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地獄中的風景

  老人誠然是一副狐妖的形象,可他眉心之中,屬於妖族特有的妖星星砂卻是早已漆黑一片,被染成了森羅冥星。

  他已然向冥族獻上了妖骨,奉上了靈魂,從而獲得了超越生命盡頭的壽元,還有力量。

  老人道:「此地,是我們的人先來的。」

  陵天蘇眯起眼睛:「如此說來,屠龍這種好事,你們北族也參與了進來。」

  老人手指輕輕摩挲過眉心的印記,露出冰冷且臣服的笑容:「為那大人而戰,是我族至高無上的榮耀。」

  「那個大人?」陵天蘇逼近一步:「哪個大人?」

  老人很平靜地看著他:「你沒有資格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因為今日,你會死在這裡。」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成為了一種預言先知,縱然陵天蘇此刻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可莫名的……

  聽到死那個字,竟是讓人心中一寒,仿佛看到了他的命盤已然定格,就像是佛堂大殿之中的檀香,本該還有一段距離才能燃盡,卻忽然被投入到了烈火之中,頃刻之間,便已經燃到了盡頭。

  駱輕衣輕輕皺眉,提劍待要上前,卻被陵天蘇抓住手腕,他朝她搖了搖手,然後蹲下身子,與牧魏平視說道:「你覺得,你能殺了我?」

  牧魏道:「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可以。」

  「願聞其詳。」

  「我跟了你們一路,待察覺到你有著長幽境的時候我真的很吃驚,實在難以想像在這世上,竟然有一種生靈能夠在短短四年間,從初入修行門檻的固體境,一路突破至人間絕頂境界長幽,這誠然已經有了飛升之資,縱然是神界裡,像你這樣的天才也絕不常見。」

  牧魏那雙渾濁的眼在醞釀出冰冷的光,眉間的黑色星砂吐露出惡毒的氣息,他的語氣依然平靜:「如果當初,族人知曉你能夠走到今日這個程度,想必無人會反對那門婚事。」

  駱輕衣:「婚事?」

  陵天蘇點了點頭,並不想隱瞞她:「嗯,我與子憂的婚事。」

  駱輕衣神色複雜:「原來,你在本族之中,早有婚事。」葉公從未提及,即便是葉家軍侍,在世子入京的時候,知曉他為半妖身份者,少之又少。

  時隔今日,她再知曉,他最初的婚姻者不是自己,而是子憂,她心中不無沉痛難過。

  沉痛是因為南北分流,難過是這兩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她無法想像,究竟是經歷了怎樣的痛,才會讓兩人走至今日這般,毫無隔閡,相見顏歡。

  陵天蘇看著牧魏,聲音極起清淡,宛若驚不起一片波瀾,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句輕飄飄的:「都過去了……」

  怎能不痛。

  又怎能放下。

  「老族長都算是活了半個紀元的老妖怪了,怎麼還這麼天真,這世上沒有如果,而你心裡也清楚,及時當年你預想到了這個如何,結局也不會改變多少,甚至,你會將事情做得更絕!更狠!」

  他用冰冷的劍尖挑起老人枯瘦的下巴,劃開一道血痕,目光明亮道:「比如說,在我踏足北疆之地時,在那雪域之中,你會派出北族暗殺部隊,將我與子憂一同殺埋在無人的雪域之中。」

  老人輕笑一聲:「只可惜啊,當初沒能這麼做。」

  陵天蘇劍尖點在他的眉心,說道:「老族長你應當是在百年前就死過一次的吧?見過了地獄的恐怖,黃泉的冰冷,吹過陰界鬼風的靈魂,也是在那一刻沉淪墮落變黑的,對嗎?」

  牧魏緩緩閉上眼睛,說道:「下面太冷了。」

  陵天蘇眼底露出一抹譏笑,聽著他繼續說道:「一旦活得越久,就越畏懼死亡,這句話不是假話。」

  牧魏很平靜地說道:「我十分同意這個說法。」

  「所以。」陵天蘇拉開衣領,露出肩膀下方那道南族圖騰印記,說道:「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南北統一,而是這個。」

  牧魏那雙老氣沉沉的視線落在陵天蘇肩膀上的那塊圖騰上,目光驟然大亮起來,帶著極為可怕的執念與渴求。

  陵天蘇漠然道:「唯有殺盡我南族最後一名狐族,毀滅肩上圖騰印記,滅了南狐妖族的傳承,這本源妖騰,則會無主所擇,只能沉眠百年,再現騰與你們北族之中,我說得可對?」

  牧魏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他不顧手掌被割破,死死拽緊了雷繩,鮮血淌了出來。

  他面上冷笑著:「我的生命曾走到過盡頭,是自然老死,臨死之際,我也曾真心交好於南族,也用心欽佩過狐奴的忠誠與忠義,可是當我行過黃泉路,奈何橋,跨過了地府鬼門關,見識過了那十八層幽冥府司,我害怕極了,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麼?」

  陵天蘇:「……」

  老人的眼瞳深處,似乎有著鬼火在跳動,他忽然激動起來:「十八層煉獄!層層皆有我北狐妖族的身影!若如凡人那般苦受輪迴之痛到也罷,可冥府有冥府的規矩,但凡為妖者,無騰印之妖,皆被視為放逐罪妖,需收百年煉獄折磨苦痛。」

  說道這裡,老人自嘲一笑,眼底有著沉痛之意:「我北族分割自立,自行辟易九尾圖騰,可即便如此,九尾天狐的始祖還是庇佑你們南族,就連你這樣的雜血半妖,在出聲之時,都會被賦予圖騰印記,九尾妖狐的本源力量始終藏於你們南狐一族的圖騰之中,縱然你們逐漸沒落,可壽元依舊遠超於我們北族!」

  陵天蘇眼底毫無情緒波瀾,只淡淡說道:「生死有命一切有為法。」

  牧魏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死死地盯著陵天蘇:「死的不是你,你不曾見證過地獄是怎樣的絕獄風景,當然可以如此輕鬆的來指責他人的罪過,若你身居族長之位,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一出生便無妖騰庇佑,尚未睜眼便夭折離世,他們如此幼小,尚未被世俗所污,不曾作惡,卻要受百年煉獄業火所打熬!」

  惡毒在他蒼老的面容間滋生,目光若血,渾濁的眼球蛛絲猩紅:「這是誰定下的規矩!憑什麼要他們受這樣的苦業!所以我要奪!所以我要殺!生死不由命!由我!」

  看著這樣執念瘋狂的牧魏,陵天蘇眼底閃過一絲讓人讀不懂的冰冷殺機。

  他驀然出手,手掌透過層層雷繩,扼住他的脖子,將他骨頭捏得咯吱作響,手背暴起,可他的目光卻是平靜得有些滲人:「所以你覺得,我便該任由你奪?任由你殺?」

  他如此行為無疑極為危險,牧魏實力早在兩年前便已達長幽,或許陵天蘇的雷陣將他成功束縛,那是出其不備,但束縛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貿然出手,很有可能受傷。

  可是牧魏沒有做多餘的事情,仿佛一次出手沒有將他殺死就已經認知清楚了某種現實,絕對癲狂以及絕對驀然的眼神里,還有一縷深楚的無奈以及猙獰。

  這麼多複雜的情感充斥在這雙蒼老的眼眸里,很顯然,如此強烈又痛苦的情感已經在牧魏心中深深紮根,折磨他很多年。

  故而,後來會做出那麼偏執殘忍的事情,也不奇怪了。

  牧魏開始癲狂大笑,目光憐憫又嘲弄地看著他,說道:「終有一日,你會嘗到我這種一無所有的絕望,我會讓你親自品嘗到的。」

  他蒼老的唇喃喃:「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時候……遲早有一日,你會知道的。」

  他的聲音低沉蒼老,如充斥著一種危險的詛咒之力,讓人不得已心生信服。

  (ps:感謝讀者小可愛「對不起我是催更狗」的巨巨額捧場,「癮公子的劍」的巨額捧場,還有,今天又是一個激動人心值得紀念的一天,北北第五個盟主誕生了,喲吼!蕪湖!!感覺今天可以激動得一晚上睡不著了,真心感謝盟主大佬「玩的不錯」的慷慨打賞,也因此證明了,半妖的價值。冰封姐姐說,處女作品,第一本書,能有五個盟主很厲害了,北北真的超開心,要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