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瑞王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內傳開,不少人都驚訝萬分。

  他們記得,瑞王妃頭嫁時,在沈府受冷落,不就是因生不出孩子麼,怎麼眼下,嫁入瑞王府還不到半年,就有身孕了?

  那真追究起來,到底是瑞王妃不能生,還是沈二……不行?

  眾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縱使沈家二房已有幾名庶子庶女,足以證明沈二爺確實有做男人的資本,可其他人老早就嘲笑他蠢,放走了那樣的大美人,眼下美人有孕,更是進一步證明了沈二是個實打實的傻子,將明珠錯當成魚目,該他捶胸頓足,後悔一輩子。

  自從二房夫妻和離後,沈府的氛圍一直有些壓抑,如今王妃懷孕的消息一傳出來,其他兩房人,若無必要,儘量不打二房門前走過,二房內的人,更是一個個戰戰兢兢,說話都不敢抬聲。

  原本因主母不管事,二房後院就頗有幾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意思,幾個姨娘誰也不服誰,總要爭個高低。

  蘇伊搬出沈府後,她們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二爺變了,從前那樣風度翩翩,溫柔體貼的人,如今整日陰沉著臉,稍有不如意便發脾氣,幾個姨娘都在他那吃了排頭,被他翻臉的樣子嚇壞了,再也不敢主動往前湊。

  以往幾個女人為了爭寵,整日吵吵鬧鬧,如今無寵可爭,日復一日困在後院,實在枯燥乏味,她們幾人,反倒時常湊在一塊說話。

  「二爺昨夜又喝酒了,我聽著,那屋裡花瓶都摔了好幾個。」張姨娘壓低嗓音道。

  周姨娘拈了顆杏脯,嘴角諷刺地彎起,「你沒去安慰安慰?」

  張姨娘自嘲道:「我去有什麼用,出氣筒而已。」

  周姨娘又問:「蘭姨娘還是老樣子?」

  聽她提起昔日對手,張姨娘嘆了口氣,「昨日我去她房裡看了,還是懨懨的,沒什麼生氣。唉……二爺的心,真狠啊。」

  往日濃情蜜意的枕邊人,忽然撕碎臉皮,露出猙獰的真面目,說只是將她們當成替代品,把一顆顆真心往腳底踐踏,這樣的打擊,她們也就算了,向來得寵,又心高氣傲的蘭姨娘,如何承受得住?

  張姨娘看向默不作聲的丁姨娘,問道:「我們幾個入府晚,沒和原本的太太接觸過,丁姐姐給我們說說,她當真那樣絕色,魅力大到叫二爺如此念念不忘?」

  丁姨娘向來沉默,只道:「太太的美貌,至今無人能及。」

  周姨娘聽聞,下意識伸手撫上自己的臉。

  她從小就長得美,小時候,家裡祖母總說她是個有福氣的人,將來要嫁到富貴之家。

  事實證明,老人家的話沒錯,她確實進了從前不敢想像的大戶人家。

  儘管只是個妾,可偶爾回去,鄉里人哪個不羨慕她?在他們看來,她已經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了。

  但她很早就從二爺醉酒後的話里知道,他納她為妾,並不因她的臉,而是她的身形背影,與某個人相像。

  她當時受的打擊,可不比如今的蘭姨娘小,甚至心灰意冷,收拾起包袱就回了娘家。

  結果被她娘大罵一頓。她娘讓她到外面看看,看看一年到頭吃不上一頓乾飯,餓得臉頰內陷的莊稼人;看看那些嫁進農家,看起來足足比她老了十多歲的少時好友;再看看隔壁那兩個在地里打滾,不管泥巴還是雜草全往嘴裡塞的小孩。

  周氏看著他們,再摸摸自己身上的綢緞,頭上的首飾,想想府里被奶娘丫鬟圍著的孩子,還有什麼想不通的?

  自那時起,她就收拾起不還有的奢念,乖乖在沈家後院當個小妾,該爭寵時爭寵,該吃醋時吃醋,該安分時安分。

  但想得再開,心底深處,到底有幾分意難平。

  她不止一次想,那蘇氏真有那樣美,還是二爺求而不得,才把對方捧得太高?

  直到蘇氏離府當日,她故意繞路,遠遠地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周氏便認了,她從來自詡美貌,可這份容貌,卻及不上別人分毫。

  後來不久,她就聽聞,那跟閻王一樣的瑞王爺,對她們從前的太太一見傾心,府里上下當時一片譁然,誰也不信,唯有周氏毫不生疑。

  二爺就是從那時開始酗酒。

  周氏能猜到幾分他的想法,對方並不是真心想要和離,大概還打著等太太氣消後,再將人求娶回來的想法,或許他下意識里也覺得,就算生得再美,一個和離的女子,定不會有別人願意娶,所以當初才那樣乾脆答應將人放走。

  誰知不過轉眼,不但有人心儀太太,還是他絕對爭不過的瑞王爺,他那時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失去她了。

  如今,伊人不但已為人婦,還馬上就要為人母,怎不叫人既痛苦又絕望?

  作為她們口中討論的對象,蘇伊此時舒適地靠在躺椅里,身下墊著堂堂瑞王,嘴裡吃著進貢的葡萄,不遠處水榭上,名滿京城的戲班子正在唱戲。

  這樣的日子,神仙來了都不換。

  「你最近偷懶了,都不去營地。」蘇伊換了個姿勢,對身後人道。

  瑞王的手圈在她腰上,控制著力道,把人把往上抱起一點,讓她靠得更舒適些,「他們會自行訓練。」

  蘇伊說:「他們自不自覺是一回事,你去不去看又是另一回事。不過,我看你那些手下挺不錯,功底紮實,耐力足,韌性也夠,會懂變通,隨隨便便挑一個到外面,都是以一當十的料子。」

  瑞王正輕揉著她的腰,聞言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才問:「哪幾個?」

  蘇伊被他揉得眯起了眼,越發犯懶,「都挺好的,特別是有排號的,老一到老七他們。」

  瑞王微微點點頭,下巴抵在她頭頂上動了動,心裡開始構思一套全新的訓練方法,針對對象,就是剛才蘇伊嘴裡夸的那幾個。

  最好練到他們再也沒力氣到王妃面前晃蕩。

  京城之外幾十里,營地里,正各自練兵的老一到老七,忽然打了齊齊打了個噴嚏。

  「娘的,都四月了,怎麼還這麼冷?」老一摸著後脖子嘟囔,扯開嗓門對不遠處的老七道:「老七,你剛才是不是偷偷罵哥哥了!」

  「罵你大爺!」老七不甘示弱。

  「呦,」老一做出驚訝的樣子,「你小子最近火氣很旺,是不是看王爺成親,也想要婆娘了?來來來,給哥哥看看,別害羞。」

  他走過去,哥倆好地樓摟住老七的脖子,另一隻手往下三路摸去。

  老七泥鰍一樣滑開,小姑娘似的護著褲腰帶,嘴裡叫罵連天。

  另外幾人擠眉弄眼,作勢要圍過來脫他褲子,看看是不是真的「火氣很旺」。

  作為兄弟里唯一一個沒成親、年紀最小、功夫最弱的人,老七這些年不知道被戲弄了多少回,活生生練出了一身爐火純青的逃跑本事,成為瑞王手下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也不知算不算因禍得福。

  眼看這些不要臉的糙老爺們,又要來玷污他的小弟弟,老七拔腿就跑,一眨眼便絕塵而去,打算到王府里好好吃點喝點,安撫一下受驚的小心肝。

  一曲末,日頭已經西斜,雖說已是四月,早晚卻依然冷,王府里的人生怕蘇伊受涼,合著一起把她勸進屋去。

  蘇伊還不怎麼聽盡興,為了不叫她們擔心,只好同意回房。

  瑞王自然也跟進來,見到蘇伊懶懶地趴在軟榻上,身軀曲線玲瓏起伏,美好得令人心折。

  他走過去,大掌落在蘇伊身側,手心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自發地上下遊走。

  蘇伊哼唧一聲,閉著眼睛:「癢。」

  瑞王低下頭,在她唇邊親了一下。

  蘇伊睜開一隻眼看他,道:「你別整天在府里陪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有了身孕。今天進宮,太后就很委婉地說了,讓我不要勾住你,男人該有男人的事。」

  剛成親那會兒,太后經常跟蘇伊說,讓她多花點功夫,把瑞王的心留在她身上,早日生個小世子,別叫他整天混在男人堆里。

  如今她成功懷孕,瑞王也成天呆在府里,宮裡的人看著,又覺得他們兩人實在太過黏糊。

  特別是皇帝,很看不過侄子扒著王妃,墮男子威風的做法,他直接批評瑞王,瑞王並不理他,又不好讓瑞王妃去勸,只得通過太后暗示蘇伊。

  蘇伊也覺得這傢伙最近真的有點煩了,整天黏黏糊糊,正事不干,到底她是米蟲,還是對方是米蟲?

  所以她很贊成太后皇帝的想法。

  瑞王聽了太后的話,不以為意:「不必在意,皇祖母若怪罪,有我。」

  蘇伊見他聽不明白暗示,只好直接道:「我也覺得你該去干正事。」

  瑞王正要低頭再親她,聽見這話停住了,直直看著蘇伊,眼神似乎有點受傷?

  蘇伊很不客氣道:「別裝可憐了,現在立刻馬上去做事,睡覺之前不許回房。」

  別人的話瑞王可以裝作沒聽見,王妃的話不能不聽,他一步三回頭,端著沒表情的臉,滿心鬱悶不滿出去了。

  老七剛從王府廚房叼了個雞腿,正打算再到別處偷點酒,遠遠看見王爺朝他走來,躲已經來不及,只得上篇行了個禮,立刻腳下抹油準備開溜。

  結果一個要命的聲音響起:「去武場。」

  老七欲哭無淚,雞腿都沒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