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們怔愣了一下，隨後自動讓開了路。
司禹踉蹌著步伐走進去，他看著這道小小的，毫無生氣的身影，只一眼，他便能感覺自己的血液被寒雪凍住，好似內里的靈魂被掏空一般，絕望的心情籠罩在心頭。
明明，明明昨晚還是生龍活虎的。
為什麼......
少年一言不發，哪怕幾乎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但潛意識驅使著他，手裡動作輕柔地抱起那一小團，如往常抱她一般。
更輕了。
望著這張小小的臉，雙眼緊閉，身體冰冷得如同冰塊。
那雙充滿繁星的眼......
再也不會睜開了。
司禹的眼前一瞬間被水汽包圍。
嘶啞著聲音喊她：「小司，哥哥在。」
「小司，醒醒啊，我給你買了蛋糕。」
「你昨天不是說喜歡吃蛋糕嗎？」
「能不能再睜開眼睛看看哥哥？」
像是瀕死前鹿的悲慟。
司霄和梁媛也一同進來了，聽著這一聲聲的呼喚，他們也是心如刀割。
而梁媛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奔波幾天，她身心俱疲，唯一的念想就是女兒。
她真的沒有辦法接受。
這孩子今早還在她懷裡笑，現在.......
她嘴裡胡亂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沒有察覺到小司的不對......」
梁媛癱軟在地上，眼睛無神地對著小司喊道：
「小司，媽媽求你睜眼好不好！」
司霄攔住有些神智不清的妻子，「媛媛......」
但他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了。
他哪怕再有權有勢又如何？
在生命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
小司對外界已經沒了知覺。
她不斷在腦海里喊著013.
但是沒有聲音回應她。
小司忍不住回憶起了上輩子的事情來。
她那會在孤兒院因為發育不良，被其他孩子孤立，有次他們把她一個人鎖在了廁所里。
她喊了很久很久，心理防線一點點崩潰，期待著老師能發現她。
可是沒有。
她到第二天才被打掃廁所的阿姨發現。
那一晚上的經歷小司從來不會主動回憶。
而此時此刻也是像當初這樣。
很冷，很暗。
沒有一絲聲音和光亮。
不過相比於小時候來說，小司不再感到害怕，她努力往前跑著。
她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不過多年的自力更生讓她堅信，一直原地不動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間，原本看不清一切的眼前變得清晰了起來。
像是柳暗花明般，慢慢有畫面呈現出來。
通過周圍環境可以看出，這裡是醫院病房裡。
小司首先看到了自己。
慘白著一張臉，毫無生機。
她現在認為自己只是暈過去了。
隨著畫面一轉，她「看」到了司霄因為充血而發紅的眼睛，常年含著冰霜的眸子裡充滿了絕望，薄唇緊閉著，鋒利的下頜角在發抖，頭髮也不復原本的光澤，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一般。
而梁媛在一旁紅腫著雙眼，那雙柔荑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臉上的妝都哭花了，而且她蒼白的嘴唇還一動一動的，好像是在喊她。
可是她在這裡聽不見……
哥哥呢？
哥哥應該還沒下課吧。
她的記憶還保持在下午暈過去前。
直到臉上傳來有些清涼的觸感。
恍惚間她才發覺自己被司禹抱在懷裡。
少年身上還是那件熟悉的白襯衫，眼裡蘊含著無盡的淚水，身體一抽一抽。
她能「看」到他正死死地抱著她瘦弱的身軀，但是又不敢太過用力，像是對待一個破碎的布娃娃。
哥哥怎麼也這樣？
難道她真的死了？
可是她現在明明還有意識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耳鳴聲，電光火石之間，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聽力在慢慢恢復。
伴隨著「嘀嘟，嘀嘟——」的聲音，小司的心跳也在奇蹟般地恢復。
而她也直接睜開了眼，正好和司禹那雙無神的眼睛對上了。
在病房裡的所有人都懵了。
什麼情況？
一個已經沒了心跳的嬰兒突然又活過來了？
司家人原本極度悲傷的心情突然停止。
醫生：「......醫學奇蹟啊！」他活這麼久第一次碰到這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司霄最先反應過來，他立馬讓出位置。
醫生們也從司禹手中接過小司，馬不停蹄地做各種檢查。
有些資歷較深的老醫生手都在發抖。
起死回生啊！
司禹還保持著剛剛那個呆呆的動作。
表情有些古怪。
心中那顆破碎的心又重新跳動，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腳也在慢慢恢復知覺。
按捺住心中的古怪，他又將注意力放回了小司身上。
檢查指標顯示一切正常。
正常到司霄都覺得不可思議。
「......沒事了？」
醫生們也摸不著頭腦。
「嗯，小小姐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就身體還有些虛弱......」
梁媛一聽到「虛弱」兩字，焦急問道：「那後面還會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她手還在發抖，顯然還沒能從方才的情況里回過神來。
醫生搖頭，「她現在的身體......比前兩天的檢查結果要好上很多，不過跟同齡的健康小孩還有一定差距，需要注意靜養。」
眾人這才鬆口氣。
後續做完所有檢查後也折騰到了半夜。
司霄和梁媛眉眼都是疲憊，不過兩人還想堅持守在小司身邊，醫生將小司轉進高級私人病房。
幾人看著熟睡的小司，心裡那塊大石終是落下。
司霄和梁媛眉眼盡數是疲憊。
許管家小聲道：「少夫人，不然您先回去吧，今天一天您也累了。」
梁媛搖頭，「不了，我今晚守著小司好了。」
司霄不太贊同，「你才剛......」
「阿霄。」梁媛直接打斷他。「不用再勸我了。」
她就是今天休息了一會兒，小司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看到小司變回原樣，她如何能夠安心回去。
女人意已決，司霄也知道不能再勸著她，妻子的強勢他不是沒有領會過，只道：「那我陪你吧。」
「許叔，你帶著司禹回去，我和媛媛在這裡守著小司。」
許管家沒多說什麼，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過於超乎想像，夫妻倆後怕也實屬正常。
司禹隱匿在黑暗，並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提出自己也要留下來的意願。
少年清楚此刻他插不上任何話語，也沒有那個資格留在這兒。
司霄絕不會同意的。
他也不打算去添堵，左右有這兩人在，小司應當是不會再有什麼突發情況。
指尖掐進掌心，努力扼制自己還在顫抖的手。
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還圍繞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