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老道看著這片原野茫茫渺無人煙的遠古戰場。
即便是萬星閃爍,相互輝映也無法驅散這片大地的黑暗。
他的目光變得比黑暗還要深邃,比群星還要遙遠。
「而本座,自陰間誕生,身負鬼族血脈,更身兼半個冥族血脈,本座不在無祁邪的碑劍鎮壓之下,從陰界來自人間,自然不比他們那般困難。」
陵天蘇悄然無息的調動體內止滯難以運轉的元力。
試圖破解肩膀傷口內的陰冷氣息,只聽見吳嬰的聲音再度響起。
「可世間萬物皆有秩序,陰界與人間兩界之間的阻礙,若是不付出點代價,不論是冥族還是陰物,恐怕都難以長時間的身處人間世界之中。
呵……若我沒猜錯,你抓我與這小子來自,正是因為你這副皮囊即將腐朽,根本撐不了多久了,怎麼?想吸食我和他的生命來補充你自己?」
國師老道尋了一顆枝葉枯黃垂敗的古樹之下,靠著坐下。
他目光沉沉的看著吳嬰,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本只想殺上官棠一人,可你的到來,讓我發現……」
說道這裡,他那張毫無情感的面孔泛起一絲猙獰怨毒:「你這位越國皇室吳嬰,居然與萬年之前的神界第一人無祁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你的鮮血……讓本座感到既興奮又厭惡!若非當年,本座以冥鬼之身作為代價與食骨靈盒做下一個約定。
親眼看著無祁邪身消道隕在那輪迴之中,本座還真的很是懷疑,你就是無祁邪的轉世呢。」
聽到食骨靈盒四字,吳嬰眼瞳陡然一縮,散發出驚人的寒意。
國師老道盯著他看了辦響,搖首說道:「可惜……你不是。」
什麼?!
陵天蘇心中震撼無以復加!
吳嬰竟然不是無祁邪的轉世,而無祁邪……已經赴身鴻蒙?!
那為何溯一那傢伙會認出吳嬰便是無祁邪?
而吳嬰……又為何會無祁邪的自創劍法,漫天星辰?!
食骨靈盒又是什麼?
在這一萬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若是無祁邪不在了。
那不是意味著……溯一多年等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這世間?
七界四海,再無他的蹤影。
那麼溯一,又該何去何處?
陵天蘇此刻的心,有些亂……
「無祁邪……」
吳嬰神情帶著一絲茫然的念出這三個字,眼中冷意稍退,然後緩緩閉上眼說道:「他是我,可我……卻不是他。」
陵天蘇將這一句話聽得不明白。
什麼叫他是你,你卻不是他?
陵天蘇不懂,但心中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國師老道深深的看了一眼鎖鏈那端的吳嬰,沒有再說話。
他眉心內的紫黑之氣收斂幾分,面色有時會忽然出現一絲隱隱難耐的痛苦之色。
好似吸食了吳嬰的生命與鮮血,他的身體極為排斥這股不屬於他的力量。
但是對於國師來說,他的身體雖然排斥這股力量。
但不能否認,若是他煉化這股力量,無疑能給他帶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隨手打出一道百米範圍的半圓結界,將這顆枯敗古樹以及三人盡數籠罩其中。
不是怕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而是接下來,他需要時間休息來煉化體內從吳嬰那吸收過來的生命之力。
做完這些他靠著古樹,閉上眼睛宛若一個殭屍,沉眠而去。
吳嬰也停止了談話,好像身體極度疲弱無力,側躺在地上,呼吸聲漸漸平靜。
陵天蘇看著他四肢被貫穿的恐怖傷口,雙掌被割得鮮血淋漓的手,以及蒼白如雪的臉色,還有那半寐著眼不知在堅持著什麼遲遲不肯因為傷勢的沉重而昏睡過去。
對於國師老道並未限制他的自由,甚至在與吳嬰的談話間吐露出自己身份的辛秘,陵天蘇並無多大意外。
在國師眼中,他不如吳嬰強大,自然威脅性也不如他,自然是先將吳嬰束縛,待到將他吸食完畢,在輪到他了。
面臨生死危機時刻,陵天蘇完全沒有因為進入遠古試煉之地的那種喜悅心情。
甚至無心情去多看一眼這個並不屬於人間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吳嬰,皺起了眉峰。
吳嬰眼皮微微一顫,微微張大疲倦難耐的沉重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老妖道此刻正在專心試圖煉化從我這吸食過去的精血,不可分神,入定的他,可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
陵天蘇沉默片刻,說道:「上官棠……她如何了?」
吳嬰眼中寒意大作,譏諷笑道:「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她人安危,葉世子對待女子都是這般溫柔的嗎?」
陵天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認真說道:「請回答我的問題,這對我,很重要。」
吳嬰艱難的翻了一個身,仰面看著星空,說道:「這個老妖道找到了她,看出了她身上的因果,想要奪殺她的眼睛,我與她二人加起來都不敵這位妖道。
就是在那時,我感知到了他的真實身份,他雖傷了她,但後來羅生門的門主夜無眠以及執政官軒轅難趕了過來,她無恙……
倒是我,因為你的一個消息,趕去了那裡,被老妖道盯上,如今淪為他人的口糧,像一隻待宰的家畜一般,任人宰割。」
陵天蘇知道他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他若是提前知曉自己會淪為如今現在這個下場,恐怕仍舊會去救上官棠的吧。
因為……
「國師天明想要上官棠的眼睛,可是因為那隻眼…是無祁邪贈與她的。」
吳嬰一怔,顯然沒想到他竟然能夠知道這麼多事。
「不錯……」
陵天蘇看了他辦響,問道:「你記得無祁邪,記得上官棠,為何唯獨不記得溯一了呢?」
吳嬰又是一怔,皺眉道:「溯一是誰?」
陵天蘇的嘴角抽了抽,心中為溯一感到不值。
感情你巴心巴肝的等了一個人等了這麼久,人家壓根兒早就把你給忘到了腦後……
「嗯……就是抱著你腿嚎啕大哭的那隻笨熊,也就是這枚九重鳴幻鈴的器靈。」
陵天蘇摘下手腕上的紅繩鈴鐺,起身走向吳嬰,將鈴鐺遞給他說道:「這枚九重鳴幻鈴是無祁邪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理所應當。」
吳嬰斜眼看著他手中那枚鈴鐺,冷笑道:「能夠擁有器靈的玄器,那便不再只是玄器,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一枚偽神器吧?神器之珍貴,世間絕無僅有,你捨得給我?」
陵天蘇說道:「溯一於我有恩,你既然是他的主兒,我自然不可能霸占不放,其中雷層已經開啟,對你應該有很大幫助。」
「扶我起來。」吳嬰淡淡說道。
陵天蘇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身子,搭著他的手臂將他扶坐起。
觸碰到吳嬰那冰冷得幾乎快要失去任何溫度的身體,陵天蘇總算是貼切的意識到此刻的他究竟虛弱到了什麼地步。
吳嬰靠著他的手臂,看著他手中的鈴鐺,用一種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我不是無祁邪。」
「他雖然造就了我,但是我不是他,在這世間,無人能夠成為他,所以……這枚九重鳴幻鈴的主兒也並非是我。」
吳嬰側了側頭:「而且我很能夠肯定的是,我與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我們只能是敵人,我吳嬰…從來不需要敵人的施捨與憐憫。」
陵天蘇握緊手中的鈴鐺,有些不解:「難道你真的想死在這裡?」
吳嬰勾了勾唇,冷笑:「死?我的使命還未完成,如何會死?你只需記住一點,只要我活著,便是這世間極邪,極惡的存在。
永遠不要因為我可能是無祁邪這一點而對我心存救護之心,因為我十分憎惡你,若是有機會,在你重傷之際,我仍舊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化作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