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盛雲洲說是帶蘇黎安去洗手,卻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蘇伊看了他們一眼,隨口問道:「你們做什麼去了?」

  既然是小傢伙跟他說的悄悄話,盛雲洲便準備替他遮掩一下,剛要說是在附近走了走,蘇黎安就急急忙忙道:「這是男子漢的秘密,媽媽不能知道。」

  簡直是現實版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伊眯著眼來回看著這兩個『男子漢』,哼哼幾聲,暫不計較,轉過頭繼續跟林洛洛說話。

  他們在山頂上待了大半天,吃過竹筒飯,打了陣水仗,賞了會兒竹海,小李還帶著他們,用柴刀挖出好幾顆竹筍,留著晚上回去做湯。

  直到太陽西斜,一行人才下山。

  兩個小傢伙早上爬了一路,又在山上瘋玩許久,下山時,才走了一半路程,兩條小短腿看著就有點抖了,於是盛雲洲和小李一人背起一個。

  盛雲洲背的是蘇黎安,剛開始除了蘇伊外,其他人都不放心,琴媽還直說讓她來,她身體壯。

  等走上一段路,就沒人再說了,因為盛雲洲看著略偏消瘦,力氣倒不小,背著個三四十斤的小孩走山路,看著輕輕鬆鬆的,小李這個小年輕都顯得比他吃力些。

  蘇伊走到他身邊,掏出手帕遞給蘇黎安,交代道:「記得替盛叔叔擦汗。」

  「嗯!」蘇黎安用力點頭,臉蛋因為興奮和熱度,整個紅通通的。

  這小可憐,長這麼大,還沒被人背過幾回,這會兒正又雀躍又有點害羞呢。

  蘇伊笑著捏了把他的包子臉。

  回到宅子裡,許女士看見盛雲洲背上背著個小孩,第一反應是心疼兒子受累,再看他臉色,不止不蒼白,還比平時多了些血色,提著的心就放下許多了,等之後見到蘇伊走在他身邊,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還帶著孩子,就和一家人一樣,她更是有了些喜悅和期待。

  今天孩子們睡得很早,林洛洛也早早就去休息,蘇伊獨自在陽台乘涼,聽到有人敲門,懶洋洋喊了句進來。

  很快,盛雲洲穿著居家服站在面前,手裡端著兩杯鮮榨的果汁,「熱麼?」

  蘇伊抬手接過,美滋滋地在木製躺椅里晃了下腳,引起椅子一陣搖晃擺動,「不熱,比市區涼快多了。」

  盛雲洲在對面的椅子坐下,聽她這麼說,便道:「大概開口留你,你也不想多留,不過這裡既然還過得去,以後不妨偶爾來住上一陣。」

  蘇伊未說好不好,玩笑道:「你評價標準還挺高,這裡都只算過得去,我那房子不得淪落成茅草屋了?」

  盛雲洲低聲發笑,將果汁放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抵著膝蓋,專注地看著蘇伊在月光下的面孔,說:「即便是茅草屋,裡面住了特殊的人,就成了最叫人嚮往的夢想小屋。」

  氣氛因他的話變得有些粘稠,大魔王最應付不來這種場面,腦袋飛快轉了一會兒,最後只吐吐舌頭,試圖糊弄過去。

  好在盛雲洲並非步步緊逼,一定要讓人無措臉紅的人,笑了笑,十分體貼地提起別的話題:「我聽安安和榮榮提過,近期好像有挺不錯的動畫片上映,明晚我們帶他去看電影吧?」

  蘇伊明天白天才回去,他現在就來預定明晚的空閒,而且不直說約她,是帶孩子去看電影,委婉得叫人都不好拒絕。

  看電影之前,他要不要來接人?接了人,要不要一起吃晚飯?看完電影之後,要不要再吃頓夜宵?

  說不定吃完宵夜,還能把下一回的約又給定了,果然十分體貼。

  蘇伊卻想起什麼,斜眼看他:「他現在跟你可好得很,連『男子漢』的秘密都有了。」

  這話聽著有點酸,盛雲洲笑道:「他親口跟我說,最喜歡的是媽媽。」

  「那還用說,」蘇伊立刻揚起下巴,「我可是他親媽。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到底說什麼了,還神神秘秘的,你不會拐著我兒子幹壞事吧?」

  盛雲洲捏了下她的耳垂,「在你眼裡,我就是幹壞事的人?」

  「那誰知道呢。」蘇伊故意道,把頭往一邊偏,躲開他的手。

  盛雲洲笑著搖了搖頭。

  蘇伊轉眼又把腦袋湊回來,一臉好奇,「說真的,你真不打算告訴我?我兒子長這麼大,第一次瞞著我有了小秘密,還是跟別人的,你就不能體諒體諒老母親的心酸嗎?」

  「老?」盛雲洲聽得失笑,上下看看她,說:「我只看見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沒看見老母親。」

  蘇伊盯他一會兒,見他果真不說,頭一偏嘴一撇,哼道:「這話你留著騙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去吧。」

  她轉過身,躺椅隨著動作上下晃動,果汁杯子被她緊緊捏在手中,說完話之後,不忘喝上一大口,臉頰鼓鼓的。

  盛雲洲看著她的背影,又好笑又有些無可奈何,胸腔內卻前所未有的柔軟。

  他妥協似的輕嘆口氣,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安安說。」

  「肯定的呀!」蘇伊立即轉回來,滿臉可靠地保證道:「我怎麼會那麼不講義氣?肯定不會出賣你。」

  盛雲洲垂下眼皮,做足了無奈的姿態,好似他真的不想說,只是為了哄蘇伊開心,才不得不開口一般。

  他說:「安安問我,是不是要做他爸爸。」

  話音落下,他的視線停留在蘇伊臉上。

  蘇伊呆呆眨了眨眼,下意識又喝了口果汁,臉頰微微鼓起,喉間咕隆一聲,隨著這點聲響,她陡然反應過來,目光小刀片一樣飛向盛雲洲,做出惡狠狠的樣子,「說,你是不是故意賣關子耍我!」

  盛雲洲啞然失笑,用手背輕輕蹭了下她的臉頰,真心實意的樣子:「怎麼敢耍伊伊小姐?」

  蘇伊是怎麼聽這句伊伊小姐,怎麼覺得有深意,她總感覺這傢伙叫伊伊小姐的語氣不對勁,明顯又把她當孩子哄了!

  這面前要真是魔狼本體,她早就跳起來一個螺旋飛踢,誓要踢對方屁屁一頓,好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威嚴。

  可這是盛雲洲的殼子,別說飛踢,半掌都受不住。

  蘇伊思來想去,覺得踢雖然踢不得,可也不能這麼算了,恰在此時靈光一現,想到對方剛才說看電影,她還沒答應呢。

  於是勾起嘴角,裝出電視裡那些死太監陰陽怪氣的語調,說:「真是不巧,突然想起來我明晚有事,不然我把兒子借你,你們兩個去看電影?」

  盛雲洲頓了一下,方才遊刃有餘的姿態出現幾許裂縫。

  好在他腦子轉得快,人也上道,當下低眉順眼地問蘇伊:「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讓我給蘇小姐當一回司機?」

  蘇伊翹起蘭花指,矯揉做作地彈著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捏著嗓子道:「怎麼敢勞煩盛先生,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盛雲洲看著她的手,在月光下顯得白皙細嫩,微微翹起的尾指,真如剛剛抽出的蘭花嫩芽一般,白而剔透,指尖微紅,每一次輕晃,都仿佛羽毛掠過心頭,留下一陣漣漪和癢意。

  他伸出手,捏了捏那微涼的指尖,說:「為你效勞,心甘情願。」

  蘇伊不翹蘭花指了,也忘了陰陽怪氣,就只瞪著這個又捏他的傢伙,憤憤道:「還說沒把我當小孩,天天捏我!」

  雖然她也總忍不住想捏蘇黎安,但那是她兒子,是真的小孩,她捏一下還能咋地?

  她自己就不一樣了,堂堂大魔王,天天被人摸摸頭,捏捏臉,成何體統?傳出去不得給對手笑死啊?

  盛雲洲便又想起來,先前在山上,說要回來解釋沒把她當孩子的事,現在還沒說起。

  反正捏也捏了,紳士的盛先生,乾脆就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的手握在掌中,拇指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手背,一臉正直地解釋道:「並非只有對孩子才能這樣做,肢體碰觸,是表達喜愛的一種方式。」

  蘇伊涼涼道:「我捏捏蘇黎安的時候,也是因為喜愛他。」

  「對孩子的喜愛和對大人是不一樣的。」盛雲洲道。

  蘇伊刨根問底:「怎麼不一樣?」

  別以為她是魔頭就想糊弄她,好歹也當過幾十年人,好歹她還有一半人類血脈呢,魔狼半魔半妖,還能懂得比她多?

  反正大魔王絕不認輸。

  盛雲洲想了想,大約是覺得語言說不清,忽然低下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抬起頭來,眼含笑意道:「這是對待大人的方式。」

  蘇伊都沒來得及反應,她的腦袋是清醒的,只是肢體一時協調不了,只覺得手背上一熱,一個溫軟的物體就靠了上來,等移開後,那一處皮膚似乎還有著別人的溫度,久久不能消散。

  她當然知道這是個吻,雖然只是吻手背,但從沒有哪個異性對她這樣做過,或者說,她從來沒允許誰這樣對她,魔狼是特殊的。

  盛雲洲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蘇伊已經能感覺到,他說得對待小孩和大人的區別,至少,如果他用這樣的視線看著某個孩子,那就等著被人罵死變態坐牢吧,但看著她,絕對不會有人說什麼,甚至還會叫人臉紅。

  但她能認輸嗎?

  必須不能。

  於是蘇伊抬抬下巴,梗著脖子嘴硬道:「這有什麼,我也親蘇黎安的臉蛋和他的小胖手。」

  盛雲洲微微挑眉,眼神在黑夜中,似乎有了白日沒有的幽光,他附身靠近,低語道:「這樣呢?」

  尾聲消失在唇間。

  嘴硬的大魔王終於被人親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