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黑之書

  她在空中連連幾個倒翻身,雖然在半空之中就穩好身體,可雙腿卻是深深嵌入冰冷堅硬的雪地之中,體內那股磅礴的青陽烽火拳意未消,周身十里雪地嗤嗤化成炎霧。

  落地後的即墨蘭澤仍舊持續往後拖曳了十米的兩條溝壑,以刀深深差地才穩住身形。

  她蒼白的面容紅潮湧動,胸腹間那一股氣息始終難體。

  這一下交鋒,明顯吃了一個不小的暗虧。

  即墨蛛陰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眉眼間是連風雪也無法吹寒的深沉平靜。

  牧連焯明顯占據了上風,可是牧片風面色卻是極為難看,袖袍之下的手掌都緊緊握拳,面上皮笑肉不笑道:

  「族長小侄兒隱藏得好深吶,未曾接受冥種力量的你,竟然都能夠戰勝通元境的陰剎人,果真是讓二叔我好生意外。」

  牧連焯神色一滯,拍去袖袍間的卷火,沉著臉並未說話。

  若是論修為力量的話,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不及那個陰剎族的女人。

  若非這多年來累積出來的實戰經驗,他極難壓制住她。

  牧片風正待還要說話,忽然身體一重,像是被無數沉重的繩索纏繞黏附。

  那種粘稠的沉重感,宛若無數陰冷惡鬼的手,帶著濕滑的冷意壓迫在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

  那股陰冷的氣息,讓他渾身毛孔劇烈收縮起來,牧片風意有所感,猛然抬首看著那邊雙手搭放於腹間的黑袍男人。

  他的十根手中都是破損之後縫合的,那是自爆元靈留下來的傷痕。

  按照常理而言,對於這種毀滅得如此七零八落的屍體,陰剎皇朝的陰體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縫合奪舍。

  這個人……顯然極不簡單!

  牧片風身體試圖掙扎那種沉重之感,手臂忽然一陣裂痛,鮮血染紅了身上看不見的繩索。

  那是無數根銀白的絲線,一股股地纏繞在他的身上,牧片風心頭一寒,回首間背後空無一物。

  可是雪地暮影間,在他身後,卻是憑空出現了一張巨大的蛛網。

  而他,就像是落入蛛網陷阱中的獵物。

  耳邊傳來嘶嘶滋滋類似於蛛類妖魔的吐息聲,渾身僵麻不得動彈,

  隨即,就聽到那個男人踏著碎雪,緩步來到他的面前,用那破損的聲帶發出沙啞難聽的嗓音:「冥種之力,你似乎,說了什麼很有意思的東西。」

  他的聲音沙啞而輕緩,可是牧片風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森濃的殺意。

  眼前這個人,太過於危險!

  繼續對話,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之中。

  牧片風冷哼一聲,也不說話,那隻纖細柔荑狠狠在那蜘蛛線先上擦過。

  虎口頓時破溢流血。

  虎口間的印記裂開,傷口很小,流淌出來的鮮血卻是極為瘋狂洶湧的,那鮮血色澤,也是如墨玉一般的漆黑。

  血液無重力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編織出一種讓人隱隱感覺道有些不安的形態。

  即墨蛛陰感受到了一股極不尋常的氣息在滋生,他皺眉握住那漂浮的血液,

  可是那些血液卻如同虛幻之物一般,輕鬆地穿透了他的手掌,最後形成一本書的形態。

  血中藏書?

  即墨蛛陰目光冷寒之中帶著一絲警惕,那漆黑的書住有著一掌寬度之厚。

  嘩啦啦。

  書頁被風吹散開的清逸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牧片風的聲音在風雪之中忽然變得極為縹緲虛幻,仿佛自遠古夢境裡傳達而出的召喚之音:「黑水之境,亡海之淵;極陰之靈,鬼獄之鎖;從我之意,海怨聽我令!」

  他眼眸緩緩張開,原本正常的眼瞳在逐漸擴散泛濫遍布之整個眼球。

  平靜的海面掀起千丈高的巨浪,似乎要將大半邊天空都遮掩覆蓋一般。

  而那黑色的巨浪之中,黑水依疊,在書頁停止翻動,豎起某一頁的時候,漆黑的頁面之上出現燙金勾勒出來的怪物圖案。

  而空無活物的黑水之中,在那圖案被引亮的瞬間,憑空出現了一隻一模一樣的怪物。

  七耳,三頭,十二手臂,魚鱗覆體,有著宛若海叉般鋒利的細長尾巴,如鞭子一般狠狠地砸在水面之上,濺起黑色的水珠。

  那個怪物六隻眼睛齊齊轉動,鱗片宛若他的戰甲,而這個怪物身後的巨浪,宛如輕甲後方的一展巨大披風,襯得這個怪物好像是遠古其他國度里的海中妖魔。

  沒有任何氣息,沒有任何徵兆。

  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這片黑色的死亡海域之中,打破了海域不存生靈的絕對法則。

  那個巨大的黑色怪物,三顆頭顱都是自腹部生長而出,猶如龍筋長鞭一般的巨大根莖肉須從腹部三個方向延伸而出,不斷發出扭曲掙扎變形,而那三顆頭顱就長在那足足有著三人和抱粗的肉須首端。

  血盆大口不斷咆哮出扭曲的龍吟聲,將整片海域以及天空都搖震了起來。

  龐大的獸去破空而來,發出震碎空間的隆隆之音。

  牧片風被眼前這震撼強大的一面深深驚住。

  那種非人間的超凡力量,讓他嘴角開始扭曲上揚。

  即墨蛛陰體內冰冷的鮮血都在這龍吟中開始氣血沸騰起來。

  巨大的黑影已經撞了過來,空氣中不斷爆裂出狂亂的氣流,扭曲的無形波紋。

  即墨蛛陰動了動嘴唇,因為這具身體破損的極為嚴重,即便是淡然輕語,那殘缺嘴唇下的牙齒與齦肉仍舊顯得猙獰可怖:「真是一個讓人感到不快的東西。」

  他張開雙臂,如一隻鵬鳥般展開手臂,雙臂間有著無形的氣流絲線在遊動,絲線飛速編織成一道新網。

  因為是肉眼不可見之物,誰也不知這網究竟有多大。

  咯吱!

  猶如老樹藤根扭曲的沉重聲音。

  那巨大的怪物撞在了看不見的蛛網之上,再也無法前進半分,而蛛網一圈圈的纏繞在他漆黑如兵甲的龐大身軀之上,鋒利的切割之聲開始響起。

  那怪物三隻頭顱同時咆哮出聲,恐怖的音波衝擊這人的耳膜。

  即墨蛛陰面無表情地拭去體內流出的鼻血,看著指間的鮮血,

  眼神淡漠道:「終究只是一個縫合品,破殼子可真是不好用啊……」

  本就氣息沒有調勻的即墨蘭澤雙手捂耳,蒼白的肌膚滿是鼓脹而起的充血經脈。

  啪啪啪幾聲,經脈血管中炸開幾片血花,她的氣息愈發不穩,好似狂風之中被吹得繽紛散去的蒲公英。

  蛛絲仍在持續切割,黑色的鱗甲大片大片的紛灑而下,即墨蛛陰看著牧片風扭曲的笑容,冷嘲淡道:「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底牌?」

  他手掌握住虛空,一道漆黑的玄冰自他空無一物的手掌之中凝結而成,隨即爆射而出。

  「吼!」一根肉須上的猙獰頭顱將那鋒利的黑冰之刃直接咬碎!然後口中發出得意的狂笑聲。

  即墨蛛陰嘴角上揚浮起,唇齒森寒而猙獰,白色的利齒在暮色中散發著幽幽的寒光。

  得意的嘶吼狂笑聲戛然而止!

  那肉須上的頭顱一下子僵住,眼睛巨口鼻孔之中不斷噴出漆黑的霜霧。

  霜霧之中彌散著陰冥的氣息,倒映出無數張類似於人類的虛幻面孔,只是那人臉之上有著類似於戰鬼的角。

  那些人臉不斷隔空張口咬著空氣,然後大口大口咀嚼。

  分明是沒有形態的霧體,分明什麼都沒有咬中,可是空氣之中卻是傳出生肉筋骨在齒間磨碎詭異聲音。

  而那顆巨大如蛟龍般的頭顱,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頭上布滿了無數瘡痍的撕咬齒痕,深可見骨。

  牧片風扭曲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如此詭異滲人一幕。

  一顆頭顱很快被吃得乾乾淨淨。

  很快,那黑霧的濃度開始加身,將整個巨大的怪物包裹住。

  那海怪欲要掙扎逃入海中,可渾身上下被無形的蛛絲纏繞,黑色的濃霧無孔不入的鑽進怪物的身體之中。

  絕度陰寒的力量,將怪物體內的一切凍結,喉嚨,腹部,腰背,大腿,手臂皆是突突突地穿插出無數銳利的冰刀。

  漆黑冰刀刀面之上,又有無數人臉在肆意張狂扭曲的張開嘴巴大力咀嚼。

  如山一般的龐然大物,憑空出現,繼而又憑空消失。

  最後一抹黑霧散去。

  空氣中濃郁的鮮血味道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氣味。

  牧連焯渾身冷汗如雨,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面色蒼白到了極點。

  牧片風仍被纏死在那無形的蛛網陷阱之中,他引以為傲的黑血源書,並未給他帶來什麼改變性的戰局。

  他的牙齒在咔咔打顫,是因為恐懼,也是因為憤怒。

  而此刻看到他充血瞪圓的眼睛珠子,便知曉此刻他憤怒遠壓於恐懼。

  即墨蛛陰以袖掩唇,不雅地打了一個飽嗝,那張縫合的臉依舊冷漠如雕塑一般:「真是好多年沒有吃得這麼飽了,味道讓人……」他竟然還細細品味思考了一番,然後才慢幽幽道:「很不愉快。」

  那本黑血源書他雖然很感興趣,可是即墨蛛陰並非黑血源書的主人,無法觸碰翻閱,便暫時放下了興致,微微瞥開視線,看著眼耳口鼻都溢出猩紅血線的即墨蘭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