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娘親再愛我一次

  「這命珠怎麼回事,都兩天一夜過去,分明已是由聖金轉為暗黑,鳳隕宮那位身份顯而易見!可為何這明珠還不碎!」

  雲海結界外,有人在大雪之中等得有些焦急不耐。

  但更多的人是悵然無措,隱司傾無疑是當世萬千青年才俊心中的思慕之人。

  縱然那人在雲深彼端處,連多看一眼其風姿都是極為奢望之事。

  可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神仙人物,此刻跌入雲端,墜入九幽。

  與眾人而言,無異於大夢崩塌,心中那抹深沉的念想碎成灰渣。

  漸漸地,從一種求而不得的心境,化作了無言的憤怒,一種被人欺騙感情的憤怒。

  他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視若神女般小心欽慕,愛戀已久的人,竟然會是天道難容的一介邪冥。

  旁人大抵都是這樣的想法,更不用論鳳隕宮一派弟子們的心情了。

  轅一面色複雜地以元力懸浮著身前命珠。

  原以為,他身為鳳隕宮為數不多的男弟子,又貴為鳳隕宮大師兄。

  放眼整個靈界,就論他距離隱司傾最近,縱然她是萬尺寒冰,可他心中一直竊喜幻想著。

  終有一日,他會朝她越靠越近。

  為了那個不切實際的目標,他每日刻苦修煉。

  甚至捨棄了安穩的鳳隕宮修道生涯,常年在外深涉險境,磨鍊自身,好幾次都在危險禁地之中隕落喪命。

  可為了心中那遙遠的念想,他一路撐了過來。

  可到頭來,終歸是如夢泡影。

  漆黑的眸光死死地盯著那顆黑紅的命珠,分明已經被那詭邪的顏色刺痛雙眸,可他依舊不甘心收回目光。

  寒下來的一顆心,甚至會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個惡毒的念頭。

  碎了吧!

  就此珠碎,你便不再是我心中的執念牽掛。

  若你為魔且活,終將……也會累出他心魔纏身,止境大道而難行。

  不如就此碎去,他便可藉此契機,斬情問道。

  又是一夜光景過去,那枚愈發深黑的命珠依舊完好。

  這下,連布陣的武寒醒眉宇間都多了幾分躁意:「此女,究竟是何來歷,入神靈雨境居然還未隕落!」

  可怕!莫不是連天吳神將的神靈之雨都無法淨化此女體內的冥魔氣息!

  那此女!真正的身份將可怕到何種地步!

  若是十六神雨連天都無法將她殺死,此女必為靈界一大禍害!

  「楓瑟宮主,你當真可是救養了一個好徒弟啊!」武寒醒皮笑肉不笑地恨恨說道。

  楓瑟面色慘白,眉間隱含痛楚之意。

  被平日裡慣來瞧不起的人物如此冷嘲熱諷,她亦是沒有心情發作。

  倒是一旁的陸姬晨涼涼掀眸冷笑:「急什麼,才不過兩天光景,要知道這神靈天雨,一日雨勢翻倍強過一日,她冰封萬年,真正甦醒成長骨齡不過二十年光景,即便血脈再強,也絕無可能活過第三日。」

  「啪!啪!啪!啪!啪!」

  幾聲脆響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蒼憐不可置信得捂著通紅的面頰,極夜的眼瞳迸發出噬人危險的光,如夜下的凶獸。

  她深深凝視著蘇邪怒道:「你突然發什麼神經?!」

  縱然眸光兇狠令人心悸,可她用這一副嬌小瘦弱的模樣捂著臉頰,看著卻是令人覺得著實可憐。

  小表情像極了『娘親,再愛我一次』。

  「唉喲,不疼不疼~」蘇邪一副愛憐狀的將她抱抱,撅起嘴巴吧唧在她面龐上親了一口。

  笑眯眯道:「知道嗎?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比打人臉更猖狂的事了,方才我聽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一時手癢忍不住。」

  蒼憐磨牙:「那你去她的耳光啊,打我做什麼?」

  蘇邪揚眉笑道:「我打不過她呀。」

  輕飄飄一句堵得蒼憐啞口無言。

  蘇邪又摸摸她的小腦袋,一雙桃花眼眸光可鑑人,時而流溢出一抹惑人心魄的琉璃之色。

  「無妨無妨,你要相信你那隻小妖兒,他打起臉來的技術,可遠比我高明多了。」

  蒼憐心中怒氣頓散,全然忘了自己臉上現在還帶著幾個鮮紅的巴掌印。

  一聽她夸自己的小妖兒,雖然誇得沒頭沒尾,可她依舊沒心沒肺地眉開眼笑起來。

  她挺起俏鼻,哼哼兩聲:「那可不,我家小妖兒,不管幹什麼都很厲害。」

  蘇邪颳了刮她的小鼻子,目光卻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邊帶金箔面具的女人:「可不是,尤其是干起大妖女人來,那絕對是槓槓的。」

  一不小心,一桿子打死兩個人。

  蒼憐小臉一黑,左手捂著腰子,右手捂著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她一腦袋撞入蘇邪的懷中,憤憤道:「你太過分了!老娘我撞平你的胸,要你一輩子沒人要!」

  第三日。

  天光大明,天地寂靜,落雪大無聲。

  陸姬晨面色平靜地瞥了一眼轅一身前的那枚珠子,魔光猶自在,命珠依然完好。

  武寒醒眉宇深沉,沒有做聲。

  楓瑟面色複雜地看著那枚珠子,不經想起了當年自己曾對隱司傾說過的一句話。

  無論任何奇蹟發生在你的身上,都不要感到意外,因為那是神跡。

  時隔多年,心中再次恍然回想,竟是覺得這句話……好生可笑。

  曾經引以為傲的愛徒,如今卻成了她餘生之中再也無法洗淨的污點。

  她黯然地垂下眼帘,唇色蒼白得難看。

  陸姬晨餘光微瞟,看到那個體內覺醒了神尊血脈的白衣少女。

  正隔空做出一個揪住人衣領的假動作,另一隻小手對著前方啪啪兩下虛扇了兩記,扇出一陣輕風,並未造成多大的聲響。

  可她卻一本正經地點點腦袋:「嗯,很是敞亮。」

  蒼憐睜著一雙含著星辰般的眼睛看著蘇邪,忽然心頭翻湧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她忽然念起魚生刺殺的那一夜。

  小妖兒恢復記憶的小狼狗模樣。

  那邪魅勾人的小眼神,居然跟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另類的相似。

  她忽然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念頭。

  暗道小妖兒以前該不會跟這小丫頭片子有一腿吧。

  看這貨邪里邪氣的,該不會是給狼狗形態的小妖兒一手調教成這德行的吧。

  蒼憐下意識地摸摸腰子,惆悵地想著到底還要不要幫助小妖兒恢復記憶呢?若是他恢復了記憶,自己貌似……不是他的對手啊。

  陸姬晨似笑非笑地看了蘇邪與蒼憐一眼:「如今這位隱姑娘身份眾所周知,二位還是堅定立場對她百般維護,倒真叫本尊刮目相看,甚是欽佩得很啊。」

  此言一出,眾人看待蘇邪二女的目光不由也隨之微變,氣氛漸漸變得危險緊張幾分。

  蘇邪倒是掛著無所在意的笑容:「我不站在她這一邊,難不成還站在你這個老女人身邊嗎?哪天給你吃乾淨連骨頭都不剩可就不好了。」

  「放肆!陸閣主也是你這小丫頭片子能夠出言詆毀的!」想要拍彼岸閣馬屁的某些人立即爆喝出聲,殺氣騰騰。

  楓瑟雙手結印,冷冷飄飄地來了一句:「蘇邪是本宮的人,本座看你們誰敢造次。」

  跳出來的那人頓時面色悻悻,心道真是流連不利。

  可那少女分明穿的並非鳳隕宮服飾啊。

  況且……即便是鳳隕宮弟子,也不敢如此出言不遜吧?

  蘇邪輕呵一聲,眸光微涼:「我不過是一個專修採補雙修之道的妖女,可高攀不起鳳隕宮的大門。」

  一番言語,頓時引來四周之人的鄙夷目光。

  他們從未見過哪位女子,竟然能夠厚顏無恥到這般地步,當眾嚴明自己專修採補之道。

  可在鄙夷的目光深處,更有絕大部分的人心頭火熱,躍躍欲試。

  心道與這麼一位尤物雙修一番,倒也不失為一場美妙之夢。

  縱然被起採補個百八十年的修為,怕是也去得不冤。

  ……

  ……

  陸姬晨說,凡是入了神靈天雨結界之中,無人能夠撐過第三日。

  陵天蘇不知道之間過去了多久,這裡沒有白晝與黑夜。

  有的……僅僅只是雷霆奔疾,瓢潑大雨。

  他體內的元力已經完全耗盡虧空,光憑著一具肉身強撐。

  第四日,他身軀內的骨骼裂痕遍布,縱然外表看著毫無變化,可體內的五臟六腑早已震得大量崩血。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以怎樣的力量支撐著。

  連綿不絕的大雨沖刷,他已經感受不到寒冷了。

  只覺得整個蒼穹都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喘息不得,每一次艱難呼吸,都帶著猩烈的血氣。

  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抗雨。

  隱司傾試圖推開他的胸膛,可手掌剛一貼上去,他胸膛上的裂骨便傳來令人心驚地咔咔之聲。

  她面色蒼白,唇畔也不見任何血色,聲音沙啞道:「你……走吧,不必如此。」

  陵天蘇搖了搖腦袋,濕漉漉的頭髮飛濺出串串水珠:「不走,死也不走。」

  隱司傾從未聽人將死說得如此平靜,可正是因為過於平靜,這份情感更顯得重於泰山。

  陵天蘇的聲音在漫天大雨之中有些模糊:「我想讓你……好好的。」

  隱司傾喉間一滯,漆黑的鳳眸里翻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歲月寒涼,在一場本應令人絕望的漫漫大雨之中。

  她卻在一個冰冷的懷抱中,沙啞的嗓音里,感受到了傾世溫柔。

  (ps:蒼憐個老不羞的,老年吃嫩草不說,還認了一個嫩媽,北北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