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沒有再繼續發問,而是沉痛的閉上雙眸,不再言語。
陵天蘇劍鋒一斬,隔空而去,劍氣消失在空氣之中。
下一瞬,凜冽的攻擊便出現在了諸多趙家子弟身後,橫掃而過。
攔腰被斬的屍體極為殘忍的東倒西歪,懸掛在美食席坐之上。
頓時,趙家一片悲慘哭聲……
通元境,可自行設下領域空間,更可短距離的扭轉空間距離。
陵天蘇這一手隔空殺人,雖不說做得有多漂亮,但對於虐殺弱者而言,卻是極為殘忍的。
而此刻趙韞弼,陰狠的目光投向葉家方向,握劍的手狠狠的緊了緊。
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強忍著那怒火殺機也如陵天蘇那般,虐殺他葉家子弟。
可此刻形勢對於他而言,過於優勝,不可輕易妄動。
好不容易以葉陵為突破口,將葉家推至反叛的境地,若他無法強忍心中殺機,濫殺一氣的話。
台上那位天子,定然也會抓緊時機,第一時間將他定位成如葉陵般的存在。
他雖不懼如此,但若是幾大世家聯合星父王淵,事情也會變得極為棘手。
好在葉陵所殺之人不過趙家一些年輕弱小子弟,趙韞弼心中自有取捨。
他只需……將葉家這個小輩麻煩儘快解決如此便可!
……
甚至無需多審,事實真相已經擺在眾人的面前。
賀家家主賀洋忙側首跨過席桌,恭敬行禮沉聲道:「葉陵其心昭昭,狼子野心!不可再任由他繼續濫殺,臣請命!誅殺此子。」
不出意外的,賀家出面了……
陵天蘇視線掃過,看著幾大世家家主,以及那些重要學院院長。
雖多數都如賀洋那般憤慨,但仍是心中多有忌憚那方沉沉而坐的葉家軍,並未倉皇行動。
忽然,一座鐵塔般的身軀站了起來,渾身縈繞著深沉如血海般的肅殺。
那殺意……粘稠得讓人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赫連霸?!
陵天蘇微微挑眉,看著赫連霸身下血影張揚如魔,一步步沉穩踏出,帶著無上殺意。
他亦是學著賀洋的動作,朝著天子行禮道:「臣請命!誅殺葉陵!」
天子緩緩睜眸,在秦紫渃專注的目光之下,他目不斜視,語調冰冷道:「准!」
……
……
永安城的天,不知何時,又落下了連綿大雪。
雪花密密地飄著,像織成了一面白網,天地間融成了一體。
冬日裡的行人腳步總是因為寒冷而倉促的。
積雪中的腳印很快又被大雪所覆蓋,長長一條長寧街在無往來行人的時候,潔白一片,安靜至極。
赫連面無表情的抱著懷中凍著蜷縮成一條的鱷蛤獸蹲在長寧街盡頭那座古雅府邸門口,模樣看起來有些乖,又有些委屈。
滿是厚繭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戳著厚厚的雪地,戳出道道指洞,低著腦袋陷入不解。
在他的印象之中,蘇天靈一隻都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小姑娘。
縱然那日在小閣樓中,她知曉了他與古韶華之間發生的事,她十分生氣的離開。
可時隔一年的相見,他壯著膽子來蘇宅找她的時候,她面上燦爛的笑容是真的因為見到他很開心。
而他也精心為她準備了她喜歡的妖寵。
可是他十分不解,就連他那師妹都說了這鱷蛤獸甚是可愛,她沒有理由不喜歡的啊?
但事實偏偏就是她面上開心的笑容在看到他懷裡鱷蛤獸的時候猛的僵住,然後臉色瞬間變得比雪還要慘白,捂著鼻子離他飛遠。
甚至在聽到赫連看似生硬實則緊張笨拙的說要將這鱷蛤獸送給她當生辰禮物的時候……
他便已經看到小姑娘那張漂亮的小臉蛋整個都扭曲了。
最後……
他就被轟出了門外。
毫不留情的……
滿腔的熱切仿佛在這個瞬間被淋了個乾乾淨淨。
剩下的只有比那風雪還寒的冷漠、淒清、又惆悵。
鱷蛤獸喉嚨里咕嚕一聲,似是感覺到了自己被那個漂亮小姑娘遺棄了,神情甚是頹廢,身體還冷巴巴的。
不過赫連絲毫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畢竟今日是她的生辰,縱然惹得她不開心了,她不願見自己,但總是無事,不如守在這裡好了。
正無聊的數著落下的雪花。
咯吱咯吱,腳踩著雪地的酥軟聲音出現在了這寂靜的長寧街巷之中。
赫連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街巷之中,對面那對手牽著手,一高一矮的身影。
恰好此時,一片冰寒的雪花落在了他黑長的睫毛上,冰冷的溫度讓他的眸子極盡漠然。
似是被這樣的目光刺痛一瞬,那一高一矮的兩人身體同時微微一顫。
腳步頓了辦響,好一片刻後,那牽著孩子的女人才擠出一個極為害怕又牽強的笑容,繼續朝他一步步走來。
「咕嚕嚕……」
赫連並無任何動作,雙眸空洞漠然的好似看著陌生人。
倒是他懷中的鱷蛤獸,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咕嚕聲,不複方才那種委屈巴巴之感,而是充滿了威脅與凶厲。
頓時小男兒被嚇的嘴巴一癟,被那凶神惡煞的鱷蛤獸生生嚇得抽泣起來。
女子無奈的停下腳步,蹲下身子連番好一陣哄。
這一幕讓赫連的目光愈發寒涼冷漠。
也不知那女子低聲說了些什麼,男孩哭聲漸止,怯生生地在女子身後探出半張腦袋,睜著一雙水汪汪烏黑大眼睛不斷的打量著蹲在人家門口的赫連。
男孩覺得他這個血親哥哥當真是落魄得沒話說。
活像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一樣蹲在大宅門口,等待著他人的施捨與憐憫。
慧三娘終是緩步來到赫連的身前。
故作平靜的雙眸內含著的驚恐意味怎麼也遮掩不住。
微微顫抖著手將遮雪的傘遞進前方幾分,替赫連遮掩住了頭頂上方的風雪。
傘只有一把,遞了一半過去,她身後的男孩便不得不身沐漫天飛雪之中。
他頓時有些不滿的撅起了嘴巴,看著赫連的目光都隱隱帶著小小敵意,認為這個傢伙分走了屬於自己的母愛。
可笑整整十九年的冷漠疏遠,卻因為一把傘,讓這男孩心生妒意。
赫連自是絲毫不會將那把傘放入眼中,黑白分明的眸子微抬間,睫毛上的雪花被顫落。
他的目光依舊冷冽,冷酷得近乎無情的吐出兩字:「有事?」
慧娘面容一僵,面上笑容要多生硬有多生硬,像是帶著一個外表假笑,內里恐懼不安的面具。
她扯了扯嘴角,道:「赫……赫連,你……還記得我嗎?」
赫連冰冷的眼眸划過一絲譏嘲:「赫連霸身邊的女人。」
與他而言,她只是赫連霸的女人,除此以外,並無其他特殊意義。
慧三娘依舊保持著那假笑的面容,努力讓自己面上的神情變得柔和下來:「赫連,我是你的娘親。」
聽到娘親二字,赫連眼底驟然升騰起一股戾氣,冷漠冰冷的面容瞬間被打破。
他豁然起身,反應極大的背過身子,撐著牆壁一陣狂嘔。
嘔得撕心裂肺,仿佛吃下了一條極為噁心的蟲子,不將胃部里的所有東西吐得乾乾淨淨誓不罷休的模樣。
慧三娘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不輕,傘都撐不住了直接從她手掌之中滑落,跌入雪中。
她抱著身後男孩連退三步,目光驚懼。
生怕赫連腳下那隻恐怖醜陋的凶獸突然暴起咬人。
赫連吐得臉色蒼白,好似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他面無表情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用餘光睨著雪地中的母子二人,冷聲道:「這是我有史以來聽過最令人噁心的一句話!」
慧三娘面色僵白,踉蹌一下幾乎栽倒。
她自是知曉赫連於她不會有太多的親情可言。
但從未想過他會因為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而反應如此過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