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七章:關門,放蘇邪

  楓瑟此刻實在不好反駁,只是由心覺得她大道坦然,前路一片光明。

  一個是身負荒神血脈的神女,一個是半人半妖的雜血,如此傾負真心,實為不妥。

  只好委婉開口道:「你同他尚未成親,行天地之禮,怎可以人媳自觀,你對他一心一意,他卻對你三心二意,就連蘇邪都與他有著不清不楚的往事。

  你非他妻子,他轉身便可另娶她人為妻,何苦如此。你日後是要飛升大道回歸神國的天驕,還望能夠細細斟酌衡量。

  天一淨池你們若是想用,本座不會阻攔,但是傾兒,還請你莫要衝動,男女之情為小愛,當舍即舍,你身份特殊,應當以蒼生社稷為重才是。」

  「當舍既舍……」隱司傾微微揚起的清寒鳳眸里,聽到這句話時,終於多了一絲凌厲的鋒意。

  那鋒意並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許是從未被她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楓瑟驚退小步,面色微微發白。

  就聽得她嗓音淡而陌生,語氣之中雖有尊重,卻無了以往的尊敬。

  「司傾自幼聽宮主天地宗禮教誨,此生從未想過嫁人為妻,唯有陵君,是我這一生唯一的驚喜。」

  「因為是驚喜,所以只需遇見一次便是極好的珍貴,陵君為我撐傘,我願用我一生借他一程。說到底身份宗禮什麼的,不過是宮主妄自加在我身上自以為是的道理帽子罷了。」

  「我若成魔,天下棄之,舉世皆敵,唯他不離不棄,我若為神,怎可因為這幾句自以為是的無趣道理,舍君自離。」

  這一刻,她不以弟子身份自居,只是以一個普通過客,步步走近楓瑟面前,眉眼生疏冷派。

  「修道執本心,妄了本心,談何而來的大道坦然,不念恩,不念情,此舉與冷血的魔道又有何益,楓瑟宮主,斬情一道,你一直都修錯了,你奉勸我回頭,何不自觀後路,是否早已走偏。」

  楓瑟面色慘白,嘴唇發青,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其他什麼:「你當真是……」不可教也!

  濃濃的失望四字她沒敢說出。

  別說如今隱司傾已非她的弟子,縱然她此刻仍是鳳隕弟子,光是論她這一聲荒神血脈,都絕非她能夠出言教育的。

  這便是凡道與神道的區別。

  楓瑟於這兩道,如執念入骨。

  隱司傾清楚知曉這一點,所以心中無力失望。

  楓瑟看她,終究止於此路了……

  區別只是在於,她是神還是魔。

  僅僅如此罷了。

  這是一個死結,無法解開,繼續論討下去,也只是一個無限循環的死局。

  要想從死局中走出,還需要有人快刀斬亂麻,重磅出擊。

  陵天蘇十分果斷地朝著小妖女使了一個眼神。

  關門!放蘇邪!

  蘇邪輕咳兩聲,小蹦跳地歡快跳到隱司傾的身後,從她身後幽幽探出精緻的小臉蛋來,直勾勾地盯著楓瑟。

  眼神微嘲道:「師尊大人,三日前我不甚遺失一物,師尊可曾看到?」

  精緻妝容難掩蒼白的臉頓時充血般通紅。

  她連退三步,如同一隻踩了尾巴的貓,厲尖著嗓音道:「本座沒用那東西!」

  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邪笑容妖嬈:「真奇怪,我也沒說是何物啊,師尊大人怎知原來是可以用的。」

  隱司傾揉揉額角,有些頭疼。

  楓瑟渾身直抖,也不知是氣還是羞:「你故意留下如此噁心之物,又何必故此一問!」

  蘇邪哎呀呀道:「我畢竟是邪門宗教出身,合歡宗內有一件兩件這樣的物甚不很正常,師尊大人您郎朗清骨,風姿傲雪,瞧不起此物也當為情理之中,可你一面用著還要一面唾棄,它可是會難過的。」

  楓瑟面色鐵青,從衣袖中取出一物,砸在地上,怒道:「誰用你這妖女的東西!」

  只不過此舉,頗有掩耳盜鈴的意思。

  蘇邪唉聲嘆氣,一臉慈悲憐憫地看著地上碎成渣渣的東西。

  可惜道:「有時候我覺得師尊大人你氣質絕佳,風度照人,好是極好,可就是這脾氣差了點,應當多像弟子學習學習,正比如傾傾的陵君熱心幫助弟子解決修煉困境後,弟子都會誇他好棒棒,而不是像您這般,用完就毀,著實沒有人情味。」

  人情味這次是這樣用的嗎?

  還有那一句『傾傾的陵君』,感覺怎麼好不正經。

  眾人凌亂。

  阿綰亦是心中無不感嘆這小丫頭的犀利言辭,那小肚子裡,怕也是黑的。

  楓瑟明顯抵達崩潰的邊緣,活了這麼大歲數,她還從未被人調戲得如此徹底過。

  修行萬載高深莫測道行,竟然還不足一名妖女在那合歡淫 亂之地的十年之功,敗得一塌塗地。

  清霜傲骨,在她面前,都成了渣渣。

  方才還一副長輩面孔勸說隱司傾莫要沉淪愛欲之中。

  可這會兒呢,她算什麼?竟然拿著一個不堪死物,沉淪泥陷。

  她這般不自製,又如何有資格教育她人。

  楓瑟羞恥難當,再也待不下去了,落敗而歸。蘇邪還在那:「嘖嘖嘖,這小臉皮薄的,傾傾你是繼承了她這一點吧,羞羞的時候一點也放不開,非要灌幾壇自桃花釀才成,真是沒意思。」

  隱司傾白皙的額前頓時青筋凸起,很想揍人。

  蒼憐鼻息咻咻,恨不得把這嘴欠的小妖女抓過來撓碎了她。

  靜池深淌,縱然到了春分時節,天一淨池內的池水仍是如同冬水般嚴寒,冷霧雲煙氤氳。

  池水盡頭有一處小山瀑布,將凝未凝的瀑布清泉清漸摔碎成水沫,落石擊響,清脆伶仃。

  陵天蘇走至小瀑旁,腕間鈴鐺輕晃,玄光閃過,陵千音自小千世界現出,靜淌在池水小畔中央,瀑布泉水淋沐在她蒼白的肌膚上。

  沉睡的眉眼間,心口前的那道醒目猩紅血跡,也隨著清寒的泉水沖刷之下,逐漸變得乾淨。

  他伸手理了理陵千音散亂濕漉的秀髮,神思複雜,眼神落在她心口間微微有些茫然得發寒。

  在這世間,有些事,有些道理,無需刻意去追求真相,其實在內心深處亦有迴響與直覺。

  他壓抑著心頭的悲傷與憤怒,還有一絲無力,緩緩說道:「對不起,娘親,兒暫時無法帶您回家了。」

  天一淨池是天地自然孕育出來的一片奇蹟之地,池底足足自身百道靈脈。

  如若說偌大的靈界之中,最為完美的陰陽交匯之地是何方,恐怕就唯有此境了。

  百道靈脈,自是不乏充沛靈氣,即可安心穩固修為道法,又可滌淨心魔,修復裂損道心。

  不過入池片刻,陵千音周身紊亂幾乎魔化的氣息已然穩固不少。

  效果顯著!

  冷寒的泉水敲擊在她的身上,冷徹的冰寒將她從沉睡中拉了回來,濕潤的睫毛微顫,陵千音緩緩睜開了雙眸。

  眼瞳不復以往清湛,蒙上了一層灰暗的顏色,漆黑的眸子裡幽深不見底,眼神透著憔悴伶仃,宛若遭受到了什麼重創。

  陵天蘇眼瞳狠狠一顫,咬了咬牙,卻也沒有多問,只輕聲道:「娘親……」

  「唔……」灰暗的眼眸浮現出深沉難耐的痛苦,她雙手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呻吟,嗓音喑啞:「天……蘇。」

  陵天蘇嗓子哽了哽,袖中拳頭捏緊,面上卻不顯分毫,聲音極其輕緩道:「娘親,這裡是天一淨池,你需得在此處好好養傷。」

  陵千音雙眸微惘,素手輕撫自己的心口,低聲喃喃:「我在暗淵殿中好像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將她的心給挖走了。

  很痛很痛……

  陵天蘇雙眸深眯出一個鋒利的弧度,但緊緊一瞬,他抑制住了眼底的森然殺機,唯恐驚到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