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悟性不錯。」

  蘇寒挑眉，笑而不語，頗有點謎語人的氣質。

  但偏偏讖楓就吃這一套，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打量著蘇寒，語氣不由自主的變得畏懼和恭敬起來：「原來...真的有更高級的世界！規則的起源傳說是真的！」

  讖楓作為規則的擁有者，一直對主流的規則起源說法抱有信任的態度。

  據說在久遠之前，來自更高級世界的神明引導了這個世界的發展，挖掘出了100種規則，賜給了人類，讓這個世界走向了繁榮。

  讖楓是比較信這一套說法的，他所掌握的知識里明確有提到高級世界的神明是真實存在，也確實來過這個世界。

  但多年時光流逝，沒有任何人親眼見過傳說中的神明。

  規則起源只成為了傳說故事，就像是地球世界的盤古開天、女媧補天，這些世界神話故事讓人們已經漸漸不信任神明的存在。

  可在此刻！

  讖楓親眼看到了未知陌生的強大力量，他無比確信這股力量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那答案就只能是一個：他親眼見到了神明！

  這無異於是地球人親眼看到了盤古、伏羲等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份巨大的衝擊感在瘋狂撕扯著讖楓的世界觀，讓他沉浸在震撼中難以自拔。

  「為什麼...為什麼你離開了我們，現在卻又回到了這裡？」

  讖楓看著蘇寒，喃喃著開口，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

  蘇寒微微皺眉，顯然這傢伙把自己當成了規則起源傳說中的神明，讖楓有些誤會了。

  但蘇寒並不打算解釋，他轉頭看向父親蘇辰，蘇辰擺了擺手，示意蘇寒把人帶走。

  周圍的民眾正在滿臉驚訝和迷茫的看著讖楓和蘇寒，這裡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寒默默點頭，伸手搭在讖楓的胳膊上：「我帶你去一個安靜的地方。」

  言罷。

  讖楓只覺得眼前一花，當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雲端。

  他驚恐的看著周圍，卻發現自己的身邊沒有任何飛行科技裝置，周圍也沒有任何魔法能量的波動，但偏偏他就這麼古怪的站在了夜空上，腳下就是燈火通明的城市。

  這就是神明的手段嗎！

  太驚人了！

  讖楓無法理解這種知識，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轉頭要去尋找蘇寒的身影，卻發現自己身邊不只是有那個小男孩神明，更多了一個面容英俊的年輕男人。

  「你是...」

  讖楓一愣，呆呆的看著蘇辰，他看到小男孩對自己介紹這個年輕的男人：「他是我的父親，尊貴的仙國國主。」

  小男孩的語氣十分恭敬，甚至用警告的眼神掃過讖楓，像是在強調讖楓不要對眼前的年輕男人不敬。

  「仙國...」

  讖楓喃喃著，他努力深呼吸著，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和迷茫，有些侷促的想著蘇辰比劃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尊敬的國主大人，請問您也是神明嗎？」

  蘇辰掃了一眼讖楓，笑了笑：「算是吧，不過和你認識中的神，會有些區別。」

  說完。

  蘇辰抬起手袖輕輕一揮，一片黑雲從夜空下凝聚，托著眾人的腳下，形成了一片由寬大黑雲組成的雲中地面。

  緊接著，黑雲不斷向上翻湧，竟出現了桌椅、茶具等一應俱全的物件。

  讖楓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種堪稱是憑空造物的神奇手段，他從未見過。

  「坐。」

  蘇辰抬手一引，而後坐下，蘇寒乖巧的站在他身邊為父親斟茶。

  一旁的讖楓看到這一幕，更加緊張了，拘謹到根本不敢坐下，只能喃喃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倒不是讖楓沒見過世面，實在是眼前這一幕讓他倍有壓力。

  首先，他已經確定了自己先前掌握的強大力量是源自於這個小男孩，而這個小男孩明說了給他的力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而且還當面展現出了更加神奇的手段。

  讖楓已經相信這個小男孩的身份來歷不凡，就算不是神明也是更神秘的存在。

  而被這樣一個強大且神秘的小男孩無比尊敬對待的年輕男人，其地位和實力只能是更高！

  比神還要更高貴的存在？

  那不就是神王嗎！

  讖楓意識到這一點，故而緊張到根本不敢說話，連動彈都不敢動彈。

  這感覺，就像是一個地球人真的親眼見到了盤古大神，一想起和對方相關的神話傳說，哪裡還能侃侃而談啊，沒有激動或震撼到當場暈過去就已經是心智堅強了。

  「據說，你是一個性格灑脫的年輕人。」

  蘇辰低頭飲茶，頭也不抬的淡淡道：「但現在看上去，有點和傳言的不太一樣；你太緊張了，可以放輕鬆一些，我們不是敵人。」

  「嗯...」

  讖楓從鼻子裡發出輕微的聲音，不敢多說哪怕一句話。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現在都處在這個年輕男人的掌控之下，甚至超過了生死的界限。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下，讖楓哪裡敢亂說話，只能憋著，低頭，束手，乖巧的像是老師面前的犯錯學生。

  「......」

  蘇辰頗為無奈的抬頭掃了一眼讖楓，他也知道自己出場的方式給真理有巨大的壓迫感，但沒想到會讓真理恐懼到連正常交流都不敢。

  想當初在凌霄世界和塞壬世界裡，塞壬世界的國王和凌霄世界的修士們也不至於像他這樣啊。

  當然，蘇辰覺得這倒不是說讖楓太膽小的緣故，而是他身為真理的身份。

  作為真理規則的持有者，讖楓的悟性肯定不弱，獨立思考的能力更強，所以他比其餘世界的生物更能感受到蘇辰的不一般，故而更加恐懼。

  越是聰明人，越是知道蘇辰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根據剛才的情況來看，你應該是和無信者協會有很深的矛盾。」

  蘇辰伸手撥弄著茶盞，主動開口：「我在圖書館裡看到了你留下來的信息，規則整理計劃確實是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你怎麼看待這份計劃？」

  蘇辰在詢問，讖楓知道自己必須得回答這個男人的問題。

  甚至，他必須要想清楚自己的回答會不會招惹到蘇辰的不快，他要盤算好蘇辰對這個事情的態度。

  「我...我恐懼這份計劃。」

  讖楓仔細思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不顫抖：「尊敬的國主，您應該知道計劃的具體內容，我也是被無信者協會算計的一部分，他們甚至打算用殘忍的方式來剖析我所掌握的規則。」

  「他們不只是想掌握真理，更想掌握其餘全部的規則，想要完全主動的獲得規則，打破這個世界多年延續的規則繼承機制。」

  「這是一個瘋狂的行為，我會因此受到傷害，所以我很恐懼，我在逃避他們。」

  讖楓說的很謹慎，沒有表露出對無信者協會的任何不滿，畢竟他拿捏不准蘇辰對無信者協會的態度。

  「恐懼？」

  蘇辰挑眉，淡淡一笑：「看來無信者協會確實足夠強大，連真理都對他們感到畏懼，不過這也說明了你所掌握的規則好像並不強大。」

  蘇辰並未表現出對真理規則的情報掌握，他看上去似乎不了解真理規則的特性。

  讖楓並未感覺到奇怪，因為他早已經猜到眼前的兩位神明並非是自己世界傳說中的高級世界神明，與規則起源的傳說並不相干。

  這兩人，可能是來自其它更高級世界的神明。

  但無論如何，至少他們掌握著比自己不理解且無比強大的力量，自己不得不謹慎對待。

  故而，讖楓低頭解釋道：「真理規則是傳播知識和學習知識的規則，歷代真理都具有不錯的知識儲存，但對於武力...我們確實不擅長。」

  「在最初的規則歷史中，曾有一些真理因為武力不足而被人殺害，自此後其餘掌握強大武力的規則者會適當的去庇護包括真理在內的非武力規則者。」

  「當然這份庇護並不是長久的，100種規則是彼此獨立的存在，不存在任何規則會無條件的去幫助其餘規則。」

  「所以，在歷史的發展中，真理持有者們藉助其餘規則的力量，發展出了真理衛隊，賜下知識的力量來發展追隨真理的信徒們，讓他們掌握武力來保護真理。」

  「自此後，真理掌握了將知識轉變為武器的手段，並以此成為了世界上最頂尖的規則之一。」

  「但每一任真理都知道，強大的武力手段會讓人陷入欲望中無法自拔，這份欲望往往來源於愈加強盛的野心。」

  「所以，每一任真理會適當控制真理衛隊的規模，以【消除知識】之類的手段，清掃衛隊內的野心眾，維持真理對真理衛隊的純潔性和掌控力。」

  讖楓說到這裡，突然停頓閉嘴。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蘇辰已經猜到了後續的內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真理衛隊就是無信者協會的前身，是嗎？」

  「是的。」

  讖楓默默點頭。

  這就是他沒有繼續開口的原因，在本土世界長久的歷史發展中，真理衛隊演變成為了無信者協會，最終還是脫離了真理的控制。

  蘇辰猜到這一點其實不難，明擺著無信者協會是不藉助任何魔法力量的純粹科技組織。

  科技是什麼？

  科技就是知識的具體表現！

  無信者協會的科技程度堪稱世界頂尖，那麼就是知識者最大聚集地，而以當前世界的規則機制而言，能培育出這麼大規模的知識組織，只有真理能做到。

  「是從哪一代真理開始，出現了背叛？」

  蘇辰詢問，讖楓沉默了片刻，艱難的開口：「從我開始。」

  「哦？」

  蘇辰挑眉，倒是有些好奇：「無信者協會應該存在了較久的時間，在這之前他們如果依然效忠真理的話，為什麼不繼續被稱作是真理衛隊？」

  在蘇辰已知的了解中，無信者協會頗有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在魔法與規則大行其道的世界裡，獨自堅持科技為王的理念，並且頗有種和其他規則分道揚鑣、甚至互相視為敵人的感覺。

  這樣一個與全世界背道而馳的組織，難道不是改名為「無信者協會」的那一刻開始就背叛了真理嗎？

  蘇辰沒有把疑惑完全問出，但讖楓似乎能理解蘇辰心裡的問題，他低頭輕聲解釋道：「是真理在對抗世界。」

  「從四千六百年前的那一代的真理開始，科技的發展已經與魔法並肩齊驅，同樣強大。」

  「這個時候的真理，已經清楚的意識到科技的強大與潛力，並認為魔法與規則並非是世界強盛與發展唯一的出路。」

  「所以，從那一代開始的每一個真理，都開始信奉科技知識的強大，並視魔法為異端，手段逐漸激烈，與其餘的規則出現了不少的糾紛。」

  「然後，到了我這一代，無信者協會創造了我，去掌握真理，他們企圖從這一刻開始真正揭秘真理，以真理規則來理解其餘規則，並做到消滅、掌握或克制。」

  讖楓儘量讓自己的話言簡意賅，但蘇辰還是聽出了許多意味深長的東西。

  「從那一代真理開始，每一代真理都奉行著一個理念，數千年都沒有出現更改？」

  蘇辰挑眉，突然問道：「真理規則的繼承，也是思想的繼承？一代真理信奉的事情，會被其餘真理無條件的繼承？」

  「是的。」

  讖楓點頭承認，蘇辰不由得有些驚訝。

  這聽上去，和奪舍有點類似啊！

  要知道，人類之所以發展壯大，堪稱宇宙的第一大種族，全然是因為人類本身的思想獨立性和多樣性。

  每個人的思想，是截然不同的獨立存在。

  而真理卻將這份獨立性完全打破了，每一代真理的思想和追求都會完全繼承給下一代真理。

  這不只是知識和感悟的繼承，更是自我的認知、思想與人生目標。

  如果深入去思考與辯證的話...是不是可以說，第一代真理一直活到了現在？

  因為，第一代真理的主觀思想，一直被完美繼承，直到此刻。

  「你沒有繼承。」

  一旁的蘇寒突然開口，他看著讖楓，低聲道：「父親，真理的思想在他這一代出現了問題，不然他不可能和無信者協會背道而馳的。」

  「剛才我問過超腦了，他先前所說得歷史信息都是正確的，在這些話確切為真的情況下，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真理一直在追求知識，藉助科技的力量，也是為了滿足對知識的追求，這份知識也包括了對【規則】本身的揭秘和掌握。」

  「所以，這才是真理與其餘規則背道而馳的原因，是真理與其餘規則成為敵人的原因。」

  「無信者協會沒有問題，他們沒有背叛真理，他們一直在按照真理的思想去做事，去用知識的力量揭秘和掌握其餘規則，甚至是揭秘真理本身。」

  蘇寒瞅了一眼讖楓，沉聲道：「是你出現了問題，你背叛了無信者協會，是你沒有完美繼承上一代真理的思想。」

  「我想，這應該是人造人的緣故吧。」

  「根據歷史記載，每一任真理都是自然人通過經歷測驗而繼承真理規則。」

  「你不一樣，你雖然也經過了測驗，但你不是自然人，你是人造人，真理的繼承機制在你這裡出現了問題。」

  「而恰好在這個時代的無信者協會計劃中，就是要從這一代真理開始真正分析規則的本身，你害怕失去真理規則的力量，所以叛出了無信者協會。」

  蘇寒的一番話，說的讖楓沉默不言。

  全都被蘇寒說中了，眼前這個小男孩有驚人的直覺和思考能力。

  讖楓只能暗自嘆氣，苦笑著道：「尊貴的神明，我無法瞞過您。」

  一旁的蘇辰眨了眨眼，感覺事情的發展變得有趣起來。

  這是什麼路子？

  真理是領袖，領袖背叛了組織？

  陛下何故造反的全新版本？

  「但您有一點說錯了。」

  讖楓糾正道：「我不是害怕失去真理規則的力量，我是害怕死亡。」

  「我不在乎是否掌握規則，我只想活著，以真正人類的身份活著，而不是以實驗產物的身份存在這個世界。」

  讖楓閉著眼睛，而後緩緩睜開。

  他終於鼓起勇氣，正視著蘇辰的雙眼，誠懇的開口：「所以，這就是我的要求，只要滿足這一點，您就可以對我實現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只要能讓他活著，以人類的身份活著。

  蘇辰挑眉，笑了笑：「你猜到我找你的原因？」

  真理確實聰明，早料到了蘇辰的真正目的，只是他一直不敢輕易開口，一直很謹慎的和蘇辰交流。

  「是的。」

  讖楓低著頭，輕聲道：「我知道您想要的，第一規則的所有信息，我都能給你。」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蘇辰笑得很開心：「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第一規則是什麼？」

  「我以為你知道。」

  讖楓一愣，倒是有些驚訝，沉默片刻後，平靜開口：「第一個規則很強大，有一個特殊的名字。」

  「什麼名字？」

  「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