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差點撞上陵天蘇,迎上他打量的目光,牧菁雪便想起在一日前,她甚至起了心思與眼前這位的未婚妻爭奪北族少主之位。
今日屠殺種種,就能夠看出,這少年定是一個極為護短的性子。
念及此處,再被他略帶審視的眼神微微一掃,牧菁雪手腕都軟了,托盤上的熱湯藥傾斜就要翻落。
陵天蘇眼疾手快,一手穩穩端住。
他這一動作倒是沒什麼,只是今日被他雷霆手段震懾住的牧菁雪見他一有動作,頓時驚嚇一聲,面色帶懼,狼狽的後跌了一下,被衣角絆住,就要朝後狠狠摔去。
陵天蘇本無意去扶,這少女是修行者,摔這麼一下也不會受到損傷,只是身後傳來一聲溫言低呼:「莽莽撞撞的,小心一些啊。」
那是牧雅詩的聲音,想來也是認識族中這名小輩的。
陵天蘇目光微動,看了那面色驚恐的少女一眼,還是探出一隻手掌,穩住她向後跌去的後頸,亦是語態放得平緩:「姑娘小心。」
牧菁雪看著眼前俊美的少年,白日裡見的那雙狹長狐狸眼還帶著冷酷無情的肅殺之意,此時此刻卻是一派平和,眉目低斂,看起來既溫純又無害。
後頸間的手掌溫度剛剛好,溫暖有力,少女面頰微微泛紅,兩隻手緊張地將那托盤抱緊在了懷中,心中想著這少年不殺人神態溫柔的時候可真好看,比繁星哥好看多了。
而且聲音好溫柔。
他在擔心自己摔倒。
被扶著站穩以後,牧菁雪面色微紅,便見眼前這少年將手中端穩的湯藥往她這個方向推了推。
她趕緊畢恭畢敬地攤平托盤,小聲道:「多……多謝公子。」
方才還無視這少女準備早些離開回去看子憂的陵天蘇,這會兒卻不知為何,突然起了幾分興致,明眸善目地瞧著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將手掌湯碗放在她手中的托盤上。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眉心無人察覺地裂開一抹細微的金光細縫,道:「你在怕我?」
牧菁雪連連搖頭:「沒有。」
陵天蘇笑了笑,唇紅齒白的甚是暖意照人,不復白日弒殺寒冷,漂亮的狐狸眼中釀出了三千桃花灼灼,竟是朝著少女逼近兩步,帶著若有若無的一絲侵略之意。
他說:「不要怕,若是有人欺負你,可以來找我,我替你出頭。」
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副笑容,縱然氣勢帶些令人不安的侵略也能夠讓少女為之傾醉。
牧菁雪面色漲的通紅,連忙低下頭去,細弱蚊吟地應了一聲。
牧連焯是徹底看不下去了。
怎麼著?
你小子如今牛氣了,能夠一人力壓偌大的整座北疆一族,把我家閨女清白毀了,還大搖大擺地帶回來一個正妻,當老子的我能忍且忍了。
如今老子屁股還沒坐熱乎呢,你小子就勾搭上了我族其他的女子。
還說什麼若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
再也忍不下去的牧連焯頓時陰陽怪氣道:「怎麼著,陵少主這般憐香惜玉,要不要我這個做族長的為你張羅張羅,將北族一些年輕貌美的姑娘們召來一批給你過過眼?這一路舟車勞頓的,北疆寒冷,可大是需要一些體溫暖人的狐妖少女為陵少主暖暖身子了。」 陵天蘇頓時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對於牧連焯陰陽怪氣的咄咄逼人,牧雅詩卻是覺得他這般有些不妥,忙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衣袖,小聲道:「小孩子之間的事情,你參合個什麼勁兒,一大把年紀了說這種話來刺小輩臊不臊。」
牧連焯頓時訕訕不語。
牧雅詩看了一眼門口似是有些尷尬的兩人,忙解圍道:「菁雪,真是麻煩你為我熬藥了。」
陵天蘇朝少女又笑了笑,道:「將藥端進去吧,雪寒,莫要侯冷了。」
牧菁雪屏著氣兒,面上的懼畏之意早已散的無影無蹤,只有女兒家的風情羞澀,她輕輕頷首,紅著面兒行了一禮,便錯身進屋了。
進屋時,還連連回頭朝著門外離去的少年背影頻頻看去。
心道,在這塵世間,長幽之大境本就是寥寥數幾,堪比奇蹟的存在,可這少年卻能驚艷歲月,未及弱冠便以修成了長幽巔峰圓滿境,未來之路可期可易。
正重要的是,還長得這般好看。
若是……
牧菁雪咬了咬唇,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若是,與這個人有婚約的是她就好了。
這個念頭剛從心中冒出個頭,她就覺得自己十分荒誕可笑。
一個是大道順坦,前途無限的長幽境少主,但凡他有朝一日破境化神遊,便可一朝渡劫成神,凡塵三千大道,如何能夠縛束得住這樣一隻蛟龍人物。
而她……
牧菁雪神情一黯。
她只是一個連本族圖騰都不配擁有的半成品。
縱然天賦修為絕佳,超過同齡的天才一輩,但她卻始終難受九尾天狐的庇佑,壽命短缺,如尋常人類一般,若是不修至長幽,此生都將只有百年壽命。
可百年間,突破長幽之境,談何容易。
縱然她萬分幸運,當真能夠修至長幽,如今她才安魄巔峰大圓滿,待她修至長幽,皆時早已是人老枯黃,又如何能夠得人憐愛。
在心中謂嘆一聲的同時,不由又對她們這位北族少主,起了濃濃的嫉妒與艷羨。
明明是一名本族叛徒,她身為北族少主,肩負族騰之運,卻一時任性,害得族內這麼多人死去。
分明被上蒼寵愛著,身為族長之女,卻不能做到自己應有的義務,還要被那少年如此偏愛寵著。
聽說這次回來,還懷了那少年的孩子……
呵,曾經因為鮮血仇恨而毀掉的婚約,為了挽回,可真是不擇手段,連最基本的顏面尊嚴都不要了。
牧菁雪對這位少主,暗自鄙夷了一番,心中跟多的,還是惆悵。
因為那畢竟是少主的男人。
如今她的爺爺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他的手中,縱然他對自己溫聲以待,絕然不會對她不起戒備之心。
她再無靠山依傍,縱然對南族少主有著交好自薦之心,可族長大人在這頭虎視眈眈,如今就連族中最有威望的五族長都重獲自由。
有著這麼兩名強有力的父母做背景靠山,這如何能夠爭得過,又如何敢去爭。
只好咬牙遺憾地將自己心中那點小心思掐滅。
「五長老,起來喝藥了。」想通了自己與那少年斷然無半分可能,牧菁雪眼中的光,一點點的散去。
「哼。」牧連焯好沒氣的奪過少女手中的湯藥,親手餵著自己娘子喝藥,面色有些臭臭的:「雖說大家都是狐狸精,勾引人那是本分之事,但族中公狐狸有很多,你勾搭誰都不算犯事兒,那小子雖然討厭,但好歹是你少主親眼相中的,他們自幼又有婚約,我可是警告你,收起你那點花花腸子。」
說著,眼珠子還一瞪:「那小子雖然方才說了那麼一番話,但若你真敢私下去找他,我就把你逐出狐族。」
當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了!
牧菁雪無故被凶,委屈極了。
手指扣著托盤木板,悶悶地告了一聲退,正要退下。
咣當一聲!
誰知,穩穩端在牧連焯手中的湯藥被一掌直接打翻,熱湯碎瓷濺了一地。
牧菁雪嚇傻在了原地,還以為自己惹怒了這位五長老。
牧連焯也懵了,以為下一刻,一個無比脆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將他腦袋打得重重一偏。
只見本應虛弱無力的牧雅詩,正掙扎著半坐了起來,連連咳嗽,面色虛弱得近乎蒼白透明,憔悴的雙眸也難以遮掩其中的怒火。
她手臂輕抖,五指死死地揪住錦被,目光再也不複方才那般溫和,而是充斥著一股怨恨的情緒瞪著牧連焯。
牧連焯捂著臉頰,眼神不可置信:「雅兒?」
「不要叫我!」她一聲厲喝,還是頭一次將恨意表現得這般明顯。
牧菁雪見勢頭不對,想走。
卻忽然聽到那位五長老明顯強行壓下憤怒的嗓音響起,多出了幾分柔和與憐惜:「孩子,先別急著走,來陪我說說話吧?」
牧菁雪腳步一下子僵在原地,面色有些難看。
牧連焯臉上也覆上了一層寒霜,覺得自己妻子實在是過分了些。
自己的女兒就在族中,縱然她不知曉子憂懷了小狐狸,但也不至於連問都不去多問一下吧?
如今抓著二叔家的小孫女,這般懷柔又是什麼道理。
而且這丫頭,明顯起了勾你女兒男人的心思,你竟然還這般笑臉溫聲相迎。
牧連焯真是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牧菁雪卻是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如果是如牧連焯這般,將雷霆雨露都這般明明白白地表露在臉上,她最多就是委屈委屈,倒也不會害怕。
怕就怕這種笑裡藏刀的女人。
因為這種人,一般狠起來才是真的要人命。
「五……五長老,我就是一個小輩,我嘴笨,不會聊天的。」這下好了,夫妻二人論著要為自己女兒出頭了。
她這還沒來得及下手勾引公狐狸呢,就要受這個罪。
牧菁雪真的是快委屈死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猜出真相來,北北要開大(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