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就有一位歐洲總公司的高層，被檢舉問責，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硬生生拖了一個多月不認罪。
當然，如果臧志村堅決不在處置報告上簽字，這份報告照樣是要送上去的，只是會讓臧志村少些體面。
臧志村雖然犯下了大錯，可是他畢竟為集團工作了幾十年，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有勞苦功高一面的。
再說了，臧志村並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就是在簽字之前，想要見一見江辰，這個要求可以滿足。
史蒂夫·羅傑斯還有兩位代表都看著江辰，江辰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正好，我也想見見他。」
江辰是真的想跟臧志村見一見、談一談，畢竟互相為敵了那麼久，他們倆見面，也算是做最後的了結。
再說了，雖然臧志村是個反派角色，可是他的愛才之心卻是真的，三番四次真誠地招攬過江辰。
「好！」史蒂夫·羅傑斯見江辰同意跟臧志村見面，微笑地點了點頭，側開身子，將大門讓了出來。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江辰邁步走向了會場之中，林敏霞、邵英傑沒有跟隨，臧志村是要跟江辰私聊。
史蒂夫·羅傑斯親自將門關上，這是對給臧志村留下最後的尊嚴，畢竟，臧志村是集團老前輩。
能夠容納數千人同時開會的大會場，此時空空蕩蕩，只有台最中央的位置，坐著一位佝僂老者。
臧志村目光呆滯地坐在那兒，看著他這一副丟了魂的模樣，是真的讓人看了就覺得淒悽慘慘戚戚。
「坐！」江辰一進來，臧志村就知道了，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著江辰，沙啞地開口讓江辰落座。
「咱們……聊聊！」短短的時間內，臧志村已經變得跟過去截然不同，他不再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臧志村是個相當注重儀表、注重威儀的人，他在別人面前總是表現得很強勢，不會露出絲毫的軟弱。
可是，當權力化作流沙，從臧志村的指尖划走的那一刻，他那威儀的外衣也被撕破了，臧志村終究……
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普通老大爺，江辰還記得，臧志村的腰椎間盤突出症挺嚴重的，老年病有不少。
雖然臧志村的年紀比聞人正要笑，可是這哥倆的身體狀況其實就半斤和八兩，絕對差不到哪去。
「好！」江辰點了點頭，朝著臧志村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的位置，臧志村和江辰倆人就這麼彼此凝望著對方，這一幕，真的是很像當初，臧志村特地在一家私房菜館內宴請江辰的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臧志村還是那個受人敬仰的紀檢股長首席，江辰是個剛剛嶄露頭角的紀檢科新星……
「江辰，我曾經憤怒過、絕望過、怨恨過……我甚至想著，尋個機會跟你同歸於盡，或者是買兇殺你！」
「畢竟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你害的，我一生的追求就這麼毀了，你說我，該不該很你？」
臧志村凝視著江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但是我想了想，咱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私人恩怨！」
「我們會站在對立面上，是因為我們的想法不同，事到如今，我都不認為我的做法是錯誤的……」
「我的失敗，只是因為時機不對，真的，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出現，我現在應該是華國總公司的英雄！」
「你相不相信，我有能力、有魄力，將華國總公司的沉疴一併給收拾了！」臧志村認真地看著江辰。
「我相信！」江辰斬釘截鐵地回答，微微一笑道，「我現在不正是在做這樣的事情嗎？我快成功了！」
臧志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是呀，你確實是在做這樣的事情，我這麼多年攢下來的家底，全都為你做了嫁衣，將聚集在我旗下的那些人都給收拾了，再收拾了我，將我這個舊時代的殘黨掃進垃圾桶里，畢竟新時代已經沒有承載我的位置了，時代的變遷，真的是太快、太大了呀！」
「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臧志村看著江辰，感慨了一聲，「聞老頭同樣是舊時代殘黨吧？」
江辰沒有回話，只是微笑著，靜靜地看著在那兒長吁短嘆的臧志村，氣氛在這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沒意思，真沒意思！」臧志村咧開嘴笑了，一邊笑著，一邊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顯得很是失態。
「我其實，很久沒有喝酒了，年紀大了，身體不允許，為了保持清醒的頭腦，其實，酒我是不沾的。」
「只是這時候，我卻忽然很想喝酒了……」臧志村看著江辰說道，「我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死刑犯在處刑之前，還能有機會吃一頓斷頭飯呢！」臧志村砸吧了一下嘴，苦笑道，「能不能，去幫我問問，這兒有酒嗎？我要是自己走出去的話，恐怕我……我的處境，還真是糟糕透頂了，何至於此？」
「可以！」江辰點了點頭，走到了會場大門旁，推開門，跟史蒂夫·羅傑輝說明了一下情況。
不一會兒，江辰就拿著一瓶酒和一個杯子走了回來，他將酒瓶起開，親手給臧志村倒了滿滿一杯酒。
「茅台，飛天茅台！這東西應該是奈良那小子的私藏，我記得還是我送給他的呢！」臧志村搖頭一笑。
「這酒，真香！畢竟是幾十年的珍藏了！」臧志村嗅著酒香，喃喃說道，「江辰，你說說，為什麼這酒放得越久就越香，放得越久就越醇，而這人越老就越沒用？老了老了，沒用了呀！你不陪我喝一杯嗎？」
「工作時間，我不喝酒！抱歉，不能為您老破例！」江辰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明白的！這酒，我自己喝！」臧志村嘆了口氣，直接舉起酒杯，毫無徵兆一飲而盡，然後，他就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整張臉那更是被嗆得通紅，江辰就靜靜地看著，沒有勸他不要喝。
臧志村咳嗽完了之後，就自己給自己倒酒，一杯接著一杯，倆人就這麼坐著，一個喝酒，一個看著。
連喝了五杯酒，臧志村有些微醺了，咧嘴對江辰笑了笑說道：「這一瓶酒，其實是假的！」
「假的，什麼都是假的！酒是假的，連人心都是假的！」臧志村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面，居高臨下狠狠地盯著江辰，「我、我還有話，想要跟你說……我想狠狠地痛罵你一頓，想要狠狠地朝你臉上啐一口！」
「江辰，你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欣賞你、多看重你，你為什麼偏偏就要跟我作對？」
「我有本事將一個學生培養成總務部的副部長，難道就沒有能力培養更高層次的學生嗎？」
「如果你願意跟我站在一起，我的資源，完全可以幫你在集團走得更遠，聞人正那老傢伙有什麼？」
「我真的真的很想，直接把你毀掉！」臧志村在咆哮，在發酒瘋，江辰就這麼靜靜看著、靜靜聽著。
臧志村發泄了幾分鐘之後，忽然長出了一口氣，仰天大笑道：「算了算了，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啊！」
職場上打滾了幾十年，臧志村可不是那些容易轉牛角尖的小年輕，他看開一件事情，往往只是一瞬間。
即便臧志村的心中依舊有怨、有恨，可是事到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的……
臧志村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正如他自己說的，他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並沒有他的位置。
江辰，作為拉來新時代帷幕的人，或許天然就跟舊時代的人，有不可調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