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毒,快吃吧

  高鐵上,

  陳昇的位置靠窗,剛放好行李,同座來了。

  是個女生,個頭高挑,烏黑的頭髮很長,戴了個口罩。

  一雙大大的桃花眼非常有神采,但充滿警惕。

  見她放不上去,陳昇站起來託了一把。

  「謝謝。」女孩的聲音很小,柔柔的。

  「不客氣。」

  獨自去學校,對於走南闖北跑過業務的陳昇來說,跟旅遊沒兩樣。

  趙文博要晚幾天,而且學校離得很遠。

  方啟慧和校花姐一起,聽說有專人送。

  望著車窗外漸漸倒退的景物,想著再次以學生身份進入大學,陳昇心裡感慨萬千。

  一旁的女孩靠著椅背昏昏欲睡。

  穿著較為普通,甚至稱得上有些土,就像0幾年山裡的初中生。

  個頭估摸著168到170之間,露出的小臂特別白,白到沒什麼血色。

  陳昇好奇打量幾眼就沒再看了。

  女孩很謹慎,與他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幾乎靠著走廊邊沿。

  就在陳昇也打算睡一下的時候,女孩忽然開始不安地扭動身體。

  手按壓著心口,呼吸也有些急促。

  陳昇頓時明白,多半是暈車了。

  這麼瘦,也有可能是低血糖。

  「你來坐窗邊吧,可以靠一下。」

  陳昇不等她說話,站起身,示意女孩換過來。

  女孩偏頭看了下,興許是太難受了,猶豫一會還是挪了過去。

  她低低道聲謝,便無力地靠住了車窗。

  也不知過去多久,陳昇被一種壓抑的嘔聲驚醒。

  女孩捂住了嘴,眉頭緊鎖,另一隻手按住咽喉處。

  原本很有神采的雙眼變得渙散。

  陳昇連忙起身,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背包,把塑膠袋裡的橘子倒在包里。

  將塑膠袋遞過去,「想吐就吐一下,不吐會很難受。」

  女孩沒有遲疑,接過袋子,拉下口罩,衝著袋裡乾嘔。

  這是忍到極限了。

  身體一抽一抽的,陳昇這個旁人看著都感覺難受。

  卻沒吐出什麼,全是酸水。

  等女孩沒什麼可吐了,陳昇遞了紙巾過去。

  女孩接過紙巾擦嘴,陳昇則拿過她手裡的袋子,打了個結,暫時放在座椅底下。

  吐完後,女孩似乎舒服了些,轉頭朝陳昇說了聲謝謝。

  「沒事。」這次陳昇看清了正面。

  一張天然瓜子臉,五官精緻,卻又不失辨識度,氣質嬌柔中帶著韌勁。

  大大的桃花眼因為過度嘔吐而有些泛紅,臉色也很蒼白。

  「不客氣。」陳昇從包里拿了幾個小麵包,一瓶水,遞過去,

  「吃點,一會就不暈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姑娘肯定是上車前沒吃東西。

  「謝謝你,我下車再吃。」女孩忙推拒,聲音小小的,有些孩子音。

  「無毒,都沒開封,快吃吧,離下車還早,我帶了好多也吃不完。」陳昇說著自己也吃了起來。

  「真不用,謝謝你。」女孩還是搖頭拒絕,陳昇明明看到她喉嚨聳動了下。

  真是夠警惕的,不過對於女孩來說倒也是好事。

  陳昇不再勸了。

  吃完兩個小麵包閉眼就睡。

  此時,安秋月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男生。

  雖然不像壞人,但她還是不敢。

  高中班主任已經叮囑過,路上不能相信任何人。

  腹中的飢餓已經變成灼燒,還有些脹痛,伴隨著陣陣反酸。

  頭也暈。

  她望向車窗上的小麵包,咽了口唾沫,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

  可不久之後,那種眼前發黑,胸悶欲嘔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

  頭開始痛,幾乎要暈過去,卻又不敢暈過去。

  萬一有壞人把自己抬走賣掉怎麼辦?

  安秋月回到了先前那個狀態,捂住嘴,按住喉嚨,臉上失去血色。

  就在這時,一個新塑膠袋無聲遞到了她面前。

  她顧不上多想,趕忙接過,吐了一些酸水,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等她吐完,一張紙巾又遞過來,順便接過了塑膠袋。

  安秋月下意識接過紙巾擦嘴。

  旁邊伸過一隻手,拿了礦泉水擰開,淡淡的聲音響起。

  「漱口。」

  嘴裡有胃酸很不舒服,安秋月便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口,咕噥了一下。

  正因不知吐哪而打算吞掉時,張開的塑膠袋又伸了過來,「吐。」

  此時不吐也不行,她吐掉漱口水,頓時感覺人舒服多了。

  本想著說謝謝,可人一陣發虛發暈,胃裡的飢餓也越發嚴重。

  感覺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安秋月虛弱地閉著眼,耳朵里聽到拆包裝袋的聲音,還有「篤」的一聲。

  隨即,她的嘴唇觸碰到一根吸管,「喝」。

  她潛意識想要抗拒,可身體的難受,以及某種說不清的情緒,讓她張嘴含住了吸管。

  一股甜甜的奶味進入口腔,沿著喉部而下,讓叫囂的身體細胞得到了滋潤。

  喝了兩口,吸管挪開了,然後一個軟軟的東西抵住了嘴唇,帶著濃濃麵包香。

  「吃」。

  閉著眼的安秋月本能地咬緊牙關,意識到這不太好,可那麵包直接頂開嘴唇,她只得咬了一口。

  碳水的來臨讓細胞們歡呼。

  它們控制著安秋月咀嚼,吞下,就在她感覺吞咽困難時,吸管又進了嘴裡。

  就這樣一口麵包,一口奶,安秋月漸漸緩過來。

  胃部不再難受,也就不想嘔了,唯一還有些頭暈。

  她睜開眼,就見旁邊的男生一手麵包一手盒裝奶,支著身體準備給自己餵。

  就聽男生平淡的聲音說道:「自己拿著,我給你的東西只管放心吃,改天在學校碰到,你再請我吃回來。」

  接著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我都舉累了。」

  安秋月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手裡的東西,又將目光移到那陌生的男生身上,就見他很專注地在剝橘子皮。

  腦海里回想起剛剛自己難受時被餵食的情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

  懂事以來從未有人這樣照顧過她,可這是個陌生人,她必須保持警惕。

  而自己脆弱的一面也給這個人看到了,還吃了他餵的東西……。

  溫暖,羞澀,窘迫,自尊心,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股洪流,猝不及防之下被衝破了歷來堅固的心防。

  從前種種心酸盡皆湧上心頭。

  安秋月嘴巴一癟,迅速扭過頭,額頭抵住車窗,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

  心裡的酸楚與那種陌生的溫暖攪拌,淚水倔強地在眼眶裡打轉。

  陳昇剝好橘子,自己拿一半,另一半連著皮放在旁邊。

  女孩哭了他自然看得出來。

  不容易,這么小獨自去上學,也沒個大人送送。

  加上身體不舒服,會哭很正常。

  看女孩打扮,應該也很少出遠門,能照顧下就照顧下。

  不然容易被壞人盯上。

  這時期,一些運氣不好的女生會碰到「惡鬼」。

  此刻他不是LSP陳昇,也不是十八歲陳昇,而是32歲的陳昇同志。

  眯了一覺後,窗外已現出一個陌生的城市輪廓。

  高鐵恰好也在播報:「前方到站--江市,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