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8.無過

  1074.無過

  辦公室內。

  「喲?換杯子了?」

  聽到許鑫的話,張一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這個紫砂杯,納悶的問道:

  「不是你送的麼?」

  「誒?」

  許鑫一懵:

  「我送的?……我啥時候送的?」

  「我生日那天啊。」

  「您生日?」

  張一謀嘴角一抽。

  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狗東西……

  「我陽曆生日是幾號?」

  「呃……」

  而看著開始打磕巴的許鑫,他愣了愣,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麼,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啊,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娶了蜜蜜這個媳婦。」

  許鑫一時間有些尷尬。

  但……

  他也覺得老頭的話是對的。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他真的是平常當甩手大掌柜當習慣了。

  這麼多年,印象里……他一沒有去走過誰家的紅白喜事,二沒有去主動跟人家過個什麼人情交際。

  啥都沒有。

  每天。

  注意,是每一天。

  他想幹啥,就幹啥。

  說去美國就去,說走就走,說玩就玩……說幹嘛就幹嘛。

  甚至沒活乾的時候,整個人往家裡一癱,十天半個月沒人找他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作為「個人」而言,他好像已經與這個社會脫離了。

  可偏偏……人情俗事他一個沒漏下過。

  別的不提,就說前兩天,自己的妹妹結婚吧。

  就是清明回家那天,和父親口中說的那個「麗麗」。

  要不是看朋友圈,許鑫可能都不知道她結婚的事情。可問題是……人家會不喊他?

  那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麗麗沒找自己,而是直接找了楊蜜。

  雖然不知道妻子是咋處理的,但肯定處理的很圓滿。

  窺一斑而見全豹。

  從這方面就能看出來……他過的到底有多瀟灑。

  家裡的事情,事無大小,事無巨細。

  根本不用他操心。

  有一雙在自己後面的手,主動的把事情都攬了過來,布置好了一切。

  許麗麗那如此。

  老頭這亦如此。

  一時間,他有些感慨……

  「我也覺得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娶了她。嘿嘿。」

  張一謀瞟了他一眼,端著這紫砂杯喝了口水。

  接著落座。

  「中午在這吃不?」

  「您中午不回去?」

  「不回,電影的一些配樂……我覺得有些地方還有點瑕疵,想看看需不需要再改改。」

  「葶姨給送飯?」

  「嗯,我讓她多做點?」

  「行。剛好我也看看這部電影……您覺得詩詩進步大麼?」

  「很不錯。」

  雖然張一謀把門關上,不讓張沫進來聽的是冬奧會的事情,但這會兒倆人聊的其實很瑣碎。

  好久不見了,總是有很多話要聊。

  「她還沒到黃金期。說白了,經歷的比較少。眼裡沒有那麼多的故事……能駕馭的東西說到底,還是單薄了一些。你如果想讓她快速成長起來,那就多給她一些不同的角色。無論大小,必須要走走心。她跟蜜蜜的路子不一樣……說到底,天賦還是差了些。只能一點點的熬,勤能補拙。」

  這是作為導演的張一謀,給劉知詩下的結論。

  不過,在說完之後,他又補了一句:

  「不過,她性子很踏實,不爭也不搶……讓她多讀書,慢慢的韜光養晦,把自己身上的那一層氣質提起來。我估計……再有個5年吧。五年的時間,足夠養出來那股風華絕代的苗頭了。」

  這話許鑫倒同意。

  在他心裡,包括楊蜜在內,其實所有他認識的人里……論及氣質,都差了詩詩半分。

  這姐們……走路是真帶風的。

  「但這種氣質很容易被角色給箍起來。」

  聽到許鑫的話,張一謀微微點頭:

  「那也比沒有強。更何況,要是被箍住了,說明修煉還不到家。還得繼續磨練。」

  「嗯……」

  「其實還行的。」

  「什麼?」

  「你身邊這幾個姑娘,都不錯。」

  「嘿嘿,楊蜜調教的好。」

  張一謀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都說人貴自知。

  你是真貴啊。

  「那你呢,下一步怎麼打算的?好萊塢那邊沒留你?」

  「留了。」

  倆人還是沒聊奧運會的事情。

  顯然,從個人意願的輕重緩急而言,對張一謀來說,好像自己這個弟子的個人大事,要更重要一些。

  許鑫自顧自的點了一顆煙,順帶還把剛才他和田和平抽的煙缸里倒了點水。

  一邊說道:

  「奧斯卡結束這幾天熱度是最高的時候,這時候用來轉換熱度肯定是最合適的。不過我覺得沒啥必要……我拍《完美》一開始就不是衝著獲獎去的。這奧斯卡咋回事……別人不懂,您應該懂。其實能入圍的片子,大家都不差,其他的就看學院的偏好以及公關力度罷了。這份榮譽我挺喜歡的,但最起碼我還記得我拍這片子時候的初衷……」

  聽到他的話,張一謀心裡一寬。

  「嗯,能這麼想,就是最好。他們……很瘋狂的。」

  見許鑫抬起了頭,張一謀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擺弄了一下,接著,一段帶著灣灣腔的聲音響起:

  「一謀,你要跟他說,讓他不要腦子發熱。無論對方許下了什麼條件,多大的投資,什麼卡斯陣容……那些都不oK啦。說到底,是劇本,是故事,是自己的風格。這些要完全適合才行。讓他不要覺得自己立刻就可以去掌控整個世界,那是錯覺「鵝」以。

  也不用管那些人開出的條件,你不是說了麼,他不差錢。那就不要被他們裹挾啦。被裹挾的下場就是當你給出許諾的時候,就會被人一窩蜂的湧上來。

  哦對,還要遠離那些骨肉皮。無論男女……你要跟他說,一定得保持一顆冷靜的心。以及……遠離一些不好的人。包括一些晚宴、或者是忽然接到了一些什麼沒聽說過的宴會邀請。哪怕有認識的人帶他,也不要去。

  管好自己,潔身自好。一定要做到這一點……」

  許鑫其實已經猜出來了這個「絮絮叨叨」的聲音是誰了。

  李桉。

  而李導……在這段語音里說了很多。

  並沒有給什麼指導性意見,但卻處處都透露著一種擔憂。

  怕自己不冷靜的擔憂。

  他連續發了三四條。

  許鑫在挨個聽完後,張一謀關上了手機,問道:

  「你在那邊沒去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吧?」

  「比如說?」

  許鑫納悶的反問道。

  張一謀搖了搖頭:

  「很髒的地方。」

  「那沒有。」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髒」到底有多髒。

  但許鑫卻用一種很清澈的眼神輕笑了一聲:

  「楊蜜有潔癖,家裡也見不得髒東西。」

  「那就行。在那邊就低調點,不說你深居簡出吧……那邊畢竟國情和咱們不一樣。但仁義禮智信這些事情,是咱們生而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往上走的越高,就越不能忘。」

  「這我知道……我也沒必要忘啊。我天天基本上就是在家待著,手裡倆活呢,忙完了活,最多就是朋友來找,一起喝一杯,聊聊電影。雖然奧斯卡之前晚宴也參加了不少,但那種公關晚宴人家也不會帶我去幹啥。而現在獲獎了,他們就算想邀請我進某個圈子……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張一謀皺著眉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許鑫一眼。

  細細的看。

  仔細的看。

  看完,眉頭緩緩舒展開了。

  心裡瞬間踏實了許多。

  他是導演。

  一個演員的演技好不好,突兀不突兀,能否辨別出來……是一種本能。

  雖然這種技能不是說跟個人形測謊儀那樣,看誰撒謊誰心虛就了解個通透……但憑藉這幾十年的閱歷,他自問也有一套看人的本事。

  小許沒說謊。

  那就行。

  其實……想想也是。

  這孩子也不缺啥。

  對許多人而言是誘惑的東西,對他來講是早就不稀罕的玩意。

  他不怕這孩子見過。

  不怕他天天享受而不自知。

  不怕他在始終在一座金山銀山里待著,不知外面的寒冷。

  他怕的是這孩子對一些東西起了好奇心。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可看著他那笑的乾乾淨淨的模樣,他心裡又踏實了。

  小許……不是個不靠譜的孩子。

  甚至比他靠譜的人都不多。

  想到這,那股安心感又多了一層。

  不過……

  「倆電影?你又準備搞什麼電影了?」

  「您看過徐浩鋒的《師父》這部麼?」

  「沒。但我知道他,《倭寇的蹤跡》。」

  「對,您看過?」

  「看了。處理的很一般。重意而不重形,理論有,實踐太差。空有一腔心思,但卻神形不合,拍出來的像紀錄片而不是電影。」

  「嘿嘿嘿……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我也這麼覺著的。」

  張一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隨後也樂了。

  笑著問道:

  「哈哈,怎麼?這好看?」

  「您有空可以瞧瞧,挺不錯的,很合我的胃口。劇本已經出來了。本來這電影其實要往後排的……我今年打算啟動一個大商業電影。叫《捉妖記》,是一個奇幻片,搞搞特效大場面……但女主角定的是傶薇,她懷孕了。所以只能往後拖……」

  「你劇本帶了麼?我瞧瞧。《師父》那個。」

  「好。」

  許鑫操作了手機一下,把郵件發給了他。

  很快,印表機開始響動。

  張一謀也沒直接拿起來看,而是端著紫砂杯繼續喝水,在那「嗡嗡」的聲音中問道:

  「打算什麼時候啟動?」

  「坎城回來吧。」

  「你不是要忙絲路電影節?」

  「我是副會長,又不是評審。前期的準備工作他們不是正弄著呢麼,我不用事事親為。」

  許鑫微微搖頭:

  「都弄了幾年了,要是啥事還我事事親為哪能行。不過……我正想和您說呢,我這段時間可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想找一些優秀的國外片子……您也發動發動人脈唄。哪怕搞個展映都行,電影多,熱鬧一些。」

  「好。」

  張一謀基本沒啥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他也知道今年的絲路到底有著怎樣的意義,自然是要支持的。

  「那《歸來》也放到裡面?」

  「那您得趕緊送審。」

  「……行。那這兩天我就提上去,這電影現在就剩下了配樂方面的一些瑕疵,我慢慢弄,先給你一版。」

  「嗯……」

  倆人就著電影的事情又聊了一會兒後,劇本也都打出來了。

  張一謀沒直接看,而是把這書頁都整理好,用訂書機給裝訂好後,隨手放到了一邊。

  接著問道:

  「冬奧會宣傳片,你有靈感沒?」

  許鑫嘴角一抽。

  滿眼荒唐:

  「我從知道這事兒到現在……滿打滿算還不到一上午。您想幹嘛啊?直接就問我要方案?」

  「你點子多嘛。」

  張一謀的語氣很輕鬆。

  「神木點子王,這綽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許鑫瞬間無語了。

  神木點子王……

  這是當初在08奧運期間,他給自己取的諢號。

  沒啥顯擺或者挖苦的意思,純粹就是打趣。

  畢竟,他的點子確實一點都不少。

  當時其實也就是一說一笑一熱鬧,結果老頭竟然還記得。

  他自己都快忘了。

  不過……

  「您還想執導不?總導演。」

  張一謀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宣傳片總導演」,就值得他問出這個問題的。

  可這次……他卻不知道該咋回答了。

  氣氛安靜了片刻。

  接著,他說道:

  「小許,我已經64了。」

  「這次申辦的是22年冬奧會。你想過那會兒我多大歲數了麼?」

  「56唄。」

  張一謀手一哆嗦,好懸沒把那半杯茶葉水給灑出來。

  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都兩個孩子的爹了的狗東西……

  「你算數跟誰學的?」

  「逆生長啊。」

  許鑫一樂,嘿嘿的笑聲響起:

  「今年64,往前數八年,可不就56嗎。」

  張一謀這下直接翻了個白眼。

  「少沒個正型,這可是大事兒。」

  這下,許鑫也不吭聲了。

  玩笑歸玩笑。

  可是……事實卻依舊鐵證如山。

  22年……8年後。

  老頭……72了。

  而作為08年過來的人……

  「嘿嘿。」

  許鑫又不自覺的給自己點了一顆煙。

  張一謀看著煙氣之中,自己這弟子臉上的笑容……

  那是一抹名為「滄桑」的質感。

  多奇怪啊。

  一個還不到30歲的年輕人,此時此刻臉上卻全是滄桑。

  「我記得,奧運會之後,別人遇到我,就喜歡問我一個問題。問我:奧運會開幕式的準備過程怎麼樣啊?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張一謀不吭聲。

  就聽許鑫自顧自的在那說道:

  「我當時的回答就是:光榮。這是無上的光榮……當然了,我肯定沒說謊的。可實際上,在我心裡,為國家榮譽而戰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您要問除了光榮以外,最大的感受是啥?其實就一個字……累。」

  說到這,他自顧自的點點頭。

  似乎給自己的話語添加了一筆佐證的註腳。

  「真的很累啊!」

  06年開始,800個日夜……

  用句「不眠不休」來形容,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所有人自己可能都記不得自己參加了多少次會議。

  大會議,小會議。

  頭腦風暴。

  據理力爭……

  沒人記得自己在辦公室里抽了多少煙,喝了多少水,甚至說了多少話。

  可是……

  「青藍大廈里,我記得咱們封存奧運資料那天,咱們的資料堆起來,整整堆了四個屋子,對吧?」

  隨著許鑫的話語,張一謀目光里也流露出了一抹追憶的神色。

  「啊,沒錯。」

  老人微微點頭:

  「整整四大屋。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小韋還開玩笑,說這四個屋子裡光是賣廢品至少得幾千塊。」

  「這還不包括那些道具啥的呢。2008面缶,光運這些就拉了多少車……」

  「道具多了去了。最可惜的其實還是皮影……」

  「是啊,大家練了那麼久,結果最後沒出現在開幕式里,只是在中場轉換的時候給了幾個鏡頭……現在想想都覺得對不起大家。」

  「唉……」

  張一謀發出了一聲嘆息。

  嘆息之中全是悵然與追憶的味道。

  「您現在睡眠咋樣?」

  忽然,許鑫問出了這麼一句。

  「挺好啊。」

  張一謀點點頭:

  「基本上每天都能保證睡夠7個小時。每天吃完飯總能睡一會兒。」

  「可您當年,可是從來不午休的。」

  「那能一樣麼,現在我什麼歲數了?」

  被譽為國師的老人哭笑不得:

  「當時咱們最經常幹的事情,不就是開會到凌晨一兩點,然後早上七八點鐘繼續熬麼。」

  「您那會兒還沒胃病呢。」

  「那會兒估計就有了,只是不嚴重,沒查而已。」

  「嘖……」

  其實倆人聊到現在,沒頭沒尾。

  就光顧著回憶當初了。

  可……那個問題卻依舊沒有一個答案。

  今年已經64歲的老人,8年後……還有那個精力麼?

  他的身體,還扛得住麼?

  他的腦子裡,還有那如同天馬行空一般的靈感可供潑灑麼?

  亦或者是……

  他的身體還能支撐他繼續潑灑著那令世界驚艷的美麼?

  許鑫不敢問。

  張一謀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

  「你要不要試試?」

  忽然,張一謀冷不丁的問出了這麼一句。

  許鑫一愣。

  聽懂了老頭意思之後,他下意識抬頭……

  然後他就明白了「意思」。

  可是……

  在明白之後,他卻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不要。」

  「……不要?」

  張一謀一愣: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您啊。」

  許鑫笑著搖了搖頭:

  「我想著是……您要是不放心其他人,就比如再有人到奧運會現場念首詩這種的……我說實話,我也怕。」

  「我真挺怕的。我怕丟人……」

  他很認真的看著辦公椅上落座的老人:

  「一想到全人類的盛事放到這種人手上,我就慌。」

  「風格不同嘛……」

  「跟風格沒關係。不靠譜,就是不靠譜。」

  許鑫搖了搖頭:

  「所以,在我這,這件事還是看您。一方面……兩屆奧運會總導演,這是要被寫進歷史的!」

  張一謀嘴角一抽。

  無語的說道:

  「這種時候,誰在意這種個人榮譽?自然是能者居上。」

  「那問題是……這個能者在哪呢?我反正是不行。」

  許鑫繼續搖頭:

  「反正我想的很簡單,一方面這能進歷史。另一方面……咱們說現實點,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種大事,就算我點頭,您覺得別人就會同意把事情交給我?」

  「我會支持你。」

  「那為啥不是我支持您?」

  許鑫再次搖了搖頭:

  「其實剛才我就在想這個了……我覺得還是得您來。只要您想,您覺得自己無論是身體……還是意志,都沒問題,那就您來。我還是過來幫您就是了。甚至工作都不用變,就跟當年一樣,您只管負責設計,剩下的一切瑣事交給我。我熟這個,再簡單不過了。」

  張一謀想了想,說道:

  「我覺得你有獨掌大局的能力。」

  「我還覺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您別打我主意……這事兒只要您想,那就帶上我。您要是不想……我估計您跑不了。」

  忽然,許鑫樂了。

  笑的還有些狹促的味道:

  「當年那麼多人都追不上您,現在……該追不上的,他們還是追不上。我可不相信老田只是因為一個宣傳片總導演,就大老遠跑這一趟。他心裡其實應該已經有想法了,沒準還是帶著上面的意思……我說句到家話,哪怕作為一個局外人,我要是知道咱們申辦成功,然後總導演還是您……我肯定也覺得靠譜。畢竟,您是最成功的那個。先別管您自己這邊壓力有多大……至少,這件事大家能接受,大家覺得靠譜。這份穩定……就已經勝過許多了。」

  張一謀無言。

  因為他知道許鑫說的是實話。

  其實乍一聽,倆人聊的東西有些不公平。

  或者是……不靠譜。

  有些東西不是應該能者居上麼?

  可問題是……

  啥叫「能」?

  有多「能」?

  誰心裡有數?

  沒人有。

  年輕人的東西,一定會被接受麼?

  萬一整個項目失控了怎麼辦?

  說白了,有些事,在一經誕生開始,就具備了一個鐵律一樣的底線。

  那就是「無過」。

  首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有了這一層底線後,才能在無過的基礎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你能做多好,不是……那麼的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能出錯。

  未戰,先思退。

  乍一聽有些不對勁。

  可卻是最穩妥的方式。

  把「退路」思慮完全了,才能考慮更多的。

  這是家底。

  這是底氣。

  這是老婆本……

  而不管是張一謀也好,許鑫也罷,也都不覺得這種看似保守的思路有什麼錯。

  他懂。

  許鑫懂。

  而在這份「懂」之間,張一謀提出的那個「你來」,更像是一句戲言。

  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當然了,這種不可能也不是永遠不可能。

  或許,在22年之後,下一屆、下下屆……那到時候,可能許鑫要是真想上,也就變成順理成章了吧。

  至於原因……

  很簡單。

  這種原因叫做:傳承。

  「我爸你倆到底聊啥了?聊了一整個上午?」

  「保密。」

  這是許鑫臨走之前,給張沫留下的答案。

  張沫聽著是滿心的無語。

  心說這到底是我爸還是你爸?

  可偏偏,許鑫卻也只能言盡於此。

  這事情,他當然可以和別人分享,但絕對不能是張沫。

  老頭應該也不會和她說。

  畢竟她叫張沫而不叫張蜜。

  她辦事,還沒那麼「靠譜」。

  揮了揮手,告別了對方後,許鑫帶著《歸來》的U盤一路直奔家裡。

  「回來啦。」

  今年似乎都沒出去的楊蜜看到他回來後,懶洋洋的打了個招呼。

  「嗯,咱爸咱媽呢?」

  「咱爸去盤黑坑了。咱媽去辦簽證了……她參加了一個什麼……廣場舞團,一群老頭老太太要去搞個什麼大項目。環球廣場舞之旅……」

  許鑫嘴角一抽。

  「環球廣場舞?啥意思?要出國跳廣場舞?」

  「對。」

  楊蜜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她天天跳的可來勁了呢。」

  許鑫算是終於明白妻子這社牛屬性是遺傳誰了。

  不過他也沒多問。

  老兩口現在的退休日子過的也挺苦的。

  家裡倆祖宗在,用楊大林的話說,那真叫一個「想好死都難」……

  苦中作樂吧,且當做是。

  於是,他說道:

  「我和你說個事兒。」

  「說唄。」

  躺在沙發樣的楊蜜扣了扣肚臍。

  似乎有些癢。

  然後……她還聞了聞。

  「噫」

  頓時露出了一臉嫌棄的模樣。

  許鑫嘴角抽了抽……

  「要不你去洗洗?」

  「呸!變態!會拉肚的!……這味道還挺上頭。」

  許鑫心說我說啥了,就要拉肚子……

  肚臍眼是有味兒。

  你洗洗不比不洗強?

  他滿心的無語。

  這破路也能開車?

  不過他也沒在妻子那光潔的小腹上過多留戀,直接丟出了一手王炸:

  「我可能……還要搞一屆奧運會。」

  話音落。

  就見用剛才撓肚臍眼的手指頭正挖鼻子的楊蜜一個不小心……

  把手指全都捅到了鼻子裡。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