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寒醒面色一滯。
而雪山之巔,火海散去,玉笛重歸腰間。
讓眾人心驚不已的是,方才那恐怖的火海威勢,來的洶猛烈狂,可山間風雪依然在落,青山巨石之間的厚厚積雪,更是不融一寸。
可見那位白衣女子,對天地火靈的掌控力量,得心應手到了何種可怕的地步。
看著倒在雪堆之中渾身焦黑的武華生,胸膛猶自起伏,雖然氣若遊絲,但勝在她手下留情尚且保全了性命。
在這兩個月間,大多數人皆不看好武華生這一戰。
通元初境戰通元中境,這之間的距離無疑是跨山隔海。
但他們又隱隱約約地覺得,隱世宮宮主動挑釁鳳隕宮,這般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再加上多月以來,隱世宮外門弟子戰勝內門弟子的顯赫戰績比比皆是。
不禁讓眾人覺得,或許今日這一戰,會給他們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殊不知……鳳隕宮那座高山果然難越。
只不過,你意氣風發的越級挑戰是很帥不錯。
不過一個照面的功夫,便被人揍得跟死狗似的爬都爬不起,在決戰之前還揚言天才抵不過平凡之輩的用功與刻苦。
感情你就是這麼個用功刻苦法子?
好歹也撐幾個回合,給你們隱世宮長長臉啊。
丟人……
簡直丟人丟到家了啊!
一些旁觀的其他勢力宗門都無言觀看。
只道這隱世宮,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隱司傾緩緩前行,淺淺腳印在風雪之中很快掩埋。
他對著地上渾身焦黑的武華生微微拂手,一道勁風掠過,將他腰間寶囊炸裂開來,其中依存著一道鐵片。
掌力輕吸之間,那枚鐵片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低頭打量片刻,看著鐵片間的玄奧紋絡,鳳眸眯出一個鋒利的弧度。
她淡淡開口,清寒玉碎的嗓音卻是平靜地響徹整座雪山。
「戰局以定,還望——隱世宮武宮主,能夠信守承諾,獻上頭顱。」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
……
岷歸雪山一隅,兩宮之間不再隔山遙望,而是尋了一處清幽山谷,解決尾事。
兩個月前,本隨隱世宮一道而來的駁雜小宗小派,此刻也聳頭縮腦,難發一言。
心道,鳳隕宮出了這麼一位天才傳奇。
怕是在不久的將來,鳳隕宮的這位天之嬌女,將會打破萬年間無人飛升神界的定律。
兩宮之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落敗的武華生一身焦黑,昏迷不醒地被一眾弟子攙扶著。
武寒醒顯然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極為上心,陰沉著眉目,雙指搭在其子腕間脈搏處,不斷渡送精純的元力為他止息療傷。
靈界眾多觀戰者,心頭直打鼓。
按照賭約上的內容,若是隱世宮武華生落敗,宗主便會自行獻上頭顱一說。
他們好奇期許,心道這武寒醒名動靈界,成為千秋萬載的一宮之主。
若是違諾,怕是得背負這一生的污名。
可眾人轉念一想,比起自己的性命,這污名……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他們十分期待,今日這兩宮之間,將會如何收場。
若真是就此撕破臉皮,斷了千年來兩宮之間聯盟之誼。
莫許著,他們這些旁支小宗小派的,也能趁亂子摸些好處。
對於諸多人心中的小九九,楓瑟心中又如何不知。
靈界安生千年以來,全賴隱世宮、鳳隕宮、彼岸閣三支龐大勢力支配著這個成型的靈界,千年光陰,已經到達了某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若是有一天,這個狀態被打破,難保……靈界子民不會動盪。
權柄的丟失,則會迎來人心的貪婪腐敗渴望。
在追求這個無上權柄的同時,必是累基著如山白骨,血流成海。
縱然隱世宮多番挑釁鳳隕,可身為靈界的主宰者之一,楓瑟卻不得不為自己的子民做打算。
如此推演而來,武寒醒卻是不能死。
這樣……那便只好退而求次的來談條件了。
若是能夠使隱世宮讓出那本《九清離寒篇》,用以壓制隱司傾體質功法相衝的反噬之危,也是收穫頗豐的。
一聲輕嘆,正欲打破僵持之際。
可徒兒那寒淡如水的聲音不帶絲毫情感,平淡響起:「武宮主還想拖延時間到什麼時候?」
隱司傾一雙淡漠的眸子宛若看破洞虛,手中漫不經心地玩轉著鐵片。
她頷首淡淡道:「司傾下手自有分寸,貴子無性命之憂,還望武宮主能夠儘快兌現承諾,獻上頭顱。」
此言一出,全場內絕大部分的人都以驚駭絕俗的目光看著這名白衣女子。
心道你雖為雲端上的神裔,大道坦途,有著無限光明未來。
可如今你在武宮主面前,怎麼說也還是個小輩。
你師尊都還沒開口,誰給你的勇氣竟然讓你張口閉口就要人一宮之主的頭顱。
給你了,你接得起嗎!
很顯然,武寒醒此刻的想法亦是與眾人相差無幾。
一雙寒騭如獵鷹的眸子緩緩抬起,帶著一抹深沉的血氣凝視著那道白衣身影。
他沉沉一笑,正欲開口。
楓瑟卻是蹙眉低呵一聲:「傾兒,不得無禮。」
隱司傾鳳眸微閃,但最終她仍舊沒有違背師尊的意思,低聲應道:「是。」
縱然她覺得自己並無任何失禮之處。
聽到楓瑟出言鎮壓場面,武寒醒面色微緩,面上一陣陰晴莫測。
他看了一眼靜立一旁的灰袍人,見她一身氣息淡弱到了極點,顯然是沒有半分插手之意。
他心中低罵一聲,亦是拿捏不准此人心中究竟在籌謀些什麼。
但也清楚知曉,他們父子二人,在不知不覺間,必然成了她手中的一顆棋子。
看出了武寒醒的騎虎難下,楓瑟緩緩開口道:「今日一戰,不過是兩宗友好切磋的證明,既然是切磋,兩個小輩之間的小打小鬧,自然不必起性命為注,武宮主身負重則,性命關係著天下蒼生,怎可戲言輕棄,還望武宮主日後莫再衝動。」
武寒醒面色愈發鬆緩下來,甚至多了幾分寬和的笑。
他點頭致意道:「楓瑟宮主說得極是,此番是本座過於衝動了。」
楓瑟眼眸微冷:「確實衝動,還望武宮主能夠嚴格御下,莫要讓手底下的弟子過於胡作非為,屢次挑釁本宮弟子!」武寒醒賠笑道:「是是是。」
楓瑟又道:「但既是約賭,已然分出勝負,縱然武宮主是一時戲言,也應該給鳳隕一個交代吧?」
武寒醒微微一怔,面容苦澀地點了點頭:「是,的確如此……聽聞鳳隕弟子隱姑娘體質與功法犯沖,常年遭反噬之苦,本座手中正有一本《九清離寒篇》,還望鳳隕能夠笑納。」
陵天蘇覺得好生失望,在蘇邪懷中拱了拱,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
狐狸腦袋枕著柔軟,一雙狹長湛藍的狐狸眼露出一個興致寥寥的情緒來。
若是有鳳凰師尊執意插手此事,那個一看就很令人討厭的老傢伙,想必是死不了了。
而鳳凰素來就聽她師尊的話,想必也是就此忍氣吞聲吧。
陵天蘇心中十分不滿,暗道分明比對方強大,且理也站在自己這邊,何以活得如此窩囊。
正鬱悶間,一雙盈盈地桃花眸凝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懷中滾蹭的狐狸。
聲音輕得只有他一個人聽見:「是不是覺得很鬱悶,鬱悶就對了,陵陵可要記住那個老男人的臉,他現在欺負的可是你的女人,你可要快快恢復記憶趕緊變強,將他們揍得屁滾尿流才是。」
陵天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狐狸腦袋。
可點完以後一陣莫名,心道鳳凰啥時候成了自己的女人。
更詭異的是,蘇邪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心中竟是理所當然地同意認可。
可怕。
莫不是他……一直對鳳凰都抱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懵了片刻,陵天蘇無地自容地又往蘇邪懷中鑽了鑽。
隱司傾目光涼涼地看著這一幕,細長的手指無意間纏繞上了腰間玉笛白穗子。
在楓瑟滿意的目光下,那方的武寒醒已經取出一枚冰封玉簡,正欲交給鳳隕宮方向。
隱司傾微掀鳳眸。
「師尊,弟子並不需要《九清離寒篇》」
「我想,她應該不需要《九清離寒篇》」
兩道聲音交疊而起。
一個出自隱司傾。
另一個,則是出自那位神秘的灰袍人。
隱司傾朝著那名灰袍人淡淡看去,鳳眸之中似是竄出一小簇金色火苗。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神秘的灰袍人,暗自猜測著此人究竟是何來歷。
那灰袍人兜帽之下傳出一聲輕笑:「你先請。」
隱司傾目光並未在那人身上逗留太久。
在楓瑟微愕的目光之下,繼續說道:「師尊可是憂心武宮主道隕,隱世宮大亂?」
楓瑟蹙眉不喜:「傾兒,休要胡言!」
鳳眸微微一凜,不盛幽寒:「即為靈界盛主之一,身負要職!也該知曉言出法行,恪守己律!一個無法自律之人,狂妄夸下約斗海口,卻無力承擔失敗的後果,如此之人——又如何配為盛主之一!」
楓瑟神色複雜:「天下大事,並非一己之見,傾兒你……」
「師尊。」隱司傾語氣十分平淡。
鳳眸卻是愈發幽深,其中似是翻湧著波濤:「靈界的確需要三宗平衡維持,隱世宮亦是必不可缺的一大勢力,但弟子還望師尊能夠知曉,隱世宮,並不是非他武寒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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