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赤炎金沙

  他們身處於最是安逸的皇城府宅,口中鄙夷輕視的對象卻是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在戰場最前線,洗清了讓所有人心中的夢魘陰兵。

  更可笑的是,他們撿芝麻掉西瓜,竟然還將這名女子當成商女貨物一般,慷慨贈予他人。

  何其可笑!

  顧瑾炎昂首挺胸,睥睨著面色霜白的孟子愉:「丟人現眼的東西!你以為你現在是在質問誰!」

  場面死寂了一瞬。

  有人澀澀出聲道:「可……即便如此,世子為何又要弒君,此舉著實令人費解啊……」

  孟子愉精神立馬為之一振:「不錯,即便如此,也無法改變世子弒君這個事實,今日他可弒殺魏君,來日,豈不是還想對陛下起謀害之心!」

  眾人目光盡數朝著陵天蘇望去,似是想等待一個完美的回答。

  陵天蘇平靜垂眸,嘴角吮著一縷冷笑。

  孟子愉見他不語,心中底氣更足:「世子強大又如何!當真以為自己可以隻手遮天不成!莫要忘了,在永安城中,夜門主與孟樓主皆為長幽!如今你得罪龍族,雙子君龍姐他日尋上們來,你覺得你還能囂張到——」

  淅淅瀝瀝類似於大雨瓢潑的聲音打斷了孟子愉的話語。

  可若單單只是傾盆大雨,何以能夠讓正值激昂亢奮的瀟竹學院大師兄閉嘴。

  只因此刻,入眼四下之處,長空千里,漂泊落下的是金色的急流般的『細雨』。

  『細雨』本該潤物無聲,此刻卻是落下了瓢潑的聲勢,金色的『落雨』好像撲粉似的,落在人們的臉上卻是一陣生疼。

  一片繼續不斷的波動充塞了黑暗世界,落下來的金宛若流著的水,暈開起了一片漂蕩的模糊聲音。

  所有人的身體都在顫抖。

  他們抬首掩目,神情激動地看著天空之上的長鴛形狀的浮穿。

  「赤炎流沙!這竟是魏國盛產的赤炎流沙!」

  赤炎流沙,乃是天地靈物,聚地脈深處的靈火岩漿精華淬鍊而成,魏國修行者專攻符道,而這赤炎流沙便是突破符道巔峰必不可失的珍貴至寶。

  可謂是一斗赤炎流沙堪比一城之價值,以赤炎流沙熔符,其威力可大大提升數倍不止。

  魏國地勢易守難攻,鮮為人知的,更是魏國符師高手以赤炎流沙布陣繪符護國的功勞。

  這赤炎流沙,說是魏國最強大的底牌也不為過。

  晉國多年保護魏國,魏國所上供的貢品也不過為赤炎流沙的高度仿製品。

  可近日,那艘高懸魏國皇家旗幟的長鳶竟是飛泄出千里流沙,早就出了一場盛世金雨的美景。

  自從《社稷山河圖》被毀,晉國國運流逝,留下巨大的隱患。

  若是以這些赤炎流沙為山河靈符,融入大地之中,何愁無法穩固山河國本!

  這下,就連天子面上都露出了火熱的神色。

  赤炎流沙於魏國無比重要,他實難想像,究竟發生了何事,竟然能夠讓魏國獻上如此龐大數量的赤炎流沙。

  有老臣手捧滾燙如火的赤炎流沙,老淚縱橫。

  長鳶浮船,是魏國近年凌空現世一位機巧大師,半年光景便以金火兩種屬性的靈石轉化為強大的動力,使得木船浮空,日行千里,是一個極其有效運輸物資的方式。

  船頭之上,立著一名青年男子,他雙眸滄桑,五官陰柔俊美,一雙狹長的唇朱紅似血,頭戴孔雀翎烏紗帽,一身烈焰色的太監官袍在空中獵獵作響。

  看清那人容貌以及特殊的太監官袍,其身份呼之欲出,讓人們露出了比看到赤炎流沙還要震驚的色彩。

  「魏國先帝欽監太監,黃閻川!」

  「他不是為殉先帝,自封與魏國先帝之陵中了嗎?怎會出現在此?!」

  「黃公公自我封印已有了十九年光景,怎會突然現世!」

  「他這是將老祖宗的規矩都給丟了嗎?欽監太監為天子貼身監司,天子隕,監司殉葬!他怎可破陵而出!」

  「莫不是知曉魏國君主以亡,特來尋仇!」

  「該死,我就說這世子不安好心,盡會給人惹來災禍!竟然屠殺魏國天子,要知曉這位欽監太監在百年前便已經是長幽巔峰之境,若非魏君隕落,這位黃公公可是有著與劍神日月同輝的美名!如此可怕的敵手上門尋仇!我看他如何收拾殘局!」

  眾人在見到那位中年太監的瞬間,便從赤炎流沙的狂喜之中冷卻下來,變得憂心忡忡,生怕那位世子殿下的胡作非為,遷怒到了他們。

  別看那太監生得俊美年輕,真實年齡怕是早已過了百歲之齡。

  廢墟眾人,唯有天子,目光沉凝莫測。

  他知曉,在魏國即將被離國大破吞併,都未能讓這位黃公公現世援助,如今不過是死了一個病弱無能的帝王,怎麼可能引出這位欽監太監出世!

  就算正如人們心中猜想那般,是為魏國君王復仇而來,又何必乘鳶而來,還攜領這般多的赤炎流沙。

  天地飄金,聲聲漫漫。

  長鳶之上的年輕太監並未就此降臨落下,只聽得他獨特尖細的嗓音自蒼穹飄蕩下來:

  「奉陛下之命,特獻千斤赤炎流沙與世子殿下,以念世子殿下六日前慷慨出手,廢亂君,安天下。」

  「什麼!!!」

  「竟是謝禮!」

  「方才他喊什麼?陛下?!欽監公公竟然真的認可魏國新君?!我怎麼記得如今魏國新君名不正言不順,可是宦官出生啊!」

  竊竊之聲並不大,可欽監太監何等修為耳目,瞬間捕捉到了這一句大逆不道之言。

  當即那雙狹長邪魅的丹鳳眸划過一絲危險的陰冷,他緩緩探出一張與他俊美面容極為不符的蒼白枯瘦手掌,掌心之中握著一捧赤炎流沙。

  金色的沙自他指間詭異垂直落下,宛若一條極細的天光自長夜墜落。

  纖細如髮絲一般,仿佛囂狂的夜風隨時能夠吹散,可是那道線依舊筆直如箭。

  精準無比的落在了那個人的頭頂之上。眾人就聽到噗的一聲輕響,方才還好端端立在那裡的年輕官員眨眼之間便化作了一團血霧。

  空氣之中瞬間彌散著一股殘忍的血腥氣味。

  長鳶之上的年輕太監搓了搓手指,陰冷的眸子深深眯起:「吾朝天子,豈容你一介宵小能夠輕言質疑!」

  無人再敢出聲,唯有立在龍首之上的陵天蘇,隨手握住一蓬赤炎天沙,若有所思道:「我倒是不知,那位小皇帝的背後還有閣下這樣的高人。」

  小皇帝一言,雖未羞辱,但也沒有多少的敬重之意。

  可那名年輕的太監卻收起了眼中的陰冷情緒,朝著陵天蘇微微點頭之意,目光變得有些遙遠追憶,喃喃道:「我亦是沒有想到,在這人間,還有陛下的存在。」

  陵天蘇似是在這一瞬捕捉到了什麼,眸光微微閃爍,隨即輕笑出聲道:「成長得倒是令人嘆為觀止。」

  話中也不知是在夸誰,聽得眾人一頭霧水。

  唯有長鳶上的年輕太監聽懂了,目光不由為之一變,由衷說道:「殿下亦是讓人十分的嘆為觀止,目光放得如此長遠,以至於造勢出這般個了得的人物,閻川佩服。」

  陵天蘇笑了笑:「我倒是挺好奇她竟然能夠在一年間裡做什麼多事?竟然連自封殉葬的欽監大人都請了出來。」

  年輕太監面色一僵,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從陵天蘇臉色移開,目光深邃不明:「此事……世子殿下好奇想要知道,那位必然將其中因果告知殿下。」

  雖然拿捏不清楚這位欽監太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但如今看來明顯是友非敵。

  陵天蘇自是不會多加為難。

  「欽監大人備上如此厚禮,替本世子轉告貴國天子,這份心意,本世子甚是感激。」

  年輕太監微笑道:「世子殿下嚴重了,若無殿下出手相助,陛下也無法如此快的登基稱帝,如今謝禮已經送到,雜家這便告辭像陛下復命去了。」

  輕沙飛揚之間,浮船飛鸞尚在,只是那烈火赤灼的人影卻如風散去消失。

  千斤赤炎金沙,自浮船上漂浮墜下,還須得好些時間。

  金色的雨仍在持續,帶著無比炎熱的氣息,宛若將所有人的臉龐都燻烤地火辣辣地疼,宛若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記巴掌一般。

  有人確認那位欽監公公真的離開後,才小聲疑惑道:「何以魏國君王被世子誅殺,這位公公還心懷感激,我記得他非是凡臣,對待先帝那是極為效忠的。」

  顧瑾炎面上嘲弄笑意不甚深濃:「一個投靠敵國販賣子民的君王,還留之何用?你們只知葉少誅殺魏君大逆不道,卻不知當本少前往魏國皇宮的那一日,魏君正在大逆不道的宴請北離皇子,商議著如何要讓我五萬顧家軍,全軍覆沒於藏嶺野!」

  所有人為之色變:「什麼!那魏國君王居然投靠敵國北離!北離狼子野心,他怎地生得這般愚蠢!」

  「切!定是見我晉國國力薄弱,國本流失,已經無力再繼續保他魏國,這才急著倒戈相向,投誠自保!居然還將自己的子民當做祥和的貨物商品,呸,這樣小人,當真是枉為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