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空正看得出神,忽然身體一晃,有些站立不住,這是失血過多快要陷入昏厥的狀態。
青胥上前一步,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推。
他淡淡道:「行了,好好睡一覺吧……你的人生,將在今日而改變,日後,我會再來找你……」
雲長空渾身染血,整個人仰面栽倒下去。
他再也看不清那張普通的面容,只能看見遙遠的天空逐漸模糊,以及耳側傳來青胥飄忽不定的聲音。
「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與使命,在你力量變得強大的同時,肩膀上所背負的,也會隨之變得沉重……」
隨著聲音大逐漸變淡,青胥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破敗的長街之上,結界未散,好似在守護著昏迷過去的雲長空。
雲長空雙目緊閉的倒在血泊之中,手臂面上的青筋破裂的爆出肌膚外面,看著慘不忍睹。
漸漸的,他的心口之中,傳出一聲巨大的心臟跳動之聲。
聲音之大,竟是將地面上的塵土余灰石子都震得抖上一抖。
一抹淡淡金光在他心口上浮現,金光之下,分流出無數像河水支流般的金色細流,向他的四肢五骸流淌而去。
他肌膚外斷裂的經脈開始縫合自愈,漸漸的歸於皮膚之下。
很快,他的肌膚下方血已止住。
透過皮膚,可見那隱隱的淡金色血液在流動。
他的丹田氣海之內,凝聚出一團不屬於人類的元力本源,他的氣勢節節攀升。
原本凝魂初期境界不斷的、無聲的突破著。
知道那股強大的氣息沖涌至安魄初期,整整一個大境界才有所停歇,歸於平靜。
莫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雲長空躺在地上逐漸轉醒。
意識清醒的瞬間,他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道舒適無比的呻吟之聲。
他從地上爬起來,蹦躂一下,感覺渾身上下酣暢淋漓,輕快了不少,就連眼前的世界都比原來要清晰十倍不止。
一眼放去,竟是能夠將這漫長的長街盡頭細小物質一覽無餘。
雲長空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不住的舔著因為興奮而乾澀嘴唇。
突如此來的變化與破鏡,讓他像是置身於夢境之中。
他環顧四周,再也看不到他那便宜弟弟的身影。
若不是此地的瘡痍與體內明顯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簡直要認為今日遇見的那名名為青胥的年輕妖族男子不過是海市蜃樓的變化而已。
抑制住胸膛下狂跳的心臟,他手心微微冒出一層激動的熱汗。
低頭看著身前那把插在大地中的佩刀,目光落在長刀中心筆直向下的切割細線。
雲長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
他覺得,現在的他……肯定能夠拔出這把刀。
右手重新來到長刀刀柄之上,冰涼的觸感不禁讓他激動混亂的頭腦清醒幾分。
握緊的手微微用力。
一抹奇異的力量,自他掌心散發而出。
長刀微微一震,那道筆直的切痕自刀柄處,迅速的延伸出一抹極亮的金色細芒。
那金芒猶如流水細線一般,點燃著切痕,霎是好看。
『咔』的一聲輕響……
刀鋒摩擦過碎裂的大地,輕而易舉的就被他拔了出來。
雲長空驚奇的看著手中長刀,在手中顛了顛,居然奇輕無比!
就好似握著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一般,全然沒有方才拔刀的沉重之感。
他怔怔的盯著這把刀看了辦響,忽然咧嘴一笑:「日後就叫你金翎刀好了。」
心中想著,該去胡鐵匠那兒,重新為他這把金翎刀打造一把合身的刀鞘了。
雲長空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若有牽引的看著某個方向,口中喃喃:「親人嗎……」
……………………
在這片曾經鼎盛興旺,人群密集的梟陽國境裡,如今渺無人煙,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遍地都可看見無數奇模怪樣的種族屍體,其中甚至摻夾了不少梟陽人的屍體。
他們,有的是來不及逃離此地,被波及震死。
而那些不屬於梟陽人的屍體,則是一些外來侵客,試圖奪得這一片受到神火庇佑的珍貴國境。
可最後,皆是以失敗而告終。
因為如今占領神火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那非人非鬼非冥的國師天明。
那天坑神火之地既然是他的目的地,他自然不會容許他人試圖染指此地。
陵天蘇立與梟陽國境一出外圍邊場,面無表情的看著身前兩步遠以肉眼看不到的無形氣場。
他手中握著一根長長枯枝,這根枯枝前不久還是被蘇邪那小妖女用來烤獸肉的。
前半端部分還殘留著濃郁的油漬與肉香。
陵天蘇抬起手臂,將這根枯枝緩緩的遞進前方。
枯枝尖端,瞬間化作灰色的塵埃。
隨著他寸寸遞進的動作,手中的枯枝只剩下短短一截。
陵天蘇收回手掌,將手中枯枝隨意扔在地上。
身後傳來一聲悶響,陵天蘇轉頭看去。
便見吳嬰面無表情的一腳踢開一排屍體,緩步朝他走來。
「你這樣試探,那老傢伙是可以感知到你的具體位置的。」
吳嬰看了一眼他腳邊的小半截枯枝,淡淡說道。
陵天蘇聳了聳肩,目光從他腰間的那顆小銅鈴上一帶而過,道:「那又如何,他可離不開那道天坑。」
陵天蘇深知鬼嬰之毒的恐怖之處。
既然吳嬰能夠從國師手中活下來,並且重新獲得元神精魄與青春,那便意味著國師深受鬼嬰之毒的影響。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在短短一日之內破境通元。
他不難想到那國師天明在他手上是栽了一個多麼大的跟頭。
他既然遲遲不出那梟陽國境,將他們這兩名祭品抓回去餵養他的冥族同伴,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性。
那便是他無法離開……
記得當日國師天明吸收神火時用以恢復的場面。
陵天蘇便知道,此刻的他虛弱到無法離開天坑半步,他需要其中的神火來維持壯大自己的生命。
吳嬰那淡漠的目光從陵天蘇面上一掃而過,淡淡道:「你既然已經安全,為何還不離開?」
陵天蘇重新轉過身去,視力極好的他也只能依稀看見遠方那沖天而起的遙遠火光。
他的眼神堅定而執著,說道:「那神火,似乎能夠修復人的血脈之力……」
吳嬰皺了皺眉,隨即很快舒展開來,面帶譏諷嗤笑道:「你居然打起了那天坑中神火的主意。」
陵天蘇不可置否的聳了聳肩,道:「你呢?留在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別明知故問了,我討厭被人當成獵物盯住的感覺……如果真的有人敢充當獵人來獵捕我,我不介意將那人反殺。」
吳嬰面上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他似乎很重視火坑中的冥族人,我會讓他親眼見證救人的希望轉變成無法實現的絕望。」
對於這個記仇性子扭曲的壞小孩,陵天蘇只能表示無奈一笑。
「也是,被人種上印記的感覺真的很令人討厭。」
陵天蘇先是摸了摸臉頰,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臂,隨即笑道:「那小妖女能夠被國師給盯上可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吳嬰知道陵天蘇對蘇邪十分感興趣,故意探話。
他冷笑道:「她的身份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倒也不簡單,你想知道,大可直接去問她,沒必要在這裡套我的話。」
陵天蘇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想今日就進去。」
進去,自然是進這梟陽國境天坑那邊。
吳嬰面色平靜,「你不是那老道的對手,想虎口奪食,以你現在的能力,做不到。」
陵天蘇轉身看他,笑容燦爛:「我這不是有你嗎?」
吳嬰微微一怔,隨即冷笑道:「你不是十分憎惡我嗎?」
陵天蘇理所當然的說道:「討厭是一回事,不過合作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想反殺他,我想要那神火,本質上的目的是一致的。
而那國師身受重傷,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時機,若是待他吸收越多的神火,身體恢復起來,那便更難下手殺他了。」
吳嬰絲毫不為所動,像看一個白痴一般看著他。
「你以為鬼嬰之毒就這麼好解的?我的鬼嬰之毒在七罪之中以惡念最深,重了我的鬼嬰之毒的人,他的惡念越深,此毒就越重,若非他那一身修為替他暫時抵禦住毒性的侵蝕,恐怕早已經身消道隕了。」
「他吸收那天坑中的神火,不是為了恢復體內傷勢,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暫時抵禦住體內的鬼嬰之毒。所以……」
吳嬰嘴角的笑容變得肆虐起來,活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鬼頭。
「我跟你不同,我有的是時間跟他消耗。」
陵天蘇苦笑,他終究還是低估了吳嬰的實力。
原來從一開始,當國師將那五把血劍插在吳嬰的身體之上是,就註定了如今這個局面。
能夠以自身性命為賭注進行這一場豪賭的,吳嬰這魄力,怕是超越了九州大陸之上無數的狠人角色了吧。
獵人與獵物之間的轉變,真的就只是在一息之間。
陵天蘇嘆了一口氣,看著遠方火光發起了呆。
吳嬰能等,他卻是等不得的。
血脈受到創毀,若不及時想辦法恢復,漠漠便永遠只能這般虛弱下去,就連壽命也會比尋常人類縮短不少。
他必須在最佳的治療時間裡,為他尋來最佳的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