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現狀

  陵天蘇自小生活在林野之間,親自動手烤熟比這大幾倍的食物都有,自會一些簡便巧捷的辦法,木頭看似隨意搭配,毫無層次,搭建手法卻是十分精準,每一次拼接都是恰到好處。

  「對了,你的父母弟弟們呢?不妨也叫出來一起。」陵天蘇食指在肥碩的野豬身上迅速飛舞著,指尖如同跳舞般,一道道勁風從他指尖掠出,在野豬厚厚的皮肉上切出數條深深如刀口般的深痕。再撒上鹽巴調調料入味,嗯,差不多可以了,陵天蘇所用火焰不是尋常煙火,碩大的野豬熟起來倒也省了不少時間。

  也不怕燙,陵天蘇徒手撕下一塊層次分明的豬肉,豬肉表層焦黃,內里卻是極其軟糯,撕開瞬間,騰騰熱氣在裂口出飄出,滾燙的油脂順著他的手腕滴落,手腕依舊白皙,不留一絲高溫過後的紅暈。陵天蘇身體不知被身體裡兩種火焰千錘百鍊過多少回,這點溫度,自然是絲毫不懼。

  阿饅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沒太聽懂他的意思,以為是問家人去哪了,無意識的答道:「今日是趕集的日子,爹爹和娘親帶著弟弟去城裡了,我留下來看家,應該快回了。」

  可是阿饅是普通人,陵天蘇可不能就這麼隨意將滾燙的熟肉扔給她,取出早就備好的荷葉,將豬肉包好,遞了過去。

  阿饅怔怔的看著綠油油的葉子中包著顏色誘人的大塊酥肉,有些傻乎乎的伸手接過,抬頭看著他,見他點頭,才猛地一口咬下。

  唔……

  陌生美味的口感,與三年前吃的肉完全不同,外酥里嫩,齒頰留香,阿饅甚至來不及細細品嘗前所未有的味道,口中早已不自覺的咀嚼吞咽了。

  阿饅大口大口的吃著,簡直幸福的快要哭出來了。

  陵天蘇取出手帕,將手上油漬擦淨,看了看肥壯的野豬,再看看瘦小可憐的阿饅,想想有些失策,按照她這身板來看,最多在吃下兩大塊肉就飽了,他卻一次性將一整隻野豬烤了。早知道應該事先分切好,留給他們慢慢吃的。

  「這……這麼大的野豬啊?」

  門外忽響起一個震驚的聲音。

  陵天蘇循聲望去,卻見兩對人類夫妻各自領著自家孩子,呆呆的看著個兒頭頂大的野豬。

  陵天蘇認得其中一位婦人,正是白天所見那位,看她手中提著兩條肥魚,這才響起白日裡自己用衣物向她換了兩條肥魚,他本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這婦人倒也守信,竟真的來了。她旁邊抱著小屁孩的壯漢想必就是他的丈夫吧。

  小屁孩指頭放在口中,哈達子嘩啦啦的流,口中含糊不清道:「肉……肉肉。」

  另外一對夫妻卻面面相悸,自家院中怎麼多出了這麼肥大的一隻野豬。

  「爹爹,娘親,弟弟,你們回來啦。」阿饅歡呼一身,奔向那對夫妻。

  「阿饅跟你說,陵小哥哥可厲害了,他一個人就扛了這~~~麼大野豬回來,說今天晚上吃肉呢。」小姑娘興高采烈的比劃著名說道,說道這時,手臂張得大大的,音拖得長長的。

  阿饅父母呆呆的看著不遠處的那位少年,不知說什麼才好了。怎麼說他們是主人,陵天蘇是客人,而且是個養傷的貴客,自家裡貧苦,平日裡省吃儉用也沒什麼好吃的招待,現在反而讓他來提供肉食,臉上不由有些發熱。

  那位婦人夫妻臉色更是尷尬,看著肉香陣陣的野豬,愈發覺得手中這兩條肥魚送不出手了。

  陵天蘇何等聰慧,察覺到空氣中的尷尬氣氛,不由站起身來,拱手笑道:「想必這兩位便是阿饅的家父與家母了吧,小子叨擾多日,為各位添麻煩了,今日傷勢痊癒,在房中頗為無聊,便出去轉了一圈,卻不曾看到這野豬追一隻兔子追得太急,撞樹上暈了過去,我這才補了一刀,帶回來給大家打打牙祭,還伯伯嬸嬸們不要怪小子反客為主才是。」

  眾人恍然,原來是這樣啊,這少年運氣可真好,隨便出去溜達一圈居然能撿只野豬回來。

  陵天蘇本不欲與人類太過接觸,可又見這當地人們淳樸,自己又總是要融入人類的世界當中,不由又改變了想法,一番胡編亂奏,陵天蘇本就生了一副好模樣,眾人又見這他說話和氣,態度可親,沒有一絲居高臨下的模樣,一副小輩自稱,不由心中鬆了幾分,同時多了幾分想要親近的意圖。

  「公子說笑了,這本是好事,說啥子見怪,來吧,大家也都別再門口傻站著了,進門吃肉吧。」阿饅父親率先開口,他本就生性豪爽,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自己也沒什麼好矯情的了,再說,小兒子也是太久沒吃肉了,趴在他背上,哈達子都快淹死他了。

  白天婦人連連擺手,道:「這怎麼好意思,我……我是來送魚的,這魚還沒送出去,怎麼就招呼上我們一家子吃肉了,這可如何使得。」

  阿饅母親拉過她,道:「這有什麼使不得的,我看你家阿郭和墩子都餓了,再說這麼大的野豬咱麼也吃不完,你們正好也來幫幫忙。」

  婦人看了看肥的流油的野豬,想想也是,這麼大的野豬,不吃多浪費,也不造作了,帶著丈夫兒子一同進了院子。

  「你們先吃著,阿翠啊,借你家廚房用用,我把這兩條魚給大傢伙燉了,做個魚湯,光吃肉這得多膩啊。」

  「好勒,你用吧。孩兒他爹,你去砍兩條大豬腿給村長家送去,上次他可送了咱們家肉的,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沒問題!」阿饅父親顯然很聽媳婦兒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陵天蘇喝了一口墩子他娘燉了魚湯,有些恍惚了,魚湯,還記得某人知道他很喜歡喝魚湯,而且某人做的魚湯真的很好喝。

  柔和的目光陡然一凝,只是,他再也不會想喝某人燉的魚湯了。

  待眾人吃飽喝足,扔了一地豬骨頭魚刺,阿饅正準備去拿掃帚打掃時,香兒月兒回來了。

  二人模樣有些狼狽,頭髮散亂,像是奔馳中被狂風吹亂的,神色慌張,香兒此刻腳步匆匆,口中急切對月兒說道:「附近幾百里怕是找不著少爺了,咱們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就走,咱們回天凰山去找少爺。」

  月兒神情亦是凝重,應道:「好。」

  陵天蘇奇怪道:「我好端端的在這,你們回什麼天凰山?」

  二人匆匆腳步戛然而止,瞪大了雙眸,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少爺!你沒事!」

  陵天蘇更奇怪了,納悶道:「我能有什麼事。」

  …………

  我這暴脾氣我。

  香兒磨了磨牙,上前兩步就是一巴掌拍在前者後腦勺上,怒道:「沒事你亂跑什麼!知不知道我們快急死了,感情你在這啃豬肉啃了那叫一個歡實。」

  陵天蘇一個釀蹌,香兒下手極重,顯然是動了真怒,差點把他拍到地面上去。

  月兒卻一臉驚奇道:「少爺,你沒事兒了?」

  月兒細細的上下打量著陵天蘇,見他氣息沉穩,腳下生根有力,面色紅潤,哪裡像重傷之人。

  陵天蘇心中一跳,道:「嗯,自從幽冥劫火如體後,身體好像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身體恢復起來似乎也快上不少。」陵天蘇有意隱藏身體的怪異情況,將一切都推到了幽冥劫火身上。

  月兒沉吟許久,心中有喜有憂,幽冥劫火太過於詭異,留在少爺體內也不知時好時壞。

  香兒卻笑笑咧咧馬大哈,想不到這麼多,只覺得少爺傷好了,便是好事,嚷嚷著要出去買幾壇好酒好生慶祝一番。

  陵天蘇哭笑不得,連忙制止。

  「先別忙著喝酒了,這幾日看你們常常不在,想必是出去打探山里消息了……」說道這裡陵天蘇聲音有些緊張。「如今……情況如何了?」

  香兒,月兒二人聽聞,卻是愁容滿面。

  陵天蘇心中一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澀然道:「怎麼?可是……可是傷亡十分慘重,爺爺他難道……」

  說到了這裡他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心中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香兒連連搖頭,連道:「不是的,不是少爺想的那樣。」

  「只是天凰山上似乎被狐奴長老觸發了護山禁制,整個天凰山被禁制所籠罩,我們進不去,從外界看,裡面一片飄渺,根本看不清具體情況是如何。」

  陵天蘇急道:「為何狐奴爺爺要開啟護山大陣,北族聲勢浩大,為何要自斷後路,那族人們不是在裡頭任人宰割了嗎?」

  香兒不說話了,深深的低下頭去。月兒神情悲傷,也不做言語。

  陵天蘇忽然好似明白什麼,臉色慘白,喃喃道:「是為了我對不對?狐奴爺爺知道我逃離出來,不想北族強者追殺過來,便開了大陣,阻隔了北族大軍,也阻隔了自己與全族的生路。」

  「少爺,你不要這麼想,我相信狐奴長老的選擇,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月兒聲音越說越小,現在的安慰話語,說出口竟是如此蒼白無力。

  陵天蘇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說什麼,他還有什麼資格說什麼呢。胸口沉悶至極,心臟如同浸入萬年寒潭之中,冰冷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