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渃伸手抹了抹她小嘴旁的油漬,溫柔笑道:「你的話題便只會圍繞他嗎?我若說擔心,難不成你還想與我像個賊人一般一同尾隨他而去嗎?
葉世子又不是三歲孩童了,你能預料到的事他自然也能預料,所以啊……」
秦紫渃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還是先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吧,今晚我要煉器,吃飽了就幫我去研磨烏金石吧。」
小魚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嘖嘖兩聲,還是老老實實下去準備煉器裝備了。
……………………
起初,走出望歸台時,人潮似海,直至身後黃沙大地上的腳印越來越長,人流如分支一般分散開來,向各自的目的地行駛而去。
黑夜之下,漫漫黃沙,陵天蘇終於不再見其他人的身影,倒也樂得安寧。
自從上次修煉了《繁星劍經》以後,雖然僅僅只會一頁劍法,但他對於天地間的劍意多出了一絲親密的聯繫。
他步伐不停,抬起手臂,攤開手掌。
微風捲起的黃沙吹過手掌,從他指縫中划過。
他閉上眼睛,細細感悟……
天空之上,玉宇澄清,群星閃爍,星光朗朗,蒼藍的夜空,深邃的好似看不見底的大海。
陵天蘇聽著耳側微風,神情安詳平靜,微張的手掌猛然一握!
夜風黃沙從他指尖流逝,好似什麼都沒有握住,但看著他那緊握的手掌,卻會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
好似在這一瞬,握住了一件很重要卻沒有實體東西。
陵天蘇睜眼一瞬,星光驟然明滅,唯有一顆金色星辰,自那比蒼穹還要遙遠的雲霄之上,散發出煌煌之光。
陵天蘇低首看著自己緊握的手,低笑一聲,然後將空空如也的手做出一個進食的動作。
喉結滾動,將手中看不見的事物吞於腹中。
雖然今日並未進食,但以星父王淵的這道劍意為食,倒也十分不錯。
生死樓,高台之上。
一名眉眼長相生的普通至極的中年男子焚香靜坐。
他穿著一身樸實無華的書生文士長衫,蓄有簡短的鬍鬚,面上依稀可見點點雀斑,兩道濃黑不規則的眉微微一顫,好似感應到什麼,緩緩睜眼。
模樣普通的中年男子眼底流露出一絲意外,隨即嘴角勾起一個和祥的弧度。
他抬首看著星空,明滅的星海之中,有一顆金色的星星遙遠卻異常明亮。
他身側不遠處的生死道門弟子很是吃驚意外,他們追隨這位大人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他在坐照知微途中打斷睜眼。
「星父大人,今夜星辰變化得實在詭異了些,萬千閃爍的星辰竟是一瞬黯淡無光,可是北離到來,京都即將發生異變?」
一名年輕弟子輕聲問道。
他們只知,滿天星辰光芒褪去,黯淡無光,卻無法得見高懸九天之上的那一刻金色星辰。
中年男子黝黑的眼底倒映出一抹金色,他眼底帶著一抹不知名的笑意,緩緩搖首說道:「無妨,此變數並非來自敵北,而是另有玄機……」
他的視線從蒼穹之上收回,側首看了一眼虛境空間以外的那座南劍塔,輕聲一笑:「有人能夠吞下我遺留的劍意,這十分有趣,難怪他會出山來攪動這次萬首試的渾水了,他都為之心動的人,我又豈能不見?」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子起身理了理衣擺,微笑踏出一步,人已卻是在樓塔之外,星空之下……
一番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讓那兩名年輕弟子面面相繼,心生動容,感到震撼。
因為他們眼前這位星父大人竟是要主動去見一人。
他們隱隱有種預感,星父要見之人,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掀動滿城風雨。
………………
陸離不知何時,出現在一片綠洲之中,身後幾名同府弟子踩著腳下綠草,口中抱怨說道:「這南方的天可真夠怪了,天上不見一片烏雲遮蔽,可上一刻還明亮的星光瞬間都暗了下來,真是詭異……」
從不離身的玉劍這時並未在陸離手中握著,而是像一道路標一般,在眾人身前凌空而立,玉劍緩緩前行,忽而折左,忽而折右。
眾人便跟著劍鋒所指方向步步前進。
陸離淡淡說道:「今夜除了捕捉虛境空間中的劍意以外,我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玉劍之上,微風拂過,卻時不時的會在劍鋒之上,傳來金鐵相擊的鏗鏘之聲。
聲音出現的瞬間,凌空橫立的玉劍劍身之上,便會散發出瑩白耀眼的劍芒。
劍芒分裂成無數道,編織成網,無數次試圖將那道擊出聲音的無形力量禁錮其中。
但往往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那道無形的力量就好似流沙一般,劍網光芒雖然密集凌厲,卻始終能夠自間隙中流散而去。
陸離眼眸微眯,神色有些沉重。
他身後同府弟子霍康見狀,忙安慰道:「星父王淵遺留下來的劍意玄幻莫測,豈有第一夜便能成功領悟之理,師兄不必氣餒心急,師兄您是人中龍鳳,在這世間,除了您,想必無人能夠捕捉得到著虛境空間中的劍意了吧?」
陸離神色稍緩。
不錯,這才第一夜,若是輕鬆將星父王淵遺留下來的劍意輕易領悟,那反而還讓人覺得沒有那麼大的挑戰力了。
他雖暫時無法領悟這片空間中的劍意,但是他卻能夠捕捉到劍意的流轉軌跡,破解劍意,也不過是世間問題罷了。
他微微一笑,淡淡說道:「領悟劍意之事暫且不急,奉陛下之命,我們要先找到隱世宮的弟子才是最為重要的。」
霍康神情一肅,認真的點了點頭。
國師天明面無表情的抬首看著夜空,一張僵硬的臉龐仿佛冰塊兒一般,不帶任何溫度。
看著星光逐漸恢復本來的色彩,那枚金色星辰隱於星海之中,再也難以捕捉到一絲蹤跡。
星光斜斜照射在他蒼老的身軀之上,將他略顯佝僂的影子斜斜拉長。
那道影子一陣不安扭動之後,行著一個與國師消瘦的身體截然不同的魁梧倒影。
「鯤星又起,命運之日越來越近了……」
影子裂出一道殘月般的大口,大口開合起伏說道,場面詭異萬分。
國師天明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冷開口說道:「這顆運星之主…不能再留了,你去將他找出來。」
詭異的影子嗤聲冷笑:「你憑什麼命令我?」
國師天明目光平淡的掃了地上影子一眼,淡淡道:「就憑我隨時可將你抓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讓你萬劫不復!」
影子大口緩緩閉上,語氣沉凝:「在不久的將來,我會讓你因為今日的威脅之言而付出代價!」
「我十分期待那日的到來。」
國師天明不怒反笑,面上的皺紋因為這個笑容而一層疊一層,看起來倒有幾分像一個尋常老者。
黑色影子冷哼一聲,隨即瘋狂涌動起來,很快像液體一般逆流而上,脫離地面,化作一道漆黑人影。
黑影急速剝落褪去,很快,國師天明眼前,便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
而這人模樣,若是陵天蘇與顧瑾炎在場,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這人不是別人,竟是那夜聽雨軒發生爭執的趙家二公子,趙萬青。
「趙萬青」目光陰騭的看著他,沉聲說道:「雖然你給我臨時新找了一個身體,但這副身體太過於孱弱,根本無法支撐我的能量,離開你的影子太久,這副身體便會很快發生身體潰爛的徵兆。」
國師老道目光無情森冷:「這具身體壞了那便再換一具,反正趙家還有一個趙洗筆。只是此人若是再不除,終成禍端,我們便無法北行,尋回我們的冥將大人了。」
聽到冥將大人四字,「趙萬青」眼瞳陡然一縮,面上的桀驁之色頓時散去,他擰了擰眉,道:「行了,我知道了,一切以大局為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國師老道,自他身後,憑空形成一個黑色旋渦,他倒退幾步,身體浸入旋渦之中,消失不見,也不知去了哪裡。
高樓之上,終於只剩下國師天明一人,他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掌心蒼老深刻的掌紋,陷入沉思。
他嘆道:「該死要殺之人……太多了。」
塔樓之上,鬚髮皆白的老者看著虛空,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那小子,果然參試了,很好…很好…」
…………………
此時的陵天蘇並不知曉,自己不過是吞服了虛境空間萬千劍意中的一道劍意,與自己的運星發生短暫共鳴,竟會引來各方大能的注目觀望。
雖然不知短暫瞬間發生的種種,可他卻也隱隱察覺讓遙遠的那顆金色星辰一直明亮並非好事,便隱下星辰之光,繼續抓捕劍意。
他漫步於黃沙之海中,風輕雲淡的隨手一探,從一開始的一手抓取一道劍意變成一手能夠抓去兩道…三道…四道…五道…
他獨自一人,有些像一個傻子,好似不斷的抓取著虛無的空氣,送入口中,吞服下咽。
他的身體並無多大變化,並未出現震撼驚人的霞光萬道,變幻莫測的詭譎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