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髮夾光潔如新,時書和杜子涵在昏暗燈火下對視片刻,心中似乎被什麼縈繞,一個字都沒說。
***
另一頭,趙世銳的行轅部隊剛升帳,燈火通明!
趙世銳大步從帳外跨入,冰冷鐵甲裹挾著風雪,一坐下便問:「謝參謀久等了?」
謝無熾端坐,道:「不久,趙將軍大半夜升帳,想必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趙世銳轉過臉,才見他臉上有血跡,帳中都是幾位他的心腹人士,包括「仇軍」先鋒宋思歸。趙世銳道:「與馮傀直的軍隊摩擦愈來愈多,他在森州邊境騷擾,先來蹭了糧道不說,還要用我茶河的運力,昨日把兵開到了小淮沖一帶,有恃無恐,洗掠騷擾。趙某找了馮節度使說事,但……」
謝無熾一言不發,帳中另一位謀士問:「馮節度使又偏袒馮將軍?」
趙世銳神色凝重:「馮重山是他幼子,偏袒他情理之中,沒想到先父與他同生共死的交情……」
帳中繚繞著檀香,謝無熾撐起身,淡淡道:「馮將軍,再有交情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帶兵打仗的能力遠勝於馮,但馮是幼子,將來遲早執掌中軍,而你是他最大的心腹隱患,豈不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和馮傀直,早晚有一戰。」
趙世銳一雙虎目掃視堂上,陰沉不語。
馮重山近幾年來越發居功自傲,性格暴躁,喜用鞭子抽人。趙世銳前去找馮重山稟報軍情,馮重山正在聽曲兒,盛怒之下一鞭子揮向趙世銳的臉。
這一鞭,就像二十年前那一箭一樣,從額頭抽到下頜,也抽爛了趙世銳最後的柔情和猶豫。
其他心腹紛紛道:「趙哥,是時候下決定了。」
「這幾日,城中的兵馬糧草早已準備好,處於戒嚴。」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恰是凜冬寒冷至極之時,連老天爺都在助我們啊!」
「……」
趙世銳看向謝無熾:「謝兄,東都可曾來信?」
謝無熾:「在下與韓王去了信,倘若開戰,韓王必定主戰,力保將軍。」
趙世銳再問:「那張地圖……」
謝無熾道:「已讓哨馬混入旻族百姓之中,渡過茶河前去打探,防線與駐軍與遺民所述的地圖別無二致。先讓『仇軍』領一萬人並分三路,做前鋒,趁夜間雪大渡過茶河,繞過防線和駐軍,銜枚而動,先燒了對面的糧倉與軍資。第一道防線勢必集結成兵與駐軍夾擊前鋒隊,趙將軍便可以挾大軍追擊,趁機沖亂對方,消滅敵軍大部。」
趙世銳一言不發地聽著他的戰略安排。
謝無熾緊接著道:「前鋒已燒了糧草物資,冬天雪地難行,供應艱難,奪回大盛府只在須臾之間。」
「好,好好好……」
大盛府,大景龍興之所,二十年前受辱淪陷,倘若奪回,便是潑天的尊榮與功勞,有一將封侯之功啊。
趙世銳跌坐回椅子裡,直視前方,片刻之後才道:「自從簽訂『茶河協定』以來,大景已安寧二十載,諸位可知罹患戰爭時的場景有多殘酷?那時趙某不過十歲,隨同父親的軍隊東奔西走,見的是血流成河、流血漂杵,殺人如麻、屍橫遍野。如趙某今天打了這一仗,先開啟了邊釁,這二十餘年的安寧就不復存在,化為烏有,接下來的戰火蔓延將永無寧日!」
謝無熾坐在席上,眼下一片暗色,手上不緊不慢地盤著一隻珠串,似壓抑著瘋狂,正靜靜地看著他。
他身子略為前傾,直視趙世銳,似乎在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這些日子,謝無熾東奔西走,四處謀劃,殫精竭慮時不免又拿起了佛珠。佛中有許多偈語:無端起知見,著相求菩提。倘若著相,放大心中的執我,一個念頭便能由神墮魔。
「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
趙世銳虎目四巡,大聲說:「趙某也有一顆愛民之心!但是……我趙家世代忠勇,誰要是想把我姓趙的趕盡殺絕,我絕不答應!」
說完,趙世銳面露狠絕之意,「刷!」地將一支軍令旗牌投擲於地:「殺無赦!」
魔音終於停下來了。
謝無熾的手終於停下,唇邊輕輕地笑了一下,神色極其端方正直,站起身。
「在下這就去準備。」
***
房間裡,時書坐在椅子上,將髮夾放回囊袋之中。
「我確定,謝無熾那枚髮夾和這個一模一樣。」
杜子涵搖頭:「不可能,我隊友手工大佬,在這唯一的消遣就是做玩具,謝哥不會還有這種愛好吧?」
時書問:「你隊友什麼時候死的?」
杜子涵仔細想了想:「我流浪了大半個月認識他,然後一起去信固府屯田,屯了估計一個月,他身體和精神都越來越差。但我當時身體還不錯,屯田的將士讓他留守在村子裡,我和其他人每天照常出去種地。」
時書:「然後呢?」
杜子涵說:「那時候剛開春,種麥子,輪到我夜裡守田,我就守了一天一夜才回去,回去時,他已經掛在屋樑上,死了很久了。」
時書後背發涼,盤算著:「當時我也在周家莊跟人學種地,舒康府淮南路的叛亂,許多流民四處奔逃,沒有路引也暫時放鬆了監管——你在流民中,沒有看見過謝無熾?」
杜子涵:「沒有。」
時書:「那個髮夾——」
杜子涵突然想起什麼:「哦,他愛做手工,當時農忙閒下來就拿木頭和小刀子削,削完偶爾會送給大家,除了髮夾,還有別的製品……」
時書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確定他是自殺?」
杜子涵神色古怪:「當然了。你什麼意思啊?你在懷疑什麼?我確定是自殺,當時有仵作來驗過屍,說是自殺。無疑。」
時書心裡有點亂:「所以髮夾是怎麼回事,謝無熾跟我說是他撿到的。難道是送給某個流民,走來走去,落到
了他手裡?」
杜子涵面露茫然:「我也不知道,那種民屯,人多混雜,有時候並不知道人員的流動。而且當時以我隊友的精神和身體狀態……一直想死,我從未懷疑。」
時書捏著髮夾:「還有其他細節嗎?」
杜子涵思索著,突然道:「哦,那段時間,我懷疑他一直有想自殺的心情,因為他經常催我出門種地去,別照顧他。你也知道,當時是幾十個人拖家帶口住在一起,有官府的催問,我和他不能時常待在一塊兒,我必須去挖水渠種地。」
時書:「嗯嗯嗯,然後呢?」
「後來,他身體不好,實在太虛弱了,也不太見想我,說得了病怕傳染給我,一直讓我走,不跟他在一起。我當時信以為真,後來才想到,他也許那時就有了自殺的念頭。」
時書:「這是在支開你麼?」
杜子涵:「也許是吧,他挺依賴我的,之前走不動路,我背他走過很遠的路。可能是想照顧我的心情。」
時書:「他是不是還給你留了遺書?」
杜子涵一拍腦袋:「是!那封遺書,他好幾天之前就寫了放在我房間,我也是後來才找到。書上他跟我說,這個世界上也許不止兩位穿越者,讓我多加小心。」
「……」
「小心?為什麼是小心?」
時書無言地退回了原地,「他和謝無熾對待新隊友的看法是一樣的,都是多加小心。為什麼?難道他們早已遇到過?」
疑雲重重,疑雲重重。
另外,一個更大的疑惑用上了時書的心頭。
謝無熾對其他穿越者都很小心,對杜子涵更是等級分明,那到底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好?現在雖然明白,他好像喜歡上了自己,但當時在周家莊,時書從山坡上跑下來,渾身的泥,手裡拿著鞭子像個小羊倌似的,這也能一見鍾情?
謝無熾,無利不起早,他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但是為什麼剛認識他,就覺得對自己特別好?讓時書一直跟著他,沒想過走。
時書搓了下臉,燈光中照著他俊秀乾淨的眉眼,讓皮膚稍微回溫。
謝無熾。
在周家莊,救過他的命,從那以後到現在快一年,一直在一起,相南寺他幫過自己,時書就跟著他一起走到了梁王府的流水庵。再去舒康府的路上,那是時書第一次趕這麼遠的路,路上怕鬼,謝無熾一路牽著他走。到舒康府謝無熾染上疫病,時書晝夜不停地擠在狹窄的柴房照顧他。
梁王的府邸中慶賀壽辰,時時刻刻不見面。
關押御史台,蘭台控鶴,時書天天給他送綠豆湯。再到搖身一變,平步青雲,代理新政巡視全國各地,也是時書和他走了這山河表里,每日到達驛站後便和他四處閒逛,優遊世間。
再到新政罷黜,陪他流放三千里,從颯颯秋雨走到瑟瑟寒風,冰天雪地,陪他一起到了這邊陲冰雪中的森州。
只要是認定的朋友,時書就會好好對他,所以謝無熾救過他一次,
他也毫無保留對他好。那時候至今,他和謝無熾都是這麼好,親密無間。
如今,時書被這一隻髮夾弄得心神不寧,但也不願意惡意揣測他,想了想說:「不著急,我們先等等,等謝無熾回來了,再問問他知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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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一直在下,這幾日極其寒冷,風驟雪急,窗外時不時響起狂風呼嘯過的悽厲風聲,像是鬼魂在嘶喊。
時書坐在院子裡烤火爐,額頭映著火光,道:「謝無熾怎麼還沒回來?」
這一兩日等他,結果便是:未歸,未歸,未歸!
杜子涵也道:「這也太忙了吧?」
這時,門外走來一位護衛,問:「是謝大人府中嗎?」
時書站起身:「是,有謝無熾的消息?」
那人說:「謝大人正在趙將軍帳內處理軍務,特意讓我來說,請二公子放心,這幾日好好休息。」
時書剛燃起的希望滅絕了,懶洋洋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護衛說:「不知。」
時書打發他走了,站在院子門口時,只見馬路上車輪碾過,軍隊集結,那些將士們正挨家挨戶趕出男人們,道:「你,你你,還有你,都出來,趙將軍徵發徭役,家中男丁全部出來!」
時書眼睛一動,都準備好出門。沒成想將士直接越過他,走到下一家去:「咚咚咚,敲門了,來人!」
不叫我,還是謝無熾打過招呼了?時書索性走到街道中,這些人都是和他去掃過雪道的人,此時,垂頭喪氣地往外走。不出所料,大冬天被抓去服軍役,眾人自然心有不甘。
時書正在觀察時,人群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時書猛地叫住他:「宋思南?」
宋思南一身厚重,身姿矯健,果然是他。他走近看時書,笑得大方開朗:「怎麼啦?二公子。」
時書也笑著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宋思南道:「徵發軍役,這群人有用呢。」
「那幹嘛不征我?連我一起征了。」
宋思南樂得拍手:「哎呀,別人都不想去,你還爭著往裡趕?謝大人能捨得嗎?千叮嚀萬囑咐,不讓這群人叫你。」
時書索性問:「我哥上哪兒去了?」
「城外趙將軍軍營行轅內,他近日恐怕會很忙。」宋思南壓低聲,「他現在可是趙將軍跟前的大紅人。」
他剛說完,不遠處有人喊「小將軍,快走了!」宋思南揮了揮手準備走,時書眼看剛得到的情報要離開,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你把我帶上!」
宋思南震驚甩袖:「啊?不是,你幹什麼!」
時書:「帶我去見我哥,不讓我見的話,把我留在軍隊裡服徭役也行。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哥哥,我想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宋思南:「啊啊啊啊你不要纏我啊!」
時書:「啊啊啊你幫幫我!你幫我一次!以後我也幫你啊啊啊啊!」
宋思南拒絕:「啊啊啊
啊啊啊!」
時書堅持:「啊啊啊啊啊啊!」
杜子涵:「………………」
年輕人都是什麼交流方式?
宋思南屈服了:「你能幫我什麼?」
時書頓了下:「總之,以後有事隨時喊我。」
宋思南左右看看實在沒辦法:「算了,跟哥走吧。」
時書大聲道:「謝謝我宋哥,祝我宋哥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全家幸福!」說完朝杜子涵勾了勾手,兩個人跟在這群人當中出了城門。
打開厚重城門那一瞬間,濃郁的雪和寒風,瞬間刮到眼睛裡,時書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張俊秀白淨的臉被吹得通紅。
時書睜開眼時,腳步猛地頓了一下。
眼前。
是黑壓壓整整齊齊排列的軍隊,正集結在城門外,手中持著長矛,穿戴甲冑,在風雪中像城池一樣屹立著,巍然不動,甚至擋住了背後的風雪。
這是趙世銳的精銳部隊,狼鏑軍。
中軍由馮重山率領的二十餘萬軍隊中,狼鏑軍是其中的精銳,兵的質量和裝備都遠勝於其他軍隊,上次淮南路的民叛,就是這支軍隊開去鎮壓。
時書一下子怔住,在這種高壓肅穆的環境下不自覺放輕了腳步。他還沒看到戰爭,但感覺到了戰爭的先兆。這城外約莫有上萬的軍人,權力,暴力……眼前集結的方陣,可以輕易奪走一個普通人的生命,甚至一群人,一座城池,打爛一切陳舊規定,讓主將成為說話唯一管用的人,被奉為神。
權力的冰冷,可以輕易將個人碾碎。這是謝無熾追逐的原因?
時書滿腹思考時,宋思南低聲說:「現在戒嚴,你倆可千萬要謹慎。前軍正在集結,我們是後勤部隊,不要影響到他們。稍微觸犯軍令就會殺人的。」
時書說:「明白明白。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亂。我應該做點什麼?」
「你嘛——」
時書撓頭,另一邊響起馬鞭抽打的動靜,迴轉身,卻看見一支隊伍,拉著糧草、帳篷、箭矢、偌大的不便搬運的兵器、鍋碗瓢盆,這就開始了行動,只見一列一列人在行進,大概因為是冬天出發,有些人實在忍不住怨聲載道,邊走邊罵。
宋思南從馬匹上跳下來,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第一支後勤部隊已經開拔出發了。咱們也出發吧。至於你呢,後面還有一百斤黃豆沒帶上,餵馬的,你去把東西扛騾車上去?」
時書:「交給我!」
時書和杜子涵一起走到了糧倉,把餵馬的豆子搬運上馬車,隨後,他便坐上了這輛車,一路慢慢地往前走,把東西運送到目的地。
這一支「仇軍」遺民組成的後勤隊,則偏向於載歌載舞,歡欣雀躍,一群人邊走邊七嘴八舌的議論。
「我們的故土,在群山環抱的水土之間。」
「那裡的土地豐腴,適合耕作,收成豐美……」
「北旻的貴族,搶占了我們的土地,退耕還成草原,只許牧馬放羊,不
許我們再種田……」
「現在,終於可以回到故土,趕走那群入侵的惡人。」
「……」
時書坐在草垛上,搔了下頭髮上的雪絮,露出一仗清俊少年氣的臉來。杜子涵悄悄地問他:「真的打仗了嗎?我們在後勤部隊,應該絕對安全吧?」
時書:「你怕死?」
杜子涵:「你不怕?」
「………………」
時書:「沒事,後勤部隊,應該沒什麼事。」
杜子涵費解地東張西望:「這是幹什麼啊?咋就打上了?」
時書總覺得有些稀里糊塗的,沒有任何實感,杜子涵也差不多,兩個人處於迷茫當中。
宋思南騎著一匹小馬,來來回回地踱步,重新回到時書跟前:「怎麼樣?我們這群遺民是不是特別訓練有素,士氣也高?」
時書也不免點頭:「確實,算得上精銳。」
宋思南道:「那就對了,後勤里是前鋒『仇軍』的爹娘,前鋒『仇軍』是後勤的兒子們,大家都一心一意,才能回家。」
時書笑著道:「行啊,那有我在這裡幹活,有我助你,豈不是如虎添翼?」
宋思南狂笑:「謝時書!你連趕馬車都不會,能幫我我們多少?」
時書:「看不起誰?我可以學,我學東西很快的。」宋思南讓車夫先去休息,讓時書牽著韁繩,一隻手拿著鞭子,輕輕抽打騾子的屁股,馬車便拖拖拉拉地往前走。
時書:「這個有意思,子涵你來!」
杜子涵嚴肅道:「小書包,我二十五歲了。」
「………………」
一行人苦中作樂邊做邊笑,時書專心致志地趕著馬車,沒留意走過一道凸起的山坡坎包,騾子沒事,倒是馬車猛地一個趔趄,時書往前撲騰了一下,「咚!」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雙手撐在冰涼涼地雪堆里。
時書:「哎喲。」
宋思南拍著馬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另一頭,幾匹高頭駿馬正走在一起。
押運官面色恭敬地道:「糧草輜重均在此,請諸位大人驗看。」
風雪中一身漆黑的勁裝,更襯得身姿筆挺利落,高大俊朗,謝無熾坐在馬匹上,一旁的護衛跳下馬車去,一袋一袋將其中的糧草和軍資掀開油布,查看糧草的詳細,拂拭去風雪,押運官則手捧著帳冊。
謝無熾視線掃過,底下的護衛道:「回大人,無誤!」
謝無熾將帳本遞迴,目光掠過時,看到了前方坐在雪地上笑的少年。
一頓,催馬叫了聲「駕」。
沙雪是很細或者綿軟的質地,時書坐在地上,見杜子涵和宋思南還在笑,團了兩個雪糰子,一人砸了一身:「笑?好笑嗎?還笑?我第一次趕馬車趕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杜子涵站起來抖身上的雪:「我靠,不講武德!」
宋思南也往後走:「你別這樣啊。」
不過,宋思南的馬剛調轉方向,他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伶伶俐俐地跳下馬來:「謝大人!」
時書正站起來拍打身上的雪,聽到動靜轉過臉,茫茫的風雪中,一匹棗紅色的高俊大馬,而謝無熾一身風雪,正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