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的？」
李櫻有些糊塗了，她當然記得是怎麼說的。
糊塗的是不明白馬董為什麼這樣問。
她回憶了下，本就雙商極高的腦子，立馬亮了燈。
吃驚的道：
「您……您說的是……他跟您一樣……」
一樣什麼她沒說，因為當時馬董就用這一招，讓她放棄了矽谷的高年薪工作。
當時的馬董慷慨激昂，就如同今天那位年輕人。
馬董表情激動，高聲說：「如果這家公司，雲峰基金不能給他帶來利益，我們就不會投！」
正是這一句有魄力且衝動的宣言，徹底打動了李櫻。
她覺得與很多投資人高高在上的深沉不同，這個人位置擺得很對。
就這樣，她毅然回國加入阿里。
「我當時可不是忽悠你，一切如我所說，只是一點……溝通技巧，你能理解的。」老馬笑得開心起來。
「那……您的意思是，這位小陳總也和您一樣是老狐狸？」李櫻沒覺得自己說話不妥，事實就是事實，形容詞而已。
「要是碰上領導可不能這樣說，更要切記，以後接觸各部門時，不要在領導面前玩深沉。」老馬提醒了一句。
「可是，他對參會的企業家們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李櫻還是沒找到原因。
這樣子帶不來任何利益，反而容易惹怒同行。
「他不是說給我們聽的。」老馬耐著性子解釋，「他是說給台上的領導聽的。」
看這位麻省理工高材生臉上半懂不懂的表情，他繼續說道：
「台上有工信部，網信辦，發改委等各部門一把手主官，他是在表態，邀功，以及展示自己的誠懇，也就是你說的愚蠢莽撞那一面。」
李櫻沉默下來，她瞬間領悟到這段話代表著什麼。
她了解過工信部。
全稱工業和信息化部，上頭直屬部門。
管規劃，管政策，管標準，指導行業發展。
實權極大，是三大運營商的直屬上級部門。
發放3G牌照。
發改委就更不用說了，管經濟發展，管政策方方面面。
不過，她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如果有人戳穿他，那他不就完了嗎？」
「沒有人會去戳穿，也戳不穿，他說的都是事實。
誰站起來戳，會被認為心胸狹隘，滿腦子陰謀詭計。
他才19歲，說了19歲該說的話，這是正確的智慧！
領導們鼓掌就是表示認同和鼓勵，也是在暗示台下端正態度。
而我們則給予該有的反應，擺脫嫌疑。
因為台上領導們會猜測，究竟是誰安排了針對頭條網。」
老馬的話完全解開了李櫻的疑惑。
「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而在不遠處的一台別克豪華版商務車裡，坐著華為數據中心架構部部長，齊光俞。
今年四十三歲的他是代表華為來參會的。
「齊總，這個陳昇肯定不是當家人，太衝動了，完全就是個學生，我懷疑他背後是哪個領導二代。」
副手李盛豐比較年輕，三十多，史丹福大學計算機和經濟雙學士，海歸。
「你有這個懷疑很正常，沒錯，他還真就是個學生。
而且是個普通人，父母也是，沒有富豪和政界親戚。」
齊光俞搖了搖頭，十度已經有詞條了，都是真實的。
「你如果這樣想，就太小看他了，這年輕人很會偽裝，會演。」
「這麼重要的會議他能演？讓我上去都有點心裡發抖，他一個學生能有這種心理素質？
我認為他應該是真的衝動，心理學上叫應激性強制人格。」李盛豐並沒有認同BOSS的想法。
這是海歸派的統一處事風格，美式直白，有什麼就說出來。
齊光俞瞥了眼副手，呵呵一笑：
「中國有句老話，叫看山是山。
有些人的心理認知淺薄，嫉喜愛恨藏都藏不住。
凡事都只看到表象，並且急於表達出自己的看法，彰顯自己的聰明；
又說看山不是山，有些人能看破表象，但會沉浸在看破的虛假境界中。
平時作出老持穩重的模樣，本質上，依然是在急於展示自己的智慧，希望得到他人的欣賞。
最後說看山還是山，這個就厲害了。
有些人能看破真相和本質，但他人卻是清醒的，並且能反過來利用。
你以為他看的是山，實際上他不是，他不但看破了山的本質，卻偽裝成只看見山。
你能明白這其中的區別嗎？」
李盛豐眨了眨眼，感覺有點繞，哪來那麼麻煩。
到底是智商高的精英，轉眼間就想通了，又覺得不太可能，便玩笑似的道：
「您說的是他像任總那樣？又或者馬總，張總那樣？」
「差不多。」齊光俞笑了起來。
「這……會不會是您誤會了？這不可能。」李盛豐愕然。
他只是打個比喻，卻沒想到BOSS承認了。
「唉，一個上台不緊張的19歲普通年輕人，卻表現得那麼衝動，像有中二病，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甚至沒忘了給領導請示！這樣的人會衝動？」
齊光俞好笑地伸出手指點了點副手，
「我舉個例子，小明知道小白在演，小白知道小明知道他在演。
小明就是台上的領導，以及一部分台下的觀眾。
演不演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和態度。
我再舉個例子，你手捧鮮花向女孩表白，實際上是貪女孩的身體，但你不說；
女孩也知道你貪她的身體，但她也不說，只要都不說，這就是個浪漫的過程。」
「哈……我只能說……嘖……讓人驚嘆！」李盛豐這時完全明白了。
「也就是說他在自污，就像傑克馬在公共場合的【好為人師】？」
「差不多，傑克馬是真的好為人師，他根本不掩飾，也是刻意做給人看，就算遇到事，領導也會認為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陳昇同樣如此，這叫立人設，屬於五千年的古老智慧。
今後誰再同台讓陳昇難堪，他讓人下不來台，別人反而覺得正常！
最可怕的是，領導鼓掌了！
就好像你知道小明知道你在演，但小明卻認真的表示，非常好！」
齊光俞神色有些莫名，幸好華為跟頭條網不是一個賽道。
他接著善意提醒道：
「這方面你該跟他學，你還在第二層，看山不是山，甚至偏向第一層，不過你是技術專家，也沒什麼影響。」
「也就是都知道，但都不說，只有我說了。」李盛豐苦笑了兩聲，大佬的世界太複雜了，幸好自己只負責技術。
「別太擔心，跟你一樣想的應該有不少。」齊光俞出口給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