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敖嘖了一聲,神色傲慢不屑:「我若真想殺一個人,你覺得這些規矩束得住我。」
「您不會。」
秦浩用一種肯定且尊敬的語氣說道,他染血的面容洒然一笑,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
在蘇敖的注視下,他眼底殺過一絲狠厲之色,忽然抬手,將自己左臂齊肩斬下。
被血染透的面容看不出是否蒼白,但強烈的痛苦讓他脖頸間的青筋突突暴起,死死咬牙沒有慘叫出聲,而是發出隱忍痛苦的可憐嗚咽之聲。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
秦浩捂著斷裂的傷口倒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著,吸著痛苦的涼氣,他疼得淚水從眼眶中湧出,打濕了臉上的鮮血,看著蘇敖抽氣道:「這是凡人冒犯神靈該有的代價。」
不得不說,秦浩是一個很厲害的賭徒,他以自殘,成功的消去了蘇敖眼底的殺機。
雖然蘇敖不知著人間何時又興起了神征之召這種無聊之事,但若是當真有神尊點印授選,那正是意味著此人便是神尊座下弟子一員,尚未飛升成神就直接砸死,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他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但也沒有繼續留在眾人眼前的意思,只淡淡看了蘇邪一眼,道:「今日該做的,本尊都已經做了,若還想借本座之事去做一些無聊的事情,那便是妄念了。」
不等蘇邪答話,受了一肚子惡氣的蘇敖紫袖一拂,直接從蒼穹之下召來一尊金翅大鵬,羽毛散發著熠熠的金光與神威,那是妖界第一任的妖祖,竟然被天生神尊收為了坐騎。
他踏鵬而去,不再理會那些朝他頂禮膜拜的世人。
他的小性子起來了,他現在只想儘快回到神界,去見一見那位稀奇古怪的神女大人,好生去冷嘲熱諷一波。
你苦苦追尋多年的男人,現在正被我家那小的吃得死死的,看你氣不氣。
蘇邪似是無聊般地將小手捂住嘴唇,打了一個懶懶的小哈欠,目光懨懨地看著地上那位小皇子殿下:
「好手段啊,竟然三言兩語就將那個大麻煩給勸走了,只是,他不殺你,不代表這我不會動你。」
秦浩呵呵冷笑,將額頭抵在被血水染紅的石地上,不讓蘇邪看到自己此刻充滿仇恨怨毒的目光,聲音低聲舒緩,仿佛沒有收到疼痛的絲毫影響:
「你看看,神就是這麼的高傲自大,且冷酷無情,蘇邪宗主,你要殺我,是不是先得考慮考慮如何度過此次難關。」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盛滿了龍血烈焰的烘爐接連炸裂,恐怖的烈焰繚繞這黑色的魔氣,暴
亂而失控的亂沸漸出。
天火如雨,焚城焚世!
一顆顆巨大的火團自烘爐中裂開炸起,分明只是拳頭般大小的烈焰火團,卻是濃縮凝聚了如河流湖泊般大量恐怖的岩漿烈焰,在脫離烘爐束縛之後,迎風就漲,聲勢駭人。
一團火球朝著慕容衡方向直襲而去,慕容衡秀眉微挑。
不等她有任何動作,足下那隻黑色鵬鳥將她直接掀飛,雙翼招展開來,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仿佛將這片大半邊天空都籠罩住了一般。
火球撞在它的雙翼之上,便如同一滴墨水漸在了乾淨平靜的水面上,驀然暈染開來,騰然一聲,火光欺天,竟是將它雙翼瞬間引燃,烈焰籠罩全身。
魅山發出悽厲的嘶鳴聲,仿佛靈魂都在灼燒。
經過龍血以及饕餮戾氣淬鍊的火焰又豈是尋常妖火,縱然它這副山靈之軀,也極難承受,雙翼很快被燒禿,露出血紅的骨肉,在融化凋零,看著極為悽慘。
秦浩無不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看,若是此刻不同心解決麻煩,這就是下場。」
慕容衡看得背脊寒涼,在空中翩然翻轉,控好身形之後,手指點天,做出了一個召雨靈訣的姿勢。
其他三位山主看得心驚膽寒,更為心疼此刻同袍遭遇,正欲出手解救。
他們只服從於陵天蘇與牧子憂兩人的命令,對於慕容衡,也僅僅只是因為她身體之上,留有陵天蘇的族騰直系印記,才勉強聽令保護。
對於這個人間女帝君,他們也同永安城內大部分人的想法一致,認為她不過是依靠陵主的寵愛才得以有如今這般地位,心中甚至對出賣色相的女子隱隱有些不屑。
但畢竟是陵主的女人,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在這場皇權鬥爭中將她保護好。
召雨靈訣極廢時間,縱然是經驗豐富的神族,也需要掐指引訣耗費極為專注的精神力與時間。
待到這個女人召出凡雨來,魅山怕是燒都被燒死了。
兩人一蛇的身子剛動正欲救援,三顆巨大的火球竟是不一地朝著他們方向同時襲來。
那恐怖的血焰之中,散發著凶獸的戾氣與死亡的龍威,他們曾經是燭陰之龍的眷屬,龍這種生靈天生對他們便有著不可抵抗的絕對壓制。
爆裂的火焰迎面襲來之時,已經化作了一片渡空的火海,分明只是三顆火球,竟然就造成了如此威勢。
會死!
這是護道山主們心中絕望籠罩時的第一想法。
而不抱期望的慕容衡那便,她似乎已經嚇傻了,身體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念咒引訣,亦或者說根本就來不及。
唯有蘇邪這個角度,她看到慕容衡一手指天,掌心托於大地,眉心紫色帝王星砂驟然大亮。
一滴雨,降臨塵世。
緊隨而後的,是千萬滴落雨,帶著冬末初春的寒,凝結出了一場不迎時節的傾盆暴雨。
嘩啦啦的下!
磅礴的暴雨給這個人間塵世帶來了一層朦朧絕世的美感,魅山燃燒的雙翼被大雨澆熄,滋滋的霧氣白煙升騰。
他頹然地倒在了地上,重新變作陰柔男子的模樣,只是渾身衣衫早已被燒沒,赤裸的肌膚間滿是焦痕與綻裂的灼傷血口。
他趴在暴雨中,發出痛苦過後被冰冷雨水洗禮後的舒適聲音。
而魑山魍山魎山身前襲來的火海,也在那裹挾著恐怖冰寒的雨柱中逐漸澆熄。
他們神色複雜地看著慕容衡,意外極了。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在極短的時間裡召喚出如此強大暴雨來的。
「咳……」慕容衡蒼白的面容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薄唇之下,溢出一縷異常猩紅的血液,沿著她削尖美麗的下巴淌落成滴滴血珠。
那抹血意太過於刺眼,猩紅得過於異常了些,魑山認了出來,那是五臟六腑破溢才會導致的傷勢。
她心神一顫,驟然失聲道:「你竟以化臟腑的代價為祭,召出這場暴雨?!你瘋了!」
慕容衡面容被冷雨打濕,紅潮散去肌膚間就僅剩過分的蒼白,濕染的墨發貼在她的臉頰上,更顯面部輪廓精緻流暢。
她微抿的唇難抑地又壓抑般的低咳兩聲,唇角被雨水洗去的猩紅又自唇中涌了出來。
秀長蒼白的脖頸因為咳嗽,都染上了微微動人的緋色,雖說身著一身威嚴的女式玄黑龍袍。
可她生來傾城美麗的容顏極美,這麼一咳,一蹙眉,幾分病態,幾分嬌媚的模樣,真是不由教人心疼得有些肝腸寸斷。
不過很顯然,她自己並未察覺到自己此時隱忍低咳的模樣有多媚態誘人。
那雙杏花煙雨般的眸子殤斂之間,有些淡漠懶散不以為然的模樣:「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天界之上,那新晉的雨神很顯然是個不好說話的主兒,將自己的雨域分別設下禁令,若非以腎臟為祭,那位不好伺候的主兒怕是半分雨都借不下來。」
嘴上說得隨意,可內心仍是多有沉痛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