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拍豆腐

  溯一含糊道:「我選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別多問了,時機成熟後,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聽這語氣,溯一似乎還隱藏了不少事啊,不過既然他不願多說,他也不便多問。

  陵天蘇從兵器堆中艱難的抽出一柄寬如手掌的狼頭大刀,看著好生霸氣,他無不惡意的說道:「可我這麼一看,再這麼一挑,還是覺得刀好,想練刀,怎麼辦?」

  溯一苦口婆心說道:「小子啊,你得聽老人家一句勸,這刀啊,還真不適合你,雖說你天賦和對刀道的感悟能力確實不凡,可經此大劫,你心魔已生,已不再適合練刀了。」

  陵天蘇眯了眯眸子,道:「你說我心魔已生?」

  溯一咳了咳嗓子,道:「小子,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呢?你的身體你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不錯,陵天蘇自然清楚,經過數月時間,陵天蘇已經能夠成功的掌握自己的情緒,他能夠完美的控制自己的一切負面情緒,不過這是在刀未出鞘的情況下,每每當他擦拭著雙刀,體內那股冰冷的殺意就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體外,心裡如同種下了一顆黑色的種子,漸漸萌芽。而這心魔,正是源自牧子憂。

  一個無法抑制自身殺意的刀客,又如何是個好刀客。他的確已不再適合練刀了。

  可……那又如何!

  要他逃避,轉而挑選更為捷徑的劍道?

  這樣陵天蘇只會更加瞧不起自己。

  「心魔,並非不可戰勝!」

  溯一沉生道:「不錯,是有不少人曾戰勝自身心魔,可那些都是對於長幽境界的大能們來說了,更何況還沒有凝魂境就產生了心魔的先例,這太反常了,並不是一件好事。」

  陵天蘇卻笑了笑,搖首不語。

  溯一心中一黯,知他不會逃避,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由你去吧,只是希望你日後莫要後悔。只是這劍道一途,我觀你骨骼,唉,可惜了。」

  陵天蘇沉吟片刻,卻突然出聲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為何我就不能選擇刀劍同修呢?」

  溯一呆了呆,旋即破口大罵道:「你是腦袋進水了還是被驢踢了!一個就夠你嗆的了,你還蛇心不足吞象,妄想同修兩門,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陵天蘇深深吸了一口氣,自信道:「別人做不到,我難道就做不到嗎?溯一,不對我有信心,也對你自己有點信心吧,我好歹可是你親自選中的。」

  溯一心中鬱悶被這麼拐著彎一誇獎,頓時消散不少。

  「算你這小子會說話,不過你當真要如此?」

  陵天蘇道:「這與人體五行之力不是一個道理嗎?歷來人們修煉多是專修自身屬性專長一道,可也不乏一些佼佼者同修兩行之力,據我所知的牧子憂就是如此,若我連嘗試都不敢嘗試,不是一輩子連她都超越不了了?那天,我觀你與牧連焯對戰,也是運用了兩種屬性的能力,既然身為老師的你都這麼了不起,怎麼還能擔心教不好我這個聰明的學生呢?」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溯一竟是無言以對,頓時升起一股豪情壯志,道:「他奶奶的,怕你不成?你只管放心修煉,我保證將你教好就是。」甚至還爆了一句粗。

  陵天蘇低聲輕笑,道:「對了,我怎麼每次見你你都是一團看不清的光糰子,咱們相識時日也不短了,你就不能露出您尊貴的廬山真面目嗎?」

  ……………

  一陣良久的沉默。

  陵天蘇以為他有陷入沉睡了,試探性的呼了一聲:「溯一?」

  半響,才聽得溯一悶悶的憋出兩個字。

  「不能。」

  陵天蘇笑道:「別這麼無情嗎。好歹相識一場,我卻連你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我累了,先睡了。」

  陵天蘇:「……」

  這小性子耍起來,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呃,難不成真是個女的吧。不過溯一說話這麼粗魯,不應該啊,怎麼想也應該是個糙漢子吧。

  陵天蘇看了看滿地的兵器,想了想,這兵器皆是從九重鳴幻靈內召喚而出的,難不成九重鳴幻靈還有儲物的功能?伸手一招,地上兵器嗡嗡顫動,離地而起,嗖嗖的飛入陵天蘇腕間鈴鐺內消失不見。

  陵天蘇呆了呆,竟還真能儲物,這溯一也太不地道了,有這個方便的功能竟然不跟他說一聲,他雖有空間戒指,可畢竟空間有限,而從先前大量堆積如同小山的兵器來看,空間不知比戒指大了多少。

  陵天蘇滿腹好奇,忍不住用神識探入九重鳴幻鈴內,頓時傻眼了,裡面空間何止是大了不少,簡直是螢火豈敢與皓月爭輝,哪怕是將一座城池放進來也綽綽有餘吧?

  嗯?不對,陵天蘇在空氣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違和感,為何有一方空間如此突兀,就像……就像新被挖掘出來的,空間也能被挖掘的嗎?陵天蘇卻發現這裡空氣中殘留著縷縷微弱的劍氣,而劍氣延伸的方向竟是那片違和的空間。

  陵天蘇心中頓時悚然,那片空間哪裡是被挖掘而出啊,分明是被人一劍生生斬出的一片天地。他忽然響起溯一的話,他說,他的上一任主人擅長使劍,他現在才知道了溯一的謙虛,這哪裡是擅長使劍的水平啊,溯一上一任主人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可如今這片空間裡依然存留了一絲劍氣,這是何等超凡的一劍啊,陵天蘇想像力有限,根本無法想像出那一劍是何等風采,這已經超出了一代宗師的境界,放眼整個九州大陸,恐也難以找出這麼一位來。而且這裡是九重鳴幻鈴的內部空間,哪來的敵人,這一劍恐怕僅僅是嫌棄空間太小,便自行擴張了,何等任性的一劍啊。

  陵天蘇心中陷入深深的震撼,溯一的前任主人,究竟是誰?

  難怪溯一強力推薦他修習劍道,他的劍道,果然很了不起。

  陵天蘇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勤加苦練刀法,漁村里再也難看到那位捕魚少年的身姿,陵天蘇尋了一處僻靜之處,日日練刀,他卻沒有再練菁霜刀決,而是每日拍豆腐,沒錯就是拍豆腐,當初他也以為自己聽錯了,豆腐極軟且嫩滑,輕輕一捏就碎,溯一卻讓他日日苦練拍豆腐,這令他很是無語。

  可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須得疊加成兩塊豆腐,用凜冬刀面將其拍碎,聽起來很簡單,可溯一要求他最上面一塊豆腐必須完好無損,而墊在下面那一層的豆腐須得拍碎。

  陵天蘇當時愣了好久,這如何能夠辦到?受力的是上面那層豆腐,他如何使得上面完好無損,下面盡碎呢?

  溯一是個懶老師,說是要教他刀法,卻只是吩咐一句好好拍豆腐,至於如何拍,怎樣拍好,他倒是懶得再多說一句,就打著哈欠睡覺去了。陵天蘇有時候甚至懷疑溯一的本體是不是就是一隻懶散的大貓,哪有這麼教學生的。

  陵天蘇拖來幾大框嫩嫩白白的豆腐,取出兩塊豆腐上下依次鋪好,放在一塊天然的青石之上。緩緩抽出凜冬在手中掂了掂量,沒有急著下刀,而是看著眼前兩塊豆腐,陷入沉思。

  刀拍豆腐,聽著就像廚子做飯樣那麼簡單,可陵天蘇卻知道,溯一要求他這麼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只是怎樣才能做到上面豆腐不損分毫呢。

  這不禁令陵天蘇十分懷疑當初溯一要怎樣教好他的豪情壯志了。

  指尖靈巧的轉動著刀柄,刀鋒在空氣中流轉出幾個漂亮的刀花。陵天蘇眼神一凝,凜冬穩穩停在他手中,刀面朝下拍去。陵天蘇有意克制力度,可豆腐是何等脆弱,上面一層豆腐被拍得稀爛。

  ……依稀好像聽到溯一在鈴鐺里偷笑,陵天蘇無奈的嘆了一口,撫開上面的豆腐碎渣,第二層卻是完好無損。也不灰心喪氣,再度取出一塊新的豆腐鋪好,手下一沉,再度壓刀。

  天色漸晚,陵天蘇腳下堆積了無數碎渣豆腐,竹筐中的豆腐也逐漸見底,只是最底下也是第一塊豆腐依舊沒能拍碎。

  陵天蘇收刀入鞘,練了一天,手臂酸麻脹痛,活動了一下筋骨,去溪邊飲了幾口冰涼的溪水,拾起竹筐準備離開。本以為自己菁霜刀決已有小成,對刀道也算是有所領悟,現在看來,還是差得太遠。

  「小子,別灰心,你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溯一悠悠說道。

  陵天蘇無語道:「這還算不錯?練了一天一點成效都沒有。」

  溯一呵呵笑道:「我所說的不錯不是指你練刀的進展,而是心性。你沉寂在這個小小的漁村,一月不曾執刀,一身鋒芒盡斂,你若不拔刀,就連我都看不出來你是修道者,這才是極為不凡的。」

  「那又如何?這跟我練刀沒有半點關係吧。」

  「錯!要知道我當初練刀之時,第一堂課練得也是拍豆腐,當時年輕氣盛,練了一天毫無成效,心煩氣躁,難以把握手下力度,別說上面那塊豆腐碎的稀爛,就連墊在下頭的第二塊豆腐都不知被我拍碎了多少塊。而你練了一天,氣息依舊平穩,第二塊豆腐也是完好無損,就連心跳都是保持一致的節奏跳動,這點,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