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平的辦公室里，張壕很痛苦。
看著面前電腦顯示器上的各路新聞，他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窒息了。
The Boss，哦，朱鐵柱站在張壕辦公桌前面，一臉自責。
「說說吧。」張壕朝後仰躺在老闆椅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什麼消息。」
朱鐵柱：「老大，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
張壕：「先說壞消息。」
朱鐵柱：「狙擊計劃失敗了，小鴻出了點兒小名，我被劉益守背刺了，小鴻還從我公司里撈走三千萬。」
張壕嘆了口氣，睜開眼：「小朱，你也跟我挺久了吧。」
朱鐵柱面色公瑾：「老大，二十年了。」
「嗯。」張壕點點頭，「說說吧，你想去哪兒。蘇丹、利比亞、阿爾及利亞、衣索比亞、索馬利亞、烏干達、TSNY、肯亞、盧安達、幾內亞、兩個剛果、安哥拉，選一個，我讓人準備船票。」
朱鐵柱急了：「別啊老大！還有好消息呢！」
張壕淡淡道：「說說看。」
「小鴻在劉益守的片子裡演戲沒片酬沒分紅！他寫的那首歌也就五十萬！還有根據內部消息，《雲落紅塵》他也就分了八十萬！我雖然買他片子用了三千萬，但賺回來了好幾個億！這波真的不虧！」
張壕：「......」
你這反骨崽壓榨老子兒子賺他的血汗錢！結果還特麼來給老子邀功？！
這特麼算什麼好消息？
不過......讓兒子這次沒那麼成功，貌似也算是好消息......吧？
張壕的心情很複雜。
既有兒子被資本家坑了的憤怒，也有兒子沒太大成功的欣喜，又有對兒子的愧疚。
總之，很複雜。
而朱鐵柱的心情也很複雜。
明明自己一切都做的沒問題，怎麼會得到相反的結果？
思來想去，自己就是以小鴻的片子完全是爛片的前提去操作的。
結果人家拍的不是爛片。
不僅不爛，還很好。
另外就是劉益守，他不是說小鴻在他那劇里演的是個只出場沒幾集的角色嗎？
又仔細一想，好像他們說的都沒毛病。
《血色芳華》里，小鴻確實只出場了不到四集就領盒飯跑路了。
《雲落紅塵》也確實是「下凡天帝和人間落跑女帝的三流愛情故事」。
除了這個「三流」有待商榷之外，其他好像都沒啥毛病。
不愧是老大的兒子，就連才華都是同樣的出眾。
心情複雜就在這點。
欣慰是覺得老闆後繼有人，鬱悶是覺得自己說不定又要回去非洲了......
不過張壕放了他一馬。
「你先回去吧。」
等朱鐵柱光速開溜之後，他才整個人癱在老闆椅上。
今天晚上可咋辦啊......
幾小時後——
「喂，老魏？晚上出來擼串兒啊！什麼？沒時間？怕老婆回娘家？你就是軟！老婆敢鬧就是欠揍！我都不惜的說你！」
「喂，老林？晚上出來喝酒啊！咱哥倆好久都沒喝一杯了。什麼？你在非洲又發現一座金礦？現在回不來？行吧行吧，賺錢最重要。」
「喂，方老弟，去看球不？今晚京津德比！什麼？你不看球了？」
「喂，不是！我還沒說幹嘛呢！什麼怕老婆！我張壕是那種怕老婆的人嘛！懶得跟你廢話！」
某個普通的高檔小區的地下停車庫裡，坐在紅旗上的張壕放下了電話。
「特麼平時一個個喊我出來吃飯，怎麼今天都有事兒？就這麼巧？」
他無奈啊。
他是真不想回家。
前幾天他還信心滿滿的跟老婆表示「都是技術性調整」、「兒子經費花完了，現代劇情肯定拉胯」、「不要慌，我覺得穩得不行」來著。
結果......又一次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但時間不等人，他終究還是要上樓的。
拖著並不算疲憊的身軀表現出來的疲憊步伐——這是博取同情。
不過打開門，劉顏卻並沒有冷嘲熱諷。
不過她一開口問出的幾個問題卻讓張壕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要不要吃燒烤？喝酒呢？或者去看球？」
特麼這群叛徒......心裡暗罵一句，張壕臉上賠著笑臉：「老婆，我錯了。」
這種時候就不能狡辯，而是果斷認錯。
接下來就看老婆如何應對了。
如果是「哪兒錯了」，那說明她生氣了。
如果......
「沒事兒，先吃飯吧。」
張壕長舒一口氣，這說明沒事兒。
「好嘞老婆！」
吃飽喝足，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
劉顏打開了電視，直接找到了《雲落紅塵》開始從第一集看。
張壕額頭又冒出冷汗：「老婆，這不是看過了嘛。」
「兒子的第一部電視劇，要細品。」劉顏看著屏幕，淡淡道，「而且白充了那麼多VIP會員，不用浪費了。」
張壕無話可說。
要不還是把朱鐵柱這小子弄回非洲算了。
給他整索馬利亞去，難道他還能成海賊王不成？
看了小半個鐘頭，劉顏冷不丁提了一句：「他爸，你找個時間給兒子打個電話吧。」
張壕一愣：「老婆，這是要攤牌？不太好吧。」
「不是攤牌。」劉顏衝著電視努了努嘴，「兒子這部劇確實拍的不錯，說不定......他是真的喜歡這行當呢？之前跟你說不喜歡，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之前說不喜歡，只是覺得咱們是普通家庭，可能支撐不了他進入這個行業。
但現在他做的不錯，聽說也賺了八十萬是吧，那如果他真的喜歡，而且能保證不亂搞男女關係，咱們做父母的難道真要讓他按照咱們的想法去過日子？別忘了咱爸當初的做法，你也不想讓兒子重複自己當初被父母支配人生的路吧。」
張壕沉默了。
看著電視上的電視劇，他陷入了反思。
莫非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其實兒子選擇的就是這樣的人生，沒必要非要讓他按自己的思路去當普通上班族。
這何嘗不是一種自由？
自己讓兒子去當普通上班族，跟當初老爸讓自己去繼承家裡的集團，從本質上來說，這沒什麼區別。
都是父母掌控了孩子的人生。
張壕豁然開朗。
「老婆，你說得對！那我今晚睡前就給他打電話！」
「嗯，適當透露點兒咱們的家底也行，別讓孩子給自己的壓力這麼大，咱們做父母的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希望孩子好好的嘛。」
當夜，書房裡。
張壕久違地抽了一根煙。
還是熟悉的八塊錢一包的紅塔山。
一根煙抽完，他也做出了決定。
他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很快，那邊就接通了。
「喂，爸？你也看新聞了？你兒子我現在可是名人啦！」
果然，兒子是喜歡這個行當的，聽得出來，他很快樂。
「兒子，你覺得當導演怎麼樣？」
那邊傳來張鴻的聲音：「最近給我打電話的女明星很多，感覺挺好的。對了爸，我最近辦了張健身卡在鍛鍊腰力，您想不想早點兒抱孫子孫女？」
張壕：「......」
果然，骯髒的娛樂圈會腐蝕掉他，還是特麼的滾去當普通上班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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