真心想和洛青衣結為道侶的。

  一腔深情錯付,兩心相印難得。

  他看著陳三更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第一次感覺到了在情愛一事上的挫敗,幽幽感慨道:「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陳三更拎起新的一壇酒,給吳青帝和自己都滿上一碗,然後道:「所有的懷疑都成立了,唯一的就是動機解釋不明白,於是我趕到天益城,找薛大人要了萬妖谷的資料,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舉起酒碗,「我也希望我是錯的,但理智告訴我,我很可能是對的。所以我就來了,沒想到趕上了這麼大一件事情。」

  吳青帝洒然一笑,和陳三更輕輕一碰,然後飲盡了碗中酒,「我也有個故事,陳兄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