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輸和贏
楊慎小心的把父親楊廷和從轎子上扶了下來，攙扶著楊廷和小心的走到屋中坐下，然後喚來了丫鬟給父親捏腿，他自己則去倒了點溫水給父親端了過去。
楊慎乃楊廷和長子，是有名的才子，在正德六年，二十四歲時，殿試第一，考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
翰林院修撰，從六品，主要職責為掌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
所以楊慎也參加了今天的早朝，得以近距離見到朱厚照發怒。
楊廷和接過溫水一飲而盡，然後長出了口氣說道：「老了！真是老了！這才站了一個多時辰就這麼難受了」
兩個丫鬟熟練的脫下楊廷和的官靴，為他捏腳捏腿，楊廷和舒服的依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陛下可真是的，父親明明是支持平抑鹽價的，但陛下還是讓父親站了一個時辰.」楊慎抱怨道。
「陛下當時已經怒極，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再說我也是內閣首輔，百官都站了，我豈能不站」楊廷和眯著眼睛說道。
「沒想到陛下今天竟然如此大動肝火」楊慎也坐了下來小聲說道。
楊廷和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楊慎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繼續享受著兩個丫鬟的按摩。
楊慎也默契的沒有再出聲。
等過了一會兒，楊廷和揮揮手讓兩個丫鬟退下，這才開口道：「今天沈皓忽然在奉天殿御前咆哮，他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魚死網破，離間陛下和荊王的關係，他用的辦法是對的，但是有一點他忽視了啊」
「哪一點？」楊慎連忙問道。
「他這一招放在本朝其他天子身上都能起作用，但是放在當今天子身上就要大打折扣啊」
「要是其他天子遇到這種事，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暗生嫌隙，畢竟身邊有這麼一個能幹的弟弟，是真的會對皇位產生影響的啊」楊廷和緩緩的說道。
「而本朝天子就不一樣了，他沒有子嗣啊，登基十年多了，後宮竟然沒有一個人受孕」
「哪怕陛下有一個子嗣，甚至是有妃嬪受孕的消息，那陛下的心態就會發生很大的轉變，為人父母者總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人天性如此.」
「如果陛下有子嗣的話那就再也不能容忍身邊有一個能幹的弟弟了，這個弟弟越能幹，對皇位的威脅就越大，那被猜忌的就越深」
楊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個沈皓竟然疏漏了這一點，導致全盤皆輸怪不得陛下如此大怒，在御前直言陛下無嗣，直接摸到了陛下的逆鱗，而他說的荊王窺伺神器之事，陛下竟然不在乎，陛下和荊王的關係竟然如此之好.」
「不過沈皓也只是鹽商的棋子罷了，也活該如此.」楊慎搖著頭繼續說道。
楊廷和面色肅穆，忽然說道：「藩王繼統，以小宗代大宗」
楊慎被說的一愣，愕然的問：「父親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沈皓沒有全盤皆輸啊，他還是贏了啊.」楊廷和感嘆道。
「贏了？贏哪了？」楊慎更加驚訝了。
楊廷和不滿的看了楊慎一眼說道：「你都是朝官了，是官場中人了，就不要把心思全都花在詩詞歌賦上面了，多花點心思在官場的人情世故上面.」
楊慎訕訕的笑著，「還請父親解惑.」
「你以為沈皓選在朝會時來這一出只是說給陛下聽的啊，他其實也是在說給我們聽，說給百官聽的.」楊廷和說道。
楊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陛下無嗣，現在不在意以後誰繼承大統，但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必須得在意」
楊廷和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不僅要在意，而且要據理力爭，不能亂了綱常」
「荊王以藩王之身入京，此事有著先例，我們還沒放在心上。後來荊王經營皇家產業，一不掌軍，二不治民，我們也默認了.這本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荊王行事也頗為低調，大家也還相安無事，但是現在卻被沈皓給直接給挑明了」
「荊王以前善於經營，但名聲不顯，此次鹽事他雖然處處打著陛下的名義，但在朝廷上下看來荊王這次就是鋒芒畢露，不能再等閒視之了，都開始重新審視荊王了，而今天陛下被沈皓激怒，表現出的對荊王的維護，更是讓我心生警惕，不止是我心生警惕，朝廷上下的有心人也都心生警惕.我們開始去思考那個最壞的可能了.」
「荊王在陛下的支持下以藩王之身入繼大統，以小宗代大宗」楊廷和一字一頓的說道。
「荊王一支乃仁宗庶六子所立，本就是庶支，論關係遠近更是和陛下出了五服。以庶代嫡，以遠代近，要是荊王繼承了大統，那綱常就亂了，吾等定不能見此事發生」楊廷和坐直了身體說道。
「所以說那沈皓還是贏了一招，他搞這一出讓朝臣提前警醒，要是荊王之後因此而不能繼承大統，那新皇登基之後，荊王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楊慎喟嘆道。
「也說不好，荊王就比陛下小五歲，聽說經營皇家集團又經常熬夜操勞，恐怕.」楊廷和繼續說道。
父子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去
良久，楊慎打破了沉默，「父親，你說陛下和荊王的關係為什麼會如此之好呢？他們才相識六年吧，現在竟然比親兄弟還親.」
「我一開始也沒看明白為什麼，但是現在我算是漸漸地看明白了，陛下是我看著長大的，對陛下我很了解，他是銳意進取之人，是一定要有一番作為的」楊廷和緩緩的開口道。
「陛下想進取，想有所作為，單憑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需要幫手，需要輔佐，為此他尋找一個又一個人，他從劉瑾身上沒看到希望，從江彬身上沒看到希望，從我身上也沒看到希望」
「但是他從荊王身上看到了希望」楊廷和深深的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