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驚得一身冷汗,勃然大怒道:「你對我的刀做了什麼!」
溯一微愣,不知道他為何發這麼大火。
看著手腳並用也難以拔出的凜冬的陵天蘇急得滿頭大汗,溯一不由暗想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分。
「呃,沒什麼,只是在你這把刀上加了點暗金。」
陵天蘇吼道:「誰讓你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你把我的刀弄回原樣。」
溯一也怒了:「你吼什麼吼!老子是好心助你練刀!你輕刀是練得可以了,是時候練重刀了。」
陵天蘇看起來不知為何有些失去理智,有些蠻不講理道:「我不管!反正你給我弄回原樣!」
溯一凌亂了,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挺沉穩的啊,怎麼偏偏對這刀失去了理智,他忽然明白過來什麼,沉聲道:「小子,你該不是還放不下北族那丫頭吧。」
陵天蘇身體一僵,拔刀的動作猛然頓住,低頭一言不發。
溯一嘆了一口氣道:「算了算了,你把刀給我,我把暗金去掉就是。」
陵天蘇冷靜下來,鬆開凜冬,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面朝北方,喃喃道:「我是不是……還是太不成熟了。」
「心之所屬,人之所想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陵天蘇嘲笑道:「可我……算什麼人啊,一個混血罷了。」
溯一聲音一沉,認真道:「小子,你給我記住了,就算你是混血也好,雜種也罷,你既然被我選中,那就是世間最好的,你不輸於這任何一個人,終有一日,我定能幫你登上天道山上那一座頂峰,所以我不准你在這裡自怨自艾。」
陵天蘇苦笑道:「怎麼聽起來你是在變相的自己夸自己呢?」
溯一傲然道:「我本來就是最好的,何須自誇。話說,你還要不要我幫你去掉刀內的暗金了?」
陵天蘇腳尖輕輕點了點凜冬刀柄,面無表情道:「算了,沒這必要了,溯一希望我練重刀,自然是有你道理的,我練便是。」
「好,那你首先先得把這刀拔出來,這才算邁出第一步。」
陵天蘇點頭,提氣握刀,可一座山峰的重量,他如何能輕易拔起。日落黃昏,凜冬依舊深插地底。
「先回去吧,今日恐難以拔出凜冬了。」
也不怕凜冬被盜,留下凜冬,徒步下山而去。
回到村內,他卻與一位出村之人對上了視線,陵天蘇多看了幾眼,只因那人並非尋常之人,他一身黑色勁裝,年紀不大卻眼神冷漠,冷酷的模樣到是十分出眾,更吸引陵天蘇視線的是他脖子上的紋刻的妖狼圖騰,那是妖族的圖騰印記,但陵天蘇十分肯定這人只是個人類,而且還是個很厲害的人類,陵天蘇看不出他的修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人……比他強。他的每一步走得極穩,氣息內斂,卻怎麼也隱藏不住身體深處的濃厚殺氣,走近了,陵天蘇敏銳的甚至可以嗅到一抹極淡卻深入骨子裡的血腥味,他不僅很強,還殺過很多人。
一個人類,身上卻刻有妖族印記,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可陵天蘇卻沒有多餘心思去深究,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凜冬還在山上青崗石內等著他拔出,他必須珍惜每一刻時間好好修復體力。
兩人擦肩而過,那人冷漠的表情微微一動。
「站住。」那人聲音略帶沙啞,卻十分磁性好聽。
陵天蘇頓住腳步。
「有事?」
那人折身,走向陵天蘇,從懷中取出一個羊皮卷,在陵天蘇面前攤開,道:「見過這個人嗎?」
羊皮卷上畫著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非常嫵媚的女人,即便是隔著一副畫都能感受到那雙桃花眼中的媚意。
陵天蘇搖了搖頭。
「沒見過。」
那人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道:「你確定。」
「確定。」
漁村人數有限,這女子長的又如此出見,他若見過,定然有印象。
那人收起羊皮卷,不再多說一句,轉身離去。
但陵天蘇卻有一種預感,他不久後還是會再次出現在這村子裡的。
推開院門,小姑娘趴在院裡的石桌上睡著了。
陵天蘇皺了皺眉,倒不是嫌小姑娘偷懶,此時分明天色還未入夜,小姑娘卻睡得這麼死,有些反常,心頭忽然閃過村口擦肩遇見的那個奇怪外鄉人,陵天蘇心中有些不妙,推醒小姑娘,卻見她枯黃的小臉比平時更加疲倦,揉著幾乎睜不開的雙眼,聲音沙啞道:「陵哥哥,你回來了啊,我去給你熱飯菜。」
陵天蘇卻將她攔下,「先不急,今天怎麼了,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小姑娘繼續揉眼,「唔……許是犯了春困吧。」
陵天蘇眯了眯眼:「你今天見過什麼陌生人嗎」
「今日阿饅一天都在家裡為出門呢?」
陵天蘇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可有外鄉男子上門討過水喝?」
「外鄉男人?」小姑娘想了想,道:「那倒沒有。」
陵天蘇心中微松,看來這阿饅沒有接觸那個詭異的男子。
「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我中午吃的晚,現在還不餓。」
小姑娘甚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回房間去了。
唔,外鄉男人今日倒是真沒見著,不過昨日到是見著了一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大姐姐,大姐姐人可真好,還給她吃糖果,只是不知道為何,吃完了糖過後的記憶有些模糊了,是不是阿饅越來越笨了。變笨了,陵哥哥會不會嫌棄阿饅,阿饅憂心忡忡入睡了。
黑暗裡,似有一雙眼睛,忽明忽暗。
此日清晨,陵天蘇早早起床,洗漱乾淨,草草的吃了點早餐,就往山上奔去。凜冬依舊靜靜的插在那裡。陵天蘇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提,地面微微顫動,凜冬刀身緩緩從土地中生長而出,陵天蘇面色漲紅,豆大的汗珠從額角順著臉頰顆顆滾落。緊咬牙根,一寸一寸,終於將凜冬完全拔出。只不過陵天蘇雙手提著刀,如同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走路都艱難,更何況砍豆腐。
「嘿嘿,陵小子,真正的訓練,現在才開始。」溯一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可心中暗自震驚,昨天這小子還完全對凜冬動彈不得,也許是有心急緣故,可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陵天蘇緩緩的均勻吐氣吸氣,一道細小微弱的白色氣體竄進鼻內,臉色漸漸平復不在漲紅。
溯一呆了,在這種情況下這小子居然學會了如何吐納,那一道白色氣體,分明就是天地間最為純粹的靈氣。
手中的刀是如此沉重,他現在連抬臂都覺得十分困難,雙手直托朝下,緩步走著,刀尖點地,在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印記。也不急著砍豆腐,圍著湖水一圈圈的走著。
鼻息見進出的白的氣體漸漸變粗,速度變快,闌珊的腳步逐漸沉穩,一天下來,不吃不喝,就這麼一圈圈走著,凜冬依舊沉重,卻不是不可駕馭了。至少陵天蘇現在能夠勉強抬臂,將凜冬顫巍巍的歸於鞘中。說來也怪,刀柄與刀鞘毫無間隙的合上瞬間,那股壓迫全身的重力感陡然消失不見。
「這……這是?」陵天蘇攤開雙手,難以明說這種奇妙感。
溯一好心解釋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的雙刀本就非凡品,藏鋒的刀鞘自然有它的玄妙之處。」
陵天蘇這才恍然,如此說來,他倒還真是收了一份北族大禮,呵,這便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嗎,不過想來也是,北族計劃周詳,估計也是自信滿滿的覺得能夠回收凜冬霜葉。北族如此執著的要追殺他,想必也有不少原因是因為這雙刀吧,可如今他逃出來了,牧魏想必悔得腸子都青了吧。想到這裡,心中不由有些暢快。
掌心在凜冬刀鞘上微微一抹,藏於刀鞘內的暗金再度爆發,好在陵天蘇早有準備,膝蓋微微一彎,以最短的時間適應了暗金的重量,膝蓋恢復原狀。
「小子,你這是?」溯一愕然中帶著一絲欣慰。
陵天蘇理所當然道:「既然要練刀,不管手中刀變化多大,都得以最短的時間來適應甚至是熟悉,凜冬是我的第一把刀,我得對他負責,這便是我的養刀之道。」
溯一忍不住大讚道:「好!好一個養刀,練刀不如養刀,小子,你有如此覺悟,日後刀道這條道路上必定會走得長遠。」
陵天蘇哈哈一笑:「借你吉言。」
從此刀不離身,即便邁著沉重的步伐,艱難的一步一步走下山,走到家中,身體如同豆子在石磨里來回碾壓般的難受,他都不曾解下刀,他所背負罪孽的比凜冬更是沉重千倍萬倍,如何能在這裡倒下。
他終於理解到修行的不易與時間的珍貴,即便晚上睡覺都將凜冬解下放在胸膛之上,身下床板都被壓塌,陵天蘇乾脆睡在地上,每夜他是在壓迫與喘息中入眠,凜冬寒意森森,令人頭腦清醒無比,起初幾夜,夜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陵天蘇心中難免壓抑暴躁,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將凜冬扔下去,可他還是忍住了,這樣不對,身為一個刀客,如果連自己手中的刀都扔了,那麼他還能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