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對那小狐妖……他正欲直言道明身份,卻見幽笙捏緊拳頭,一臉不屑。
「都說狐狸是世上最不忠誠的妖,果不盡其然,殿下我跟你說,那隻小狐妖,仗著自己長得好,腰子生得好,就四處勾搭姑娘。
當日在那暗淵殿裡頭,就好幾個姑娘與他不清不楚,更可氣的是,他與鳳隕宮那位叫什麼隱司傾的,在修煉室中沒羞沒臊,將她都欺負哭了你知道嗎?真是令人不齒。
那些姑娘也真真是一個個都被豬油蒙了心,竟然喜歡這种放浪的狐妖,您這手把手養大的龍女,想必也是叫這騷狐狸給一口吃乾淨了,這樣的女婿,不要也罷!
如今這小憐兒都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見那死沒良心的出來維護一二,想必此刻正在哪個女人肚皮上尋歡呢,若是日後讓我見到他還有臉來糾纏小憐兒,定然三條腿都給他打彎了。」
『正在女人肚皮上尋歡』的陵天蘇:「……」
幽笙本想藉助他對蒼憐這種『年幼晚輩』的寵愛,好生拍拍他的馬屁,哄哄他,來表一表她對這小傢伙其實也是可以很寵的。
陵天蘇不動聲色地給盛了一碗魚湯,端起來喝了一口,他又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面上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說起來,你莫許好久沒有去長生殿了。」
見他沒有再趕自己走的意思,幽笙心中一時歡喜,忙點頭道:「嗯吶,自打殿下離開神界,我便再也沒有去過長生殿了。」
陵天蘇又喝了一口魚湯,將那邊像小狗一樣蹲著眼巴巴看著的阿綰饞的舌頭都快吐出來了。
他又道:「下次可以來玩,我會盡一盡地主之誼……」陵天蘇大有深意地看了幽笙一眼,道:「準備更粗的棒子來歡迎幽笙殿下。」
幽笙:「……」
地主之誼?
更粗的棒子?
幽笙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一句話脫口而出:「殿下這是要與我調情嗎?」
陵天蘇笑得唇齒森寒:「你猜。」
幽笙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連連搖首,又道:「這隻蛇妖,我記得是小憐兒身邊的一名弟子吧?記得好像是叫……阿綰?上次好像在暗淵殿內見到她還不是這般傻傻的模樣,還有這手誰給傷得,我方才為她穿衣的時候看了一下傷口,殘忍得很,竟是硬生生將手臂扯下來的。」
「阿綰?你說我的名字是阿綰嗎?」
小青蛇不傻,幽笙一開口她便知道是在說她的事,一聽自己原來有名字,開心得身子左右搖晃。
陵天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很是認真道:「不,你才不叫阿綰。」
這名字著實惹人厭得很。
小青蛇的臉一下垮了:「原來我沒有名字啊。」
陵天蘇眉頭一挑,見她垂頭喪氣,又補了一句:「沒有名字可以取一個,阿綰不好聽,蠢死了,以後就叫小綰吧。」
幽笙心道這兩個名字之間,差距很大嗎?
「小綰~小綰~我喜歡這個名字。」小青蛇開心的蹦了起來。
陵天蘇看了她一眼,心道原來那隻毒蛇,也會存有這樣的靈魂嗎?
倒是像一個未被俗世浸染
的孩子。
也不知是經歷了怎樣的煉獄,才造就了今日這般冷血無情的修羅模樣。
對於這樣的小綰,他終究還是為難不起來,將手中只喝了兩口的魚湯遞給她,道:「肚子餓了就吃這個吧。」
小青蛇歡呼一聲,撲過來就要接魚湯,左右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手。
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子,又看了看幽笙那兩隻修長漂亮的手臂與十指,一下子又變得安靜下來。
陵天蘇瞧著她沒手,便將碗隨手放在了地上,對著這張臉,實在是溫柔不起來。
小青蛇很快又揚起一張笑臉:「謝謝主人。」
然後便伏下身子,像小鹿飲溪一般,以首湊近石碗,去吃湯麵上的魚片,只是那魚湯煮的滾燙,燙的她驚叫一聲,連連吐著舌頭,眼淚都激了出來。
看著這一幕,陵天蘇一時不得滋味。
想想同為天淨綰,那個桀驁輕狂的女子,即便是烘爐煉獄的困境也難不住她,如今卻因為一碗魚湯,燙的驚慌無助。
「算了。」陵天蘇端起石碗魚湯。
小青蛇神色一下子失措慌亂起來,還以為他要撤回自己的食物,急得想要去咬他的袖子,可是又不敢胡來,躊躇地在地上蹭來蹭去,一副臉頰都蹭得滿是細沙髒污。
「坐到我身旁來,我餵你。」
誰知,陵天蘇卻端起碗,讓出一片地來,隨手削了一支石勺,用水沖淨,盛了一勺魚湯,湯裡頭飄了一層魚肉,低頭輕輕吹涼著。
天光正暖,微帶鹹濕的海風將小綰的長髮吹氣,撩在鼻尖,微癢。
她撅起嘴巴,將微長的劉海吹了兩下,然後目光怔怔地看著他低頭吹涼魚湯的模樣。
不似那漆黑大殿時,冰冷肅殺的眼神,許是此刻日光雲影過於溫和,她看著陵天蘇低頭專注吹著魚湯,垂下的睫毛深濃,被日光映上一層金輝,說不出的溫暖好看。
當他手中那一勺熱湯餵至她唇邊時,額間微長的劉海再度被海風吹落,掃在鼻尖。
她一下子變得緊張笨拙起來,在那雙墨黑眸子的直視下,她鼓起臉頰,倉皇地往後縮了縮,試圖將自己躲起來那將縷凌亂的頭髮理好。
腦袋剛縮了才一下,一隻溫熱的手指擦過她的冰涼的鼻尖,將那縷髮絲撩至了耳後。
沒了那惱人的髮絲撩膚,可是她覺得自己的鼻尖好像更癢了。
陵天蘇看著她鼻尖紅紅,像是點了一抹好看的胭脂,模樣呆呆愣愣坐在那裡,很是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副迷茫無措的模樣,陵天蘇從未在天淨綰的臉上見過,一時覺得新奇,一時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自斬元靈,竟然能夠斬出一個與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甚至說完全相反的一面來。
弒神者,弒奪的是他人的命格與權柄,卻是十分的霸道,卻是不會被他人的靈魂所影響。
陵天蘇能夠肯定,眼前這個小綰,絕然是天淨綰的本體靈魂一部分,卻是未想到,能夠隱藏壓製得如此之深。
「燙~主人。」小綰低頭用舌頭尖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勺中的魚湯,然後又飛快的縮
了回去。
似是真的被燙到了,眼睛都起了一層朦朦霧氣,有些委屈。
「燙嗎?」陵天蘇將勺中魚湯輕抿一口,溫熱暖口,並不燙舌。
不過轉念一想,蛇類屬寒,想來常人能夠接受的溫度,對於她而言,卻是有些燙嘴。
真是麻煩死了。
那個心比天高,敢於弒神的桀驁女子,縱然被毒火焚身也能夠從容算計,如今竟是被一口魚湯燙成了這副德行,完全就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阿柴……
無奈。
陵天蘇又低頭吹了兩口,剛將魚湯吹涼幾分,驀然想到,她是沒手而已,又不是沒有嘴,他又為何要去將她照顧的這般面面俱到。
這般想著,一個小腦袋湊近,嗷嗚一口,咬住他手中的勺子,將魚湯連著魚肉一起吃下。
一口明顯沒有吃飽,縱然成了一副憨傻的模樣,這小蛇也賊有心思,不敢明言央求索要更多,就在那一副乖啦吧唧的樣子,睜著楚楚可憐的眼睛望著她。
嘴上不說。
那雙清亮的豎瞳里,卻是寫滿了:想要!還想要!
陵天蘇手中勺子慢條斯理地舀著碗裡的魚湯,又盛了一勺,這次沒有吹涼,熱氣騰騰地餵了過去,冷淡道:「自己吹。」
「哦。」小蛇很是乖巧,笑靨如花,鼓起雙頰用力一吹,魚肉湯汁全濺了出來,弄得她滿臉都是。
陵天蘇面無表情地看了自己衣衫上的湯漬,揚起眉峰,道:「故意的?」
小綰一副心虛模樣,將臉頰往沙子堆里一埋,屁股高高撅起:「我……我沒有。」
怎能感覺在帶一個不懂事的臭小鬼?
「起來。」陵天蘇淡淡道。
屁股動了動,人沒動。
「再不起來,就自己吃了。」
她立馬起來了,髮絲臉頰間都沾著細礫白沙,怯怯地看著他,眼神甚是黏人。
餵飯是個辛苦活,陵天蘇不再多說什麼,一口一口的吹涼餵給她。
很快一碗魚湯見底。
小蛇吃得瓜飽,起了困意,扭著身體就蹭了過來,似想窩在他的身邊睡覺。
陵天蘇放下手中勺碗,目光淡淡掠了她一眼,神色很是冷淡疏離。
天生的野獸敏覺,讓她察覺到了主人的冷淡與不喜,不敢再繼續靠近。
就距離陵天蘇三步開外,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將身子蜷成小小一團,睡之前還偷偷看了他一眼,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幽笙一臉古怪地看著陵天蘇,道:「殿下不會身邊真要帶著這麼一隻小蛇吧?」
陵天蘇沒承認也未否認,看著沙灘上未滅的火光,陷入沉思。
幽笙一下急了,那小蛇妖長得一副絕俗的容貌,性子又可憐勾人,縱然她家帝子殿下男女不沾,十分禁慾,卻也容不得這樣一隻纏人的小蛇天天黏在他身邊啊。
「那個殿下,我覺得這小蛇與我挺投緣的,正好我缺一隻靈寵,不如你就將她送於我了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