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有罪人,亦有無辜之人。
陵天蘇不是心懷天下的僧佛,但也不會想見證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很難想像,上官棠有著這樣的過往。
她與上官棠有過兩面之緣。
在他的印象中,她不過是一個因為一碗麵的分量比別人的少上許多而生氣的小氣女人罷了。
她確實有著她的可惡之處,陵天蘇就很不喜歡她一口一個小傢伙的叫著她。
但他相信,能夠讓她踏上如此一條殺伐之道的……
其背後,定有著驚天真相!
沒有人會生來就是惡人,殺人亦有殺人的理由。
或許是因為她過分美麗,陵天蘇自己都不知為何,來一個大理寺,總是會聯想到她。
用力搖了搖頭,去除腦中的胡思亂想。
他如今得去宮中請一到聖旨,讓陛下趕緊把那個惹人嫌的夏運秋給打發到別的地方去。
順帶再把那個被他弄壞的監牢牢門給修修。
他雖然嘴巴上說得硬氣,弄壞的門由他來償還。
但是那門的材質看起來似乎挺貴的樣子。
葉公又不給他零花錢花,若羅生門的人真的讓他來還……倒也真是一個麻煩事。
也罷,若是連陛下都小氣吧啦的不肯出錢。
他就去找那個小氣吧啦的吝嗇鬼赫連要錢。
說起赫連,他將那蘇家小姑娘帶回了家也不見他來找他。
不知是小日子過得太快活還是被那小姑娘欺負得太慘,不過最開心的,應該就是蘇天靈了吧。
想到這裡,陵天蘇沉重的心情微微好轉,朝著皇宮方向走去。
相較於來時的匆匆腳步,去往皇宮方向的速度就要緩上不少。
陵天蘇出門得早,來時人煙並不算太多。
唯有販賣早點的小攤子蒸著騰騰熱氣,以及趕早的工人忙碌的身影。
如今這麼從大理寺一進一出。
出了這條長街,已是艷陽高照。
路上繁華熱鬧,兩邊商鋪熱鬧非凡,有女子滿臉笑顏的購買著心儀的胭脂水粉。
亦有貧寒少年一副書生打扮,卻偏偏要學習城中富家公子模樣。
將攢齊辛苦的銀兩,交給鐵鋪老闆。
翹之以盼的目光緊鎖鐵匠老闆鐵錘下已經成型的劍胚。
腰間早早的迫不及待的掛上了劍鞘,滿臉歡喜的就等著自己的三尺青鋒寶劍新鮮出爐,也做一做那人間得意少年郎。
陵天蘇目光打量了一番老闆鐵錘下的劍胚,不禁搖了搖首。
不過是凡鐵一枚罷了,鐵劍打造得再精美,也終究是中看不中用。
這傻小子看不出來,還在嘿嘿一旁傻笑。
殊不知這即將成型的「寶劍」連赫連曾經損毀的朴刀都不如。
根本不值他交給老闆的那些銀兩價格。
在市井中,這般坑人事跡不占小數。
陵天蘇不過粗略的看了一眼便不再感興趣,收回視線直徑準備離去。
誰知鐵鋪老闆一個抬首,卻是遇見一個老熟人。
毫不猶豫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笑臉相迎,粗著嗓子招呼了一聲。
聽到他那招呼話語,陵天蘇嘴角微翹,又再度停下了腳步。
「哎喲,這不是雲兄弟嗎?這是你們軍隊訓練結束了?今日來我這可是要置辦些什麼兵器?快些進來喝口熱茶,外頭風大的很。」
鐵匠放下了手中活計的行為瞬間引來了那少年書生的不滿。
「老闆,這先來後到的道理你可懂?」
若是換做了以往,這少年書生定會選擇忍氣吞聲,多等一些時日便是了。
只是一想著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銀兩卻被人如此輕視。
又看到來者不過是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少年。
當他視線落在那少年身上時,眼中的不滿化作了濃濃的輕視。
這少年衣著雖然稱不上破爛,但也是尋常的麻衣衫。
身上灰撲撲的看著有些顯髒,消瘦的臉龐泛著粗糙的紅黑之色。
臉上汗水混著髒兮兮的灰塵淌著一道道難看的汗跡。
背後背著大大小小的行囊,也不知裝的些什麼。
更搞笑的是他肩膀上扛著一隻用麻繩穿了耳朵的碩大豬頭。
豬頭斷口處尚還流淌著腥濃的鮮血,將他肩膀背後染得血跡斑斑。
如此莽夫打扮,素來不是他這等文人書生所喜的。
他下意識的與那少年拉開一些距離,仿佛他身上泛著什麼惡臭一般,挨得近了便會沾上一些。
中年鐵匠頓時臉色一沉,覺得這書生好不懂事。
雲長空素來性子粗,也沒有去細細揣摩那少年書生的動作代表著何種意思。
他雖市井出身,但這世間道理自是懂得的。
他咧嘴一笑搖了搖手道:「胡大叔不必理會我,先給這位兄弟把劍造好吧,今日我不是為隊裡來打造兵器的。
胡大叔你家的兵器質量甚好,上次打造的一批,軍隊裡的兄弟用的甚是趁手,演練對武了這麼些個日子,依舊跟新的一樣,我今日來純屬私人想要鍛造一個兵器罷了,不值得胡大叔你放下手中的活計,我今日休假,等等便是。」
聽到這話,那書生少年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這貌不驚人的傻小子竟然出自軍中,看這氣質不像啊?
轉念一想,又嗤之以鼻。
世家中軍隊都有著專屬的鍛造兵器坊。
他們自己所生產出來的兵器不知比這坊間尋常鐵匠鋪打造的要精良多少倍。
可這傻小子卻偏偏來這市井中打造兵器,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軍隊。
再看看這小子打扮粗魯,一副碼頭做苦力的模樣。
即便在軍中任職,估摸著也是跑腿的小人物。
對於這種人,素來是只能在底層打磨一輩子也難以熬出頭了。
哪裡像他這種讀書人,雖然出生貧寒。
但只要他足夠勤奮,把握住良機,能夠一舉加入到某間名門書院中,那可算是鯉魚躍龍成為了人上之人。
想到這裡,少年書生冷笑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這本就是我先來的,你爭也無用。」
原本臉色掛著笑的雲長空皺了皺眉,奇怪的看著這人,覺得他真是有病。
自己明明都說得很清楚了,既然是他先來的便讓他先了。
怎麼還說這種酸話,他何時想爭了?
都說窮酸書生窮酸書生,如今看來也並無道理。
胡姓鐵匠咧了咧嘴,笑容顯得有些冷。
雲長空卻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打鐵,不用在意他。
雖說這書生有些討嫌,但他也沒必要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糾纏。
扛著碩大的豬頭,背著滿滿當當的行囊就往鐵鋪內的桌下隨手一放。
緊接著又從行囊內掏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翹著二郎腿咬得水汁噴濺,耐心的看著鐵匠打鐵。
對他這副粗魯模樣,少年書生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
然後收回視線繼續用期許的目光看著自己即將成型的大寶劍。
鐵匠手中沉重的鐵錘掄出一個圓滿的弧度,重重的敲打在鐵劍之上,火光四濺。
「雲兄弟,聽你這麼說,你說要給自己置辦一把兵器?軍中老大不會那麼摳門連把劍都不給你配一把吧?」
嘴上雖然寒暄著,但手中動作依舊有條不紊的敲打著劍胚,顯然是一位打鐵老手了。
「怎麼可能,統領大人對我很好的,上次置辦的一批武器,我自然也分配到了一把,只是我特別崇拜一個人,他刀法極好,所以我想像他好好學習學習。」
雲長空吃蘋果速度很快,三兩口就將一個拳頭大的蘋果咬得只剩一個果核。
從小餓慣了,保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大口一張,把果核大口大口嚼爛給吞了個乾淨。
鐵匠笑了笑,剛欲說話,便又聽到那少年書生的聲音響起。
「邯鄲學步,尚不自知,可笑。」
雲長空想,怎麼哪都有你插嘴的份?
他上下將這書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確認無誤他真的只是個文弱得沒有一絲修為的普通人……
不,就連普通人都稱不上。
他腳步虛浮,身體瘦弱,一看就常年不運動導致了這麼一副孱弱的身體。
他這副模樣都來鍛造兵器,還說別人邯鄲學步,如此看來,真正可笑的倒是他自己了。
雲長空已無力吐槽。
鐵匠更是直接選擇無視,臉色恢復如常道:「讓我來猜猜你那崇拜之人是誰可好?若是猜中了,晚上你請酒喝。」
雲長空哈哈一笑,道:「沒問題。」
鐵匠正欲說出那個名字,誰知有人搶先說話了。
不過這次卻不是那個討人嫌的少年書生了。
「有何好猜的,今晚我請酒了,他鍛造武器的費用,算我帳上,選塊好鐵。」
隨著一位身著華貴錦袍顯得與這裡格格不入的俊秀少年步入這翻滾著高溫的鐵鋪之中。
雲長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正坐起身子,眼睛越來越亮。
他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公子……」
鐵匠微微一怔,將這公子哥細細打量一番。
聽到那句公子以及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那兩把雙刀上,頓時明白過來。
知道了這位公子是如何尊貴的存在。
但鐵匠這次沒有放下手中的劍胚,因為鍛造已經到了關鍵時期。
雖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但最為一名打鐵打了三十多年的鐵匠來說。
鍛造出來的武器可以普通,但絕不能成為廢鐵!
抬頭衝著那位公子哥點頭致意,算是鄭重的打了一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