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踏風而至,腳尖輕輕落地,動作如貓落地般輕柔,顯然輕功絕佳,腰帶間斜插這一把重新討要回來的四兩銀錢打制的無鞘朴刀,此外身無長物,身上沒有多餘裝飾物件,倒是很符合他的殺手身份。
阿饅眼瞳陡然一縮,看著來人,神色動容:「赫連,又是你!」當真是陰魂不散啊。
赫連淡淡的看了一眼陵天蘇,難得眼中沒有敵意,面無表情道:「看來你今日是不會加錢阻攔我了?」
得知他性命的陵天蘇微微一笑道:「赫連兄請便,若是有需要,在下可出一臂之力。」
赫連沒有拒絕,也沒有道謝,淡淡道:「隨你,事先說明,賞金我是不會分你的。」
真是個死要錢的,陵天蘇笑道:「如此甚好。」
「陵天蘇!你當真要幫一個殺手來殺我?!」阿饅見形勢不對,尖叫出聲。
陵天蘇搖頭微笑:「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我與你,從來就不是一個陣容的。」
阿饅小臉陰沉:「你就不怕我......」
「別拿阿饅性命威脅我,她的命,不值錢。你若是想毀,儘管毀了這副身體就是,不過到那時,你也無路可逃了。」
赫連緩緩將朴刀從腰間拔出,在袖口上擦亮刀身兩面,顯然對這把新的朴刀很是滿意,因為這把刀下染上的第一抹鮮血,可以讓他賺到四千金,這算不算是開門紅。微微偏頭,對陵天蘇說道:「我正面直攻,你速度若快的話,就繞道她後面去,攔截後路。」
陵天蘇相信他的實力,點頭道:「好。」
陵天蘇一摸凜冬刀鞘,也不知是觸碰了什麼機關,附與凜冬內的暗金盡數隱藏於刀鞘之內,重若千鈞感陡然消失,身體頓時比羽毛還輕,輕輕一躍,便遠遠躍過阿饅上方,落地後,霜葉在地上一划,長長劃出一道數十丈橫溝,溝內湧起幾米高的藍色火焰,如同火色簾幕一般,將她後路完全隔絕。
赫連眼中露出滿意神色,也不多說什麼廢話,身形詭異消失。
阿饅心生警惕,環顧四周,腳下土地隆起一個土包,赫連從中破土而出,朴刀被他由下至上刺出。刀鋒依稀可見暗影流動,除此之外,緊憑她的肉眼,捕捉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天鬼一刺。
天闕樓樓主年輕時的成名絕技,當年,年輕的天闕樓還不是樓主時,正是憑著此絕技,暗中絕殺殺手榜名單的棘手人物,據說,就連當今大晉聖上的長兄正是死於此絕技,赫連雖說對著金錢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可這絲毫不妨礙天闕樓樓主對他的溺愛,二十多年來,赫連是第一個獲得他此絕技真傳之人,另三千天闕樓殺手無比嫉妒,知道近年來,樓主再次施恩,才有第二人學會天鬼一刺。
阿饅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了赫連的朴刀,可另她驚恐的是她竟看不見這刀。心中隱約察覺此刀法來歷,心中苦不堪言。
看不見,自然也就躲不開。
憑藉著多年生死經驗,阿饅下意識的向後仰去。
頭皮微痛,那是被鋒利物件割破的感觸。
阿饅心驚無比,赫連的刀竟然在她身後!好似等著她自己撞上來一般。那麼先前眼前無比凜然的刀鋒殺意又是什麼。
赫連的刀當真是極快且詭異萬分。
收勢之快,她此刻簡直是拼上了一輩子的速度,順著後撤姿勢,腦袋輕輕嗑在冰涼刀鋒之上,借著刀風之勢,以平生最快速度向前撞去,去勢之猛,另她無比狼狽,狗吃屎般的趴倒在地喘息著,不過總算是避過了這要命的一刀。
阿饅向後腦摸去,卻摸到一手溫涼鮮血,一陣後怕,若是她反應在慢上一些,腦袋豈不是一分為二,雖說這副身體不是她的,可她寄宿這漁民姑娘體內,想要操控這副身體,靈魂必先主占大腦,赫連正是看出這一點,首攻她頭部,若是得手,她也必將跟著魂飛魄散。
好狠的男人!
阿饅雙目怨毒的回眸瞪著赫連。正欲咒罵,換來的卻又是一刀橫劈而來,刀風獵獵。
心中一驚,赫連不愧為赫連,面對一個無辜的小姑娘的身體,絲毫不手軟,刀刀致命,甚至不多說一句廢話。她只得將咒罵話語吞於腹中,腰肢一挺,如同錦鯉翻身,背朝地面滑出老遠。
赫連的刀緊隨而至。
陵天蘇也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後,施施然的橫擺霜葉,竟是要和赫連那般等著她自己撞上去。真是可惡至極。
阿饅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食指放入口中,咬出血珠,伸出滲血食指,迎上刀鋒,指尖生出一朵桃花,卻不在泛著嫩色粉紅,而是妖異的血紅。阿饅腳面落地,止住身形,赫連凌厲的一刀竟被這朵看似柔軟桃花攔下,不得再進一分。
陵天蘇則有些失望的收回霜葉。
阿饅徹底失了耐性,赫連既然出現在此地,肯定是收到了比兩千金更高的價格來買她性命,而這個價格足以另這個赫連瘋狂的想要殺死自己,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雖說赫連是個極為棘手的人物,可他畢竟是個男人,是男人,在她韓水依面前就存在弱點,連那高傲自大的顧瑾炎不一樣被她吸得渣都不剩了。想起那貴家公子面色蠟黃的場景,她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赫連是一名殺手,雖說是一名不怎麼合格的殺手,可導致他不合格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對金錢的那份執著,除去這些,無論是暗殺,還是格鬥,他無疑是殺手界中最為出色的,就連天闕樓樓主都忍不住好幾次感慨,此子若是能視金錢為糞土那麼一點點,十年之後,未必不能站在天闕頂峰。可好幾次卻被赫連不咸不淡的一句「不愛金錢的殺手,不是個好殺手。」聽聞此言,樓主都會陷入深深沉思,他竟會覺得這個小輩的話好有道理。
殺手的本能教會他,一擊未果,要麼收刀再度蓄力尋找機會刺殺,要麼借勢趁勝追擊。面對能重傷顧瑾炎的女子,赫連自然理智的選擇前者。收刀之下,卻發現那朵詭異桃花竟有無窮吸附力一般,牢牢的將他朴刀吸住。
陵天蘇老遠看出此花不妙,出聲提醒道:「棄刀!」
阿饅嘴角勾起,有些得意,又有些慶幸。
赫連自然不可能棄刀,對於這花了四兩銀錢新置的朴刀,他是萬分不舍,怎麼也不願放手。連帶著看著阿饅的目光都有些變了,只覺眼前長相普通憨厚的小姑娘竟如此猙獰,竟想搶他刀。
陵天蘇看出了他眼中萬分不舍,氣的吐血,大罵道:「你這要錢不要命的蠢東西!不就是一把刀嗎,你好好干架,小爺我日後送你十把!」
若是顧瑾炎在場,絕對能深深體會陵天蘇此刻心情,大有同病相憐之感。
赫連眼睛一亮,「此話當真?」自他戰鬥起終於出口說了第一句話。
陵天蘇忙不迭是點頭,「當真,當真。」
「可惜.....遲了。」阿饅詭異一笑,勾過赫連脖頸,四目相對,姿態極為纏綿,如同世間痴情戀人般對視,嘴唇微張,朝著那雙冷眸眸子吐出一團桃色氣體。
赫連眉頭一皺,氣體湧入鼻內,一股難以明說的氣味充斥著整個腦部,十分難受,強忍著惡意,赫連生氣道:「你這噁心的女人,打不過我就放口臭熏人。」
阿饅臉色此刻說不出的精彩,那一口桃華霧是她積攢已久的催情毒藥,氣香誘人,不少正經君子都在這氣體下化身為浪子,他竟然說是口臭熏人,阿饅覺得她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她決定,待會要將藥效發作的赫連扔進豬圈。
赫連搖頭晃腦,像只喝醉酒的鴨子,毫無表情的臉龐泛起一抹潮紅,一股熱流在體內難以控制的亂竄,凝聚於小腹之下,赫連冷漠的眸子有些游離,又有些無措。握住刀的手掌無力的從刀柄滑落,身體向後倒去。
阿饅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兩隻輕捏刀尖,隨意一扔,看玩物般的看著赫連。模樣倒是不錯,不過比起身後那位少年,還是差上一些,眉眼也生的冷漠了些,一看就是不解風情的貨色,雖說她有時也會對些冰山冷男感興趣,可他先前的一句口臭已經徹底的激怒與她。
她蹲下身體,伸出溫軟小舌,輕輕舔過赫連的嘴角,笑道:「現在......還臭嗎。」
陵天蘇看不下去了,他實在難以看到那個一見到他就笑的傻乎乎阿饅對一個男子如此輕佻,正欲跨過那道自己所劃火焰,卻聽「噗」的一聲,好似水袋破裂聲。
阿饅臉上笑容凝固,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插入胸口的那隻手掌,赫連臉上潮紅未退,神情卻冷漠得如同遠方孤山,可望不可即。
她實在難以置信竟然有人可以理智戰勝自身欲望。
他眼神說不上嘲諷,淡淡道:「都說你有口臭了,還問。」手下一緊,正欲捏碎那顆心臟。
阿饅口中迸發出一聲悽慘厲嘯,雙掌齊齊推出,擊在赫連雙肩之上。赫連只覺手中一空,眼前女子身影宛若煙邈,被風吹散而去。
青煙遁術。
赫連冷哼一聲,合歡宗里走出來的人,手段就是層出不窮,眼神一凝,赫連無比犀利的目光精準的鎖定阿饅遁去的方向,一拳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