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靜靜的看著陵天蘇,眼中蘊藏著意外的神色,卻很好的沒有表露出來。
他淡淡道:「我本以為,在這京都之中,出了一個顧瑾炎這般夠猖狂的人物已是大晉之難,可如今看來,葉世子你,比起那顧瑾炎,也不見收斂多少啊…要知道即便是那顧瑾炎,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私闖我葉家。」
陵天蘇無奈的笑了笑,怎麼他走到哪,別人都要給他扣一個私闖的罪名。
伸手扶了扶被壓歪的發冠,他道:「可本世子卻認為,可不是顧少不敢闖你這汪家,而是你這汪家實在沒什麼好闖的意義,他忙著泡姑娘,自不會吃飽了撐著,來你這狂給你看。」
汪家家主冷笑道:「這麼說,葉世子是在說自己吃飽了撐的,所以才來我汪家,怎麼?當日那十二萬金還無法滿足世子殿下的胃口不成。」
陵天蘇笑笑道:「汪家主既然知道本世子胃口大,那麼自然不可能吃撐。我也不想來你汪家,不過是有要事在身,上官大人囑咐了本世子幫忙做一些事情,不得已為之罷了。」
聽到那個稱呼,汪家家主面色一窒,暗藏的氣勢頓時消了幾分。
「上官大人?哪位上官大人?」
見他嚇成這樣,陵天蘇好笑之餘又微微有些吃驚。
這上官棠的名號也忒震人心魄了些吧。
這汪家家主可是安魄強者,聽到她的名號都無法掩飾面上的驚懼之意。
那麼……這個上官棠有多強,他無法想像……
不過她的名號好使,那確實是事實。
陵天蘇自然是毫不客氣的扯虎皮拉大旗了。
他呵呵一笑道:「能讓本世子甘願稱呼一聲的上官大人,在這整個大晉,你覺得還能是誰?」
天空異象驟然散去,再度恢復了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的模樣。
陵天蘇清晰的捕捉到前者袖中的手掌微微一顫,目光也隨之游離起來,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他有些艱難的道:「那位大人也來了?」聲音語調也不禁小了幾分。
陵天蘇嗤笑道:「你覺得她會如此清閒?若是她親自前來,本世子又何必多跑這一趟?」
這老貨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吧,陵天蘇不屑想到。
汪家家主見他竟然直接稱呼上官棠為『她』,且語氣中沒有絲毫該有的尊重,心肝狂跳,不禁對他的說法也信上三分。
因為但凡聽說過上官棠名號的人,都沒有那個膽子去借她的名號去逞威風的。
因為那般逞威風的下場往往會很慘很慘。
汪子任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猙獰道:「爹!你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
汪家家主皺了皺眉,沒有理會自家兒子的吼叫聲。
他看著陵天蘇緩緩道:「那不知世子殿下來我汪家,是有何要事辦。」
很明顯,汪家家主妥協了。
陵天蘇手指指向汪家家主身後的靈堂,其中正有一具屍體拜訪其中,正是汪鎮南,旁有僧人念咒超度。
「本世子是為那屍體而來,奉司運大人之命,特來焚化。」
果不其然,在陵天蘇的意料之內,汪家家主的臉色猶如十月天的陰雨季節,沉了下來。
「世子殿下這是在開玩笑嗎?我汪家的玩笑,可不好開!」
陵天蘇攤了攤手,道:「你若不聽本世子所言,其後果自負,不要非得死上兩人才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您是一家之主,這點遠力見想必還是有的吧?」
陵天蘇話中的死上兩人,無非是屍變後,汪鎮南定會傷及無辜。
可汪家家主卻聽不出來啊,還以為他是出言威脅。
面上表情頓時就變得危險起來。
若不是忌憚與他身後的葉家與上官棠,恐怕他便會直接暴起殺人了。
他面無表情道:「若真是司運大人所託之事,還請世子殿下拿出司運大人的手信來,若有!我汪家自當義不容辭的全力協助殿下。若無,還行殿下前行回去,備好我汪家所需的手信,不然僅憑殿下的一面之詞,就要我交出舍弟遺體,恐怕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陵天蘇哪有那女人的手信。
眼間上官棠這一路子行不通,他便只好換個法子來攻破了,算算時間,吳三兒也該到了。
「聖上手諭到!!!」
一聲激昂的嗓音破空傳來。
一名青衣小廝邁著疾步匆匆跑至院內,氣喘吁吁。
那人正是吳三兒,咳喘之際還不忘看一眼前方靜立的陵天蘇,眼神頗有邀功的意思。
陵天蘇微微一笑,看來汪家反而是這三具屍體中處理起來最簡單的一句。
汪家家主皺眉,不解為何會突如其來一道聖上手諭,只是心中升起一道不安。
只見那青衣小廝呼吸漸緩,沒有更念聖上手諭的意思。
而是上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竟直接塞到汪家家主手中。
「那個……小的不識字,就不丟人現眼來念其中內容了,您老自己看哈?」
汪家家主:「……」
陵天蘇:「……」
青衣小廝退到一邊,不再打擾他看聖上手諭。
汪家家主沉著雙目,輕柔的打開那張上好的宣紙。
指腹上的質感告訴他,這的確是出自宮中之物。
入眼看去,他還沒來得及去看字中內容,目光便沒那鮮紅的玉璽印記所吸引。
果真是聖上手諭!
汪家家主面上表情不禁肅然起來,一字一句的認真品讀起紙上內容。
漸漸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握著宣紙的手,因為極不平靜的內心,而微微顫抖起來。
沉默了好一半響,陵天蘇等得都有些不耐了。
他用凜冬敲擊了兩下橫樑的柱子,不耐煩道:「你看完了沒有,來來回回反反覆覆不就那幾句話?」
汪家家主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手中宣紙疊好,放入懷中。
他咬牙艱難道:「草民接旨!世子殿下請!」
陵天蘇嗤笑一聲,懶得再多說一句,直接邁步進了大堂。
汪子任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雙目儘是不解的疑惑之色。
他趕緊抓著父親的衣袖,顫聲道:「爹,發生了何事,陛下的旨意中說了什麼?您為何讓他進去?他方才說了,可是要燒掉二叔的遺體啊!」
汪家家主沉痛的閉上了雙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汪子任見得不到答案,陰厲的眼睛來回不安的遊動著,低吼一聲,就要跟著衝進去。
卻被父親一隻手掌牢牢的掌控住,不得動彈。
片刻功夫過去,靈堂內僧人念咒的聲音停止了,只聽得僧人一聲驚呼聲。
隨即一抹淡藍色的火光若隱若現,屍體的焦臭味緊接著自堂內傳來。
「啊!!!!!」
汪子任怒吼一聲,掙開父親的手掌,不顧身上的傷痛就衝到了靈堂之內。
入眼看去,除了那眾多祖先令牌,以及堂內擺放汪鎮南的一張桌子,桌上空空如也,僅剩一抹燒灼的痕跡。
「老子殺了你!」汪子任咬牙切齒,瘋魔般的朝著陵天蘇衝來。
陵天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閃不避,高聲朗道:「家主大人,你不管管你的兒子嗎?」
話音剛落,一道殘影掠至屋內,擋在了二者之間。
正是汪家家主,他沉著臉,直接一巴掌扇出,將汪子任扇得七葷八素,跌倒在地上。
「逆子!不得對世子無禮!」
他冷冷的看著狼狽跌坐在地上的汪子任,眼底儘是深沉的痛苦。
看似是在教訓自己的兒子,實則卻是在保護他。
他心知自己的兒子不是這位天才世子的對手,若是硬拼,只能是汪子任吃虧。
陵天蘇如何看不出這一點,卻也懶得痛打落水狗。
今日他主要目的是為了毀掉最後一具被冥族侵害的屍體,至於汪家,日後有的是機會對付。
冷笑一聲,便直接出了房門,瀟灑離去。
汪子任捂著臉頰,眼中儘是猙獰與不甘。
他低聲恨恨道:「爹!我知道您是畏懼葉家背後的勢力,可那小子都欺負到咱們家門口來了,我們還要繼續忍氣吞聲嗎!」
「哼,你以為為父就不想讓那個小畜生死嗎?可莫要忘了,他是葉家世子,而葉家是大晉九大門閥世家之首,而我汪家算什麼,一個連門閥世家的門檻都夠不著邊的存在,你讓我們怎麼跟他斗。」汪家家主語氣陰沉說道。
「況且那小子天賦超凡,若是放任不管,終會成為我汪家的禍害。本想著那小子今日一個人來我汪家撒野,那便是一個最好的契機,說什麼也要將他斃命在我汪家大院,即便事後葉家找上門來,我們也占據一理,天子皇城腳下,他們葉家在猖狂,也不能明刀明槍的跟我們汪家干。」
汪家家主扶起自己的兒子,語重心長道:「而折損了葉家這唯一的苗子,那葉家便如同掏空的巨樹,輝煌時日也不過數載,只要我們汪家撐過這幾載,便會迎來翻身之日,可為父萬萬沒有想到,當今聖上會如此偏愛葉家。」
汪子任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您說說那道手諭……」
汪家家主點頭道:「不錯,尋常布衣就連見到聖上一面都是困難重重,若他葉陵親自去請旨的倒也罷了,可任兒你不要忘了,今日來傳達聖上手諭的,卻是一名青衣小廝。一個小廝,他是如何穿過重重禁衛森嚴的皇城的,那必然是持有了世子信物,可憑藉一個信物就能如此輕易的請來聖上手諭,可見聖上對這葉陵是何等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