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水在短短三日之內,便淹沒了一州大陸,此事怪就怪在,離國上下,竟是沒有採取半分措施仍由自己的子民被那海水吞沒,就像是……」慕容衡語氣微微一頓,眸光也有些暗沉危險起來:「就像是在用紅塵凡世為祭,試圖喚醒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般。」
陵天蘇眼底的戾意愈發隆盛了,面上神色卻是平靜到了冰點,他極為冷靜地思索了片刻,沉吟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有人打開了一角海神界的結界,將其中一片詛咒之海,引渡到了人間。」
至於為何這麼做,那就有待查證了。
還有那白骨托碑,十分令人在意啊。
慕容衡那雙冷靜的美眸也不由泛起了一片憂色:「我本就是市井出身的公主,雖然這幾年來不斷的學習觀測天下大勢,知微於塵埃末毫,可始終學習的,都只是這個人間九州的知識,對於那個遙遠又古老的海神界,當真是一籌莫展啊。而且那個公子異,雖然在北離地位不低,但這次,卻無法觸及到這個層次領域裡了,所能夠提供的消息也極為有限。」
陵天蘇道:「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我們倒是有一人可用。」
「何人?」慕容衡目光微亮,心道這隻狡詐的公狐狸,莫不是還安插了更厲害的暗子在北離國境之中。
這該死的冤家,居然還跟她玩藏一手這一套。
陵天蘇緩緩地念出一個令人陌生的名字:「醉夜塵。」
慕容衡也對這個名字是很陌生的,因為這個名字如他的人一樣,實在是太普通了,以至於她思索回憶了很久,一雙小眉毛都擰了起來:「你說得這個醉夜塵,該不會是北離天都十三營其中的一位副將,那個醉夜塵吧?」
陵天蘇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北離天都十三營聽起來名頭唬人,可是像這樣的軍隊,自北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更別說一個小小副將。
醉夜塵就像是一片沙,一片葉,藏於這亂世紅塵之中,名聲極為不顯,而慕容衡,作為一代復國新君,竟然能夠記住北離一個副將的名字。
想來,對於北離軍隊信息這一方面,沒少下功夫。
「不錯,正是此人。」
慕容衡臉色一下就垮了下來:「此人修為卡在安魄境已經有五年了,殿下憑什麼覺得此人有那能耐亦或是權限為我們調查清楚逆海之事,況且此人對我們的忠誠心,實在是有待查證。」
陵天蘇一臉奇怪地看著她:「我何時說他是我的部下了?」
慕容衡:「……」他笑了笑,又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死亡沙漠裡的那場暗殺?」
「暗殺吳嬰?」
「不錯。」陵天蘇點了點頭,道:「你覺得,一個小小的副將,能夠擔任暗殺吳嬰的主力之一嗎?」
慕容衡睜大眼睛,竟然漏掉了這般至關重要的一點。
陵天蘇目光投向斷崖下的海潮里,用一種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此人,當是吳嬰心腹才對。」
慕容衡更加迷糊了:「吳嬰太子與離結盟,九州皆知,即便安插暗探在北離,又如何能夠為我們所用?」
問到這裡,慕容衡明顯看到陵天蘇面色變扭了一下,也不知在變扭個什麼勁兒,偏頭扭向一邊的模樣都顯得有些幼稚賭氣。
「哼,那混蛋,尚未兌現承諾,還欠我一次,借她的人用一用,不過分,而且海神界的鎮海星晶為天冥所盜,至今未復於海中,詛咒之海已經非神龍所控,北離結合北狐一族的妖力將海神界大門結界開闢一角,逆流倒灌的海水不受控制,而那結界打破容易,徹底修復卻是極難,若是海水徹底不受控制的傾瀉而出,莫說他區區離、越二國,整個人間,都將成為一片海獄,所以……」
陵天蘇偏過去的腦袋帶著幾分執拗地揚起:「她不跟我合作,還想跟誰合作。」
慕容衡發覺他口吻怪怪的,卻也沒有多想,而是試探性地問道:「所以,我們需要派死士前往越國一趟,與吳嬰商議此事?」
去越國找吳嬰,這不找死嗎?
真當人人都是世子殿下,深入那龍潭虎穴之中還能夠全身而退不成,誰人都知曉吳嬰那乖張暴戾的性子,一言不合,滅你魂靈都是便宜的。
她心想,這種送死的絕命任務,派誰去都好像不太好啊,手底下剛培養起來的勢力,能夠擔任此等人物的都是人才,死了誰都好心疼啊。
嗯,算了,還是讓夏運秋再跑一趟了,反正這人死了也不心疼。
「嗯。」
「我覺得可以讓夏運秋跑一趟,此人最擅長逃跑了,說不定能撿回一條命回來?」
陵天蘇皺了皺眉,有些不願意:「換一個人。」
「那葉隱先生,我瞧著他是個有本事又高深莫測的人,當時能夠從容不迫地與吳嬰周旋。」
陵天蘇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換一個人。」
慕容衡徹底無奈了:「你直說讓誰去吧?」
「隨便。」慕容衡:「……」你是耍性子的小女人嗎?這小祖宗脾氣跟誰學的?
陵天蘇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隨便派一個女人去。」
慕容衡的目光一下變得有些鄙夷了:「世子殿下,美人計這一招用爛啦,吳嬰何許人也,鬼嬰殺神降世,無情無愛,是一個只知殺戮無欲無求的人,如此行事,只會枉費性命。」
陵天蘇恍惚了一下,是這樣子的嗎?身體上被那個混球小尖牙咬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他怎麼覺得,犯起混來的小鬼嬰,欲望比誰都強烈,分明只是一個不中用只會嚶三下就軟 掉的廢柴,哪裡有她說的這麼可怕。
「無需多問了,此事不可耽擱,就讓楚萱去吧?不必憂心性命之事,我會準備一盤剝好的冰鎮葡萄,你讓她同行帶給吳嬰。」
「呃……這聽起來有荒謬的迷之行為,請問一下殿下,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陵天蘇手腕間那枚常年佩戴從未變幻過位置的鈴鐺由於沒了紅繩的緣故,改成了髮飾,綴發尾上了。
而腕間也沒半點閒著,改換了一根新的紅繩,穿了一枚古舊的銅錢,安安穩穩地藏在袖子裡。
他摸了摸那枚被體溫煨暖的銅錢,嘴角含著一抹笑意,笑容有些狡猾道:「你讓楚萱將這剝好的葡萄給吳嬰,她必然會十分想吃,因為冰鎮過後的葡萄,很甜,然後……」
慕容衡頓時精神一振,明白過來了世子殿下的險惡用心,點頭明白道:「然後毒死她。」真是好一隻歹毒的公狐狸,不過無毒不丈夫嘛,她喜歡。
陵天蘇幽幽瞥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年輕女帝有時候聰明歸聰明,但腦子裡指不定還是塞了一些漿糊。
看著她眨啊眨的期待小眼神,陵天蘇淡淡道:「然後。」
「問她要一文錢。」
「一文錢……」慕容衡複雜的心情一時難以描述。
陵天蘇嘴角勾起,活像是一隻壞狐狸想到了什麼欺負人的壞水:「吳嬰自然是捨不得那一文錢,但是沒辦法,她又會想吃葡萄,只能乖乖妥協,這個主意簡直不要太天才。」
慕容衡都不知該從哪裡吐槽了,這是三國機密大事,如今面對的是比北離大國還要可怕的吳嬰殿下,怎麼被你鬧得像過家家一樣。
「我覺得這一觀點很難成立,吳嬰即為一國太子,如何會沒有葡萄吃,又何愁宮中無人為她剝葡萄?」
陵天蘇:「哼,旁人剝的葡萄會有我剝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