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吳驚恐地睜大眼睛,因為生命的流逝,說不出話來,只能入垂死的野獸一般嗚嗚哀嚎。
可是無濟於事。
他兩頰深深凹陷下去,乾癟如樹皮一般,仿佛其中精元被迅速抽空。
很快,烏髮垂蒼,根根凋零被風垂落。
緊貼著頭骨的皮膚也片片龜裂然後粉化,森白的頭骨將血肉腦漿剝離了個乾淨。
星將天吳,就此隕落。
無頭的肉身朝著天空下墜去,正是幽篁故里的方向。
素手輕托神明頭骨,頭骨眉心之處,還閃爍著熠熠之光,那是天吳之靈喪。
被她一手禁錮於頭骨之中,永世鎮壓。
她輕笑聲在夜風中柔和而詭異:「以神將頭骨為基,化作白骨通天之道,虛無神明又如何,天生神脈又如何?即便你們這些神靈天生高人一等,還不是……淪為我腳下白骨大道。」
湛湛眼眸的高深莫測化結為山雨欲來前的陰霾。
抬起素白的手掌,深深凝眸看了一眼掌心有些陌生的掌紋,她輕輕一笑,笑容莫名淒楚而憂傷。
她拈起兜帽,重覆容顏。
……
……
烏風冷冽,黑暗結界即將大破,整個森冥部落已經完全看不清淪落。
自外界觀來,就像是冥冥浩蕩的一處世間,被人用濃黑的墨汁點上一筆遒勁有力暗色。
濃黑一片,見不著半分生機或是冥意。
陵天蘇向阿笙學習了一整天的箭術,四味神木木藤也被阿笙熬製成木汁,化出一顆木色神丹。
陵天蘇服下之後,果然手腳傷勢大好,且憑藉小木靈仙體,他不過是半日之功,便將其藥力盡數煉化入體,令阿笙嘆為觀止。
阿笙承其父幽冥之資,箭術方面有著得天獨特的資質,可在教人方面,卻是略有不足。
一日光景過去,陵天蘇箭術談不上略有小成,甚至難以命中靶心。
當然,在陵天蘇這般境界修為之下,瞄準靶心十分簡單,可箭屠試會對箭術造詣要求極為之高,光是能夠瞄準毫無用處。
因為射擊冥石,所需弓箭都是殿主親手特製的。
其弓沉重如山嶽,若無通元境,甚至都無搬山之力,提起此弓。
而要想開弓,更是對修為有著極大的嚴苛要求,拉弓至滿弦,更是需要萬虎之力。
一根箭,有著千斤之重。
要想彎弓搭箭,以山嶽之弓拉動千斤之箭,射出輕盈似風的箭息絕非尋常人能夠做到。
而射幽台前,面對的又是流影天幕冥魂修羅萬千。
一般的通元境,若是沒點手段,就連山嶽殺沉弓都拉不開,即便拉開了元力耗盡也極難對準射中目標。
若是稍稍射偏,擦著了惡魂修羅,鋪天蓋地的黑暗生物就會朝人襲擊而來,被瘋狂啃咬至死,所以必須在失誤的那一刻儘快離開射幽台。
但一旦離開,便意味著失敗。
有很多人,實力不夠,甚至連失敗的資格都沒有,來不及離開射幽台,便被惡魂幽靈啃咬得血骨不復。
十隻冥獸,每年都是殿帥射碎三顆冥石,暗帥射碎兩顆冥石,再由一些佼佼出眾者,運氣好,各自射碎一顆。
除去殿帥與暗帥,歷年來,還從未有過那誰能夠射中兩顆以上的。
陵天蘇在暗淵箭術演練場耗費了一日之弓,縱然能夠開弓搭箭,並成功連射百箭,可命中靶心也不過十之一二。
山嶽殺沉弓過於沉重難控。
一百箭射出,手臂酸脹難當,經脈更是漲疼不已。
「行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陵天蘇將山嶽殺沉弓還給暗侍守衛,準備離開。
「到此為止?」
阿笙蹙起那雙漂亮的黛眉,似是不喜他這般怠慢:「還有一日,箭屠大會就要開始了,你若是還不珍惜時光,你一顆冥石都難以射碎。」
陵天蘇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一日時間,也無法將我變成例無虛發的箭神高手,又何必再做無用之功。」
並非他輕易言棄,只是努力一日無果之後,陵天蘇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
鳳凰濁息侵蝕愈發危在旦夕。
他志不在那一顆兩顆冥石上頭,他想要的……是更多!
比起在這勤修苦學,倒不如返回修煉室繼續修煉修羅道化,爭取藉助黑暗之力,再度凝聚出一滴黑血來。
「哼!你若無心學箭,我又何苦替你費心。」
阿笙有些失望,對於陵天蘇的懶怠,她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繼續強求。
兩人返回修煉室。
途中,經過暗淵殿的入口大門處,那裡似乎又迎來了一批走投無路墜入黑暗的新人。
對於這番景象,幾乎每日都有。
陵天蘇沒有過多專注。
只是,腳步剛踏出一段距離沒多久,空氣之中,傳來一縷淡淡地血腥味。
妖獸天生敏感的嗅覺幾乎是讓他一瞬間裡,分辨出了鮮血是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面色微變,果決折身朝著殿門外走去。
因為,他在這鮮血的氣息中,嗅到了瀕死的味道。
暗淵大殿之門,兩名暗侍守衛目光冷漠壓劍而立。
剛剛通過暗淵殿入殿資格試煉十幾名人並未急著入殿,而是圍著一處,嘖嘖稱奇。
「此女我認得,不是彼岸閣的蛇妖主嗎?怎麼落得了如今這副凋零模樣,要死不活的,蛇尾巴都露出來了。」
「如今這靈界正派,可早就亂成一鍋粥了,數月之前,鳳隕宮魔孽出逃至暗淵殿,彼岸閣閣主又遭受叛徒暗算重創,肉身俱毀,而這蛇妖主也是叛黨之一,私自幫助叛徒逃脫。」
「呵,彼岸閣閣主是什麼人物,她這私底下的小動作豈能瞞過妖尊大人的法眼,瞧瞧這一身鞭傷烙傷,不過能從觀龍山一路逃至暗淵殿,蛇妖主這本事倒也不小。」
「只可惜啊,這蛇妖主本事再大,在無窮的追殺之下,落得如今這副慘重傷勢,就算落至了暗淵殿內來,也沒辦法活得下來。」
這群人皆是被靈界家族遺棄之徒,身染魔機,氣息污濁,巴不得見到有人比自己更為悽慘。
更有甚者,將目光落在阿綰身上。
只見她趴在地上,昏迷不醒,氣若遊絲,縱然青衫墨發染血斑駁狼藉,依舊難掩她窈窕纖柔的動人身姿。
那人露出幾許殘忍的火熱淫 邪之意,伸出手掌壓在她的肩膀上將她重重翻了一個面。
狠獰一笑:「老子自魔胎覺醒的那一刻起,就遭受無數靈界正道宗門的追殺與驅趕,好一個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蛇妖主!老子今日就要給你開開 苞,叫你嘗嘗我的厲害!」
可誰知,剛翻過她的身子,顯露出來的並非是眾人想像中的妖主貌美容顏。
蒼白消瘦的臉頰間自額頭斜劈一道深可見骨的鞭痕血傷,傷口血中泛著漆黑的魔毒之意。
血痕劈開她的左眼,血水從她緊閉的眼睛裡流淌而出,悽厲而可怖,哪裡還有半分美感可言。
那人面色狠狠一抽,呸了一口吐沫在地上,氣急敗壞道:「媽的!好好一張臉怎麼給毀成這樣,看著都倒胃口!」
陵天蘇面色陰沉如水,一個瞬行閃至那名男人身後,幽藍如火的眸子裡的血腥殺機如霧彌散。
男人這鄙視氣勁,正欲抬腳在阿綰身體上的傷口處狠狠踹上兩腳。
忽然,後頸被一道冰冷的視線刺痛,根根寒毛倒立而起,宛若被死神凝視。
口中的謾罵之語也戛然而止,他僵硬得轉身回首,便迎上陵天蘇幽藍色的眼睛,其中似有冥火熠熠跳動。
他扯了扯嘴角,色厲內荏強自鎮定道:「看……看什麼看!你……」
話尚未說完,腹部驟然傳來一陣劇痛,宛若被一隻遠古巨象一腳踩過一樣。
陵天蘇眉眼冷漠,一拳轟在他的肚子上,男人背後頓時炸開一團恐怖的爆音,盪開一圈圈無形的氣機白浪。
他面色頓時煞白無比,狂嘔出一口鮮血,眼底的猙獰狠意被死亡的恐懼所代替,口中噴濺而出的大量猩紅更是摻夾著無數碎裂內臟血塊。
陵天蘇這一拳,直接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連痛苦呻吟的力氣都難以發出,眼眶漫出一片血色,眼球也在拳意的波及之下瞬間炸成兩團血霧。
陵天蘇扶著他的肩膀,將他冷冷推遠開,幽藍的眸子跳躍出一簇冥冥劫火。
他環視眾人,聲音冷漠至極:「現在,可還有想看熱鬧的?」
眾人震撼驚恐,連連倒退三步。
原本帶著嬉戲嘲弄目光看著阿綰的眼神也極為機警的收了回來,管好自己的招子,不敢再亂看。
暗淵殿的規矩他們是知道的,在這裡,實力為尊,殺人奪命在正常不過。
這少年一拳直接轟殺一名剛通過暗淵試煉通元境的強者,那邊守門的兩名暗侍連眼睛都不轉動一下,顯然對於此事壓根不會多加理會。
雖說樂得看彼岸閣妖主淪落至此的笑話,可如今這蛇妖主有人相護,他們自是不敢再惹麻煩。
他們低頭訕訕發笑,不再多言,稀稀鬆松地去領了身份暗牌,趕緊去找自己的修煉室躲起來。
唯恐自己的下場也同那人一般,連殿門都尚未進去,就被人一拳給轟死了。
黑裙逆風而舞,阿笙漫步而來。
看著地上那名模樣悽慘瀕死的女子,蹙眉問道:「她是何人,值得你如此動怒殺人。」
陵天蘇蹲下身子,查看阿綰體內傷勢。
(ps半妖群號:876441971,破千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