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蜜幫他收拾這次跑通告宣傳的行李時，許鑫帶著蘇萌直接驅車前往了西影廠。

  伴隨著《好聲音》的結束，西影廠的白天沒了「導遊」帶領的，宣傳西影文化的隊伍後，變得清靜了不少。

  整個廠區里除了一些今年來的新員工在打掃衛生，把遊客有意或者無意製造的生活垃圾清理出去外，便再無他人。

  許鑫來到了辦公樓前，那些打掃衛生的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聲聲招呼：

  「許導。」

  「許導好。」

  「許導您好。」

  許鑫禮貌點頭回應，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階。

  《33天》餘下的配音都交給了薛勇，他只剩下在配音階段結束後，過來審核的工作。

  進入了辦公樓後，他直奔齊雷的辦公室。

  敲門進入後，就看到了正舉著電話不知道在聊什麼的齊雷。

  見狀，許鑫便來到了沙發前落座，點了一顆煙。

  「良性競爭嘛，我們拍的是電影。是豐富廣大人民群眾精神的藝術作品，不存在超越不超越這一說。」

  聽到齊雷的話，許鑫耳朵一動。

  「電影市場的繁榮，是所有電影人都喜歡看到的事情。華語電影正是因為有著如此多樣性的百花齊放，才徹底豐富了人民的娛樂生活。這一點，是所有電影人的榮光。」

  「這些優秀的電影，是華語電影全面崛起的左證。哈哈，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每個月都有30部優秀電影同時上映，那樣觀眾選擇性會更多。市場也會進入良性競爭循環。」

  「……對，沒錯，這就是我們的態度。我們的競爭，是屬於電影從業者的良性競爭。我們比任何人都希望電影產業的繁榮，希望越來越多的優秀電影帶動整個電影產業的產能崛起。」

  「唔，當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嘛。百家爭鳴之盛世，各家各展所學，這是一件大好事。並且，陳愷歌導演、姜紋導演也都是從我廠走出去的優秀導演，他們在國際上盛名累累，是華語電影的一張名片。對於《山楂樹》來講，是先行的先驅，後輩進學，一當效彷，二當勉勵，我們都是為了華語電影貢獻繁榮的一份子。是前後輩，是朋友，更是兄弟、一家人。」

  「嗯……沒事，也謝謝你們的採訪。」

  「好的，不僅僅是《山楂樹》，也希望《趙氏孤兒》、《讓子彈飛》票房大賣，更希望越來越多的電影人為電影市場貢獻出優秀的作品。」

  「好，再見。」

  電話掛斷。

  齊雷長舒了一口氣。

  看著坐在沙發上抽菸的許鑫，笑著說道：

  「《大眾電影》雜誌的專訪。」

  《大眾電影》，國內最專業、權威的電影雜誌之一。

  「百花獎」的起源地。

  創刊時間已經超過了50年。由偉人背書題字的電影月刊。

  對於齊雷能接受這份雜誌的專訪，許鑫並不意外。

  就像是他採訪時說的那樣，電影人都是「兄弟」，西影廠和《大眾電影》在某些層面上來講，也都是兄弟。

  國營嘛。

  於是，他開了個玩笑：

  「看來我還是名氣不夠大啊，咋不採訪我呢。」

  齊雷笑著擺擺手：

  「論資排輩嘛，現在你還上不來。與其說是採訪，這倒更像是引導，而非個人專訪。」

  許鑫自然懂這個道理。

  他說的意思用普通話總結起來，就是：

  「我們用主流媒體先把基調定下來，引導出來這件事的整個框架。所有媒體必須在這個框架里活動，不能越線。作為公眾人物，肯定要起到正面價值導向的作用。對《大眾電影》如此，陸陸續續要接到採訪的其他媒體也都是如此。」

  說白了，就是不想被媒體把這次的事情渲染的太過誇張，掀起對立情緒。

  那樣是不行的。

  所以，這時候出來採訪的人，才是齊雷而不是許鑫的個人專訪。

  當然了，這是表面上的。

  表面上大家一團和氣。

  但暗地裡會不會把狗腦子都打出來，那就不好說了。

  你是國營廠不假，我背後也站著關係戶。

  本質上，還是票房和獎項來說話。

  這篇專訪的最大作用，就是讓媒體不要去扇風點火，掀起波瀾。

  所有電影人也別玩什麼炮轟炒作。

  誰碰這線，誰就是作死。

  所以，聽到這話後，許鑫問道：

  「這算不算先發制人？」

  「可算，可不算。」

  齊雷起身，走到了沙發前落座後說道：

  「咱們也不是沒禮讓過，陳愷歌、姜紋在電影宣傳的時候，有時候還會碰頭呢。咱們的宣傳工作都是從《好聲音》結束後開始……已經夠給面子了。在加上大家有份香火情在，你給我面子，我給你面子。所以……《趙氏孤兒》和《讓子彈飛》其實都不用考慮。票房再怎麼高，對咱們的影響都不大。」

  「主要是《非誠勿擾2》是吧？」

  許鑫樂了：

  「他們還在等著呢。」

  「可不。」

  齊雷也樂了：

  「不然，人家憑啥和你同一時間上映？」

  他雖然在笑，但眼裡卻沒什麼笑意，反倒是一股……

  該怎麼形容呢……

  落魄老八旗看暴發戶的瞧不起情緒。

  對，就是這種。

  簡直一模一樣。

  可古怪的是明明京圈的人，那所謂的八旗子弟才是最多的。

  但此時此刻的齊雷就是如此。

  「馮曉剛今年的一部《唐山大地震》算是撿到了，帶著這股聲勢，京圈的底氣也足。你拿到了銀獅後，他們看來也反應過來……再不遏制咱們是不行了。呵……」

  這是齊雷第一次在許鑫面前露出這種情緒。

  以往的他從來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可今天看起來卻殺氣騰騰的。

  可對於許鑫而言，這樣的齊雷卻更完整了一些。

  想想也是，光是一團和氣，在田總離開後，怕是鎮不住底下這群人。

  笑臉迎人的同時，手裡確實得有把刀。

  想到這，許鑫問道：

  「這事是田總讓的？還是齊哥你聯繫的？」

  「田總去開會了。今天一早就走了。明年開始，有線電視開始疊代，好像……是要和網絡信號還是什麼的聯繫在一起。他要爭取，把咱廠的電視台放到固定台裡面去。

  這樣等個一兩年，大部分人的有線電視全都疊代完成後，全國各地都能看到咱們頻道。本來這事還不太把握，各個電視台都在爭名額，但今年咱們廠這業績太優秀了，有資格以第一批優秀地方台的身份上去。所以這邊的事情他直接交給了我。」

  聽到這話，許鑫心裡踏實了。

  嗯，行。

  二把手的嵴梁骨也是硬的。

  那就行了。

  於是，他來了句：

  「我打算上一趟《楊訪談錄》。」

  齊雷一愣……

  隨即眉頭皺了起來：

  「《楊訪談錄》的話……得找人，不見得來得及呀。」

  「不用咱們這邊。我打個電話就能上。」

  許鑫笑著說道：

  「簡單。」

  聽到這話，齊雷點點頭：

  「那可以……反正咱們這邊的宣傳，主要以城市巡遊為主，基本上沒有什麼改變。各大省市的地方台那邊都打好招呼了，《山楂樹》這個題材最大的優勢就是受眾。不僅僅是年輕人市場，同時還可以與60後、70後產生共鳴。而這部分用戶群體，剛好是電視台市場受眾最大的群體……這一趟可能要你們辛苦一些。」

  「沒關係。以不變應萬變。」

  許鑫笑著擺擺手。

  「辛苦不怕，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不辛苦，不玩命，那可守不住沙巴克。」

  「……」

  齊雷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了「沙巴克」是啥後，哭笑不得：

  「你不說我都反應不過來……還真是有幾年沒聽到過這個詞了。」

  「哪區的？」

  「一區光芒，職業法師。」

  「哈哈哈哈哈……」

  ……

  許鑫今天和齊雷的碰面其實意思也很簡單。

  或者說本來就是臨時起意。

  原本的計劃是參加完《好聲音》總決賽之後，他和劉一菲、林狗三個人就開始進入電影宣傳期。

  但今天早上上廁所時，看到了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搞出來了個所謂的《三英戰呂布》後，他一方面覺得莫名其妙，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廠里有沒有什麼新說法。

  畢竟……別管媒體是不是捕風捉影，這「刺兒」是已經挑起來了。

  不過結果嘛……很好。

  好在哪？

  好在西影廠握著主流媒體的筆桿子。

  主流媒體是風向，尤其是在這個網絡媒體日益崛起的年代。

  主流媒體更加被賦予了「監管」、「歸納」信息的意義。

  用來防止一些有害信息在網際網路上泛濫。

  而在這方面……京圈是短板。

  不是說他們不認識什麼主流媒體之類的……那基本不可能。或者說恰恰相反，人家認識的雜誌報紙電視台不見得比你少。

  但這種事情涉及到一個名正言順的問題。

  能在這上面發消息的，只能是「兄弟」，而不是民營的「外人」。

  不然的話……

  啥意思？你一個具備公信力的媒體，被資本、民營所裹挾，成為了別人的喉舌？

  那這事情就不太對勁了。

  所以……齊雷這件事做的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可以說是直指要害。

  並且，按照倆人聊的內容，接下來一段時間，主流媒體出現的西影廠……或者說《山楂樹》的事情，都是對於華語電影市場的鼓勵，而不是引戰、對立。

  這件事，《非誠勿擾》做不了。

  不管找誰來都不好使。

  但西影廠卻能做。

  「直指要害吶……」

  站在辦公樓前，他抬頭看了一眼難得的冬日暖陽，低聲感慨了一句。

  線，已經劃出來了。

  那麼接下來大家都在有限的範圍里折騰……那麼票房如何，那就真的是各憑本事了。

  唔，還得和老王說一聲。

  我自己不搞陰兵過境，其他人也別特麼給我票房造假。

  大家就公平公正的來一場。

  誰也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

  想到這，他拿起了電話。

  「都都都……餵？你小子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吶？」

  張武笑呵呵的聲音響起。

  「哈哈，瞧您這話說的。」

  許鑫開始「叫屈」：

  「您不是最近忙麼？我想找您喝酒，您也不搭理我啊。」

  「少來這套！」

  電話那頭的張武哭笑不得：

  「昨天我還在電視上看著你了呢……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想上《楊訪談錄》。」

  許鑫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

  而張武的反饋也很簡單：

  「噢，那簡單，你想什麼時候上？」

  「這兩天最好，我下午要去魔都開啟電影宣傳，這次的採訪一定要在《山楂樹》上映之前弄出來。」

  「行，那我看著安排一下，你回燕京前跟我說。」

  「嗯嗯，沒問題。」

  和張武說事就這點好。

  簡單幹脆利索。

  絲毫沒有什麼拖泥帶水的環節。

  有事說事，說完就掛。

  而電話掛斷之後，許鑫扭頭對低頭刷手機的蘇萌說道：

  「萌萌，走了。」

  「哦，好……許哥，您看。」

  蘇萌忽然把手機遞了過來。

  「怎麼了？」

  許鑫有些納悶的接過來，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名為「何君HJ」的ID剛發了一條微博：

  「韻味呀韻味，練你千百遍！」

  發微博的同時還搭配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看起來身段很好的女孩對著鏡子穿著旗袍擺出了一個很優雅妖嬈的動作。

  見狀，他直接問道：

  「這是第幾個人了？」

  「第四個。我把她們的微博都保存了，目前為止，分別有蔣菁、李欣茹、何君，還有許哥您說的那位付露露導演，她們四個人都發了微博。何君是最後一個發的。蔣菁發的最多，包括書法、形體培訓，方言之類的……但基本沒帶什麼圖片……」

  「何君這是第一張？」

  「對，第一張。其他人都發了大半個月了。最早是李欣茹在11月12號發的一條「早起，開始培訓，為下一部電影」。她最火，因為演過《醜女無敵》林無敵嘛，所以好多人都在問她是什麼電影……我估摸著何君應該是觀望了一番，見沒什麼事才發的。」

  聽到蘇萌的話，許鑫想了想，直接給張沫發了條信息：

  「何君發微博了，看到了麼？」

  張沫沒回復。

  許鑫也不等，坐著蘇萌的車就往家走。

  而快要到家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