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廣袤無垠，群山萬壑連綿不絕，巍峨磅礴，望不見盡頭，看不見來路。
空中出現了兩道孤零零的身影，飛向未知的遠方。
周離終於知道永安城有多麼偏僻了。
流州屬於偏遠之地，地廣人稀，鄉野貧瘠，這是他們離開的第七天，在此期間，二人只是遇到了零散的幾座小村莊，除此之外就再無人煙，剩下的只有起伏的山脈，奔流的江河，人跡罕至。
如今他們已經離開了流州，進入了涼州地界，只不過四周還是綿延不絕的山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山中多鳥獸，但山脈靈氣匱乏，因此大多數鳥獸都是普通動物，連個妖獸都沒有。
至於武州，更是遠的沒邊。
武州位於流州的東南方向，中間隔了五個大州，相距數萬里，對於兩個八品境界的人來說，不顧一切日夜趕路，都得走上一個多月。
兩日後。
地勢逐漸變緩，那無止境的山川終於到了頭，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座城鎮。
然而等兩人靠近後，卻發現那是一座死鎮，房屋盡數粉碎，斷壁殘垣，血跡斑斑，化作廢墟。
鎮子的中央堆起了一座人頭小山，滿地污血，蒼蠅嗡嗡繚繞飛舞，一顆顆人頭腐爛嚴重，散發出濃烈的惡臭，而在人頭小山四周，白骨堆起厚厚一層，鋪滿地面。
鎮子中隨處可見猛獸的爪痕，顯然是滅於妖獸之手，所有百姓都被當做了血食，屠的一乾二淨。
「唉。」玉清璃輕嘆，臉上有著不忍之色，這種事情她見到了太多，如今正值亂世，妖魔肆虐，鬼怪橫行，到處都在死人。
他們就算想幫這些鎮民報仇也有心無力，事情發生在近期，可能就在數天之前，但妖獸早就跑沒了影，找不到蹤跡。
周離也嘆了一聲，手中燃起一團金色火焰，拋向下方的人頭推，蓬的一聲，人頭堆熊熊燃燒，不多時就化作一堆灰燼，風一吹，便隨風而逝。
玉清璃念起咒語，身上亮起祥和的白色光芒，超度鎮中徘徊的亡魂。
……
半日之後，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座村莊。
令人無奈的是，這座村莊也變成了死村，所有村民都死了。
不是被妖獸所殺，而是全都活生生餓死。
村子旁的樹皮都被他們啃光了，有的人死後肚子鼓鼓囊囊，用神念一探查，裡面塞滿了泥土和樹葉。
周離和玉清璃還在幾戶村民家中的鍋里找到了人的骨頭，說明他們生前已經餓到了一種地步，不惜吃人肉，同類相殘，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餓死的命運。
將餓死的村民火化之後，二人再度上路。
沿著官道，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下一個村子，這個村子終於不再是死村，但村民的狀況極其糟糕，一個個面黃肌瘦，嘴唇乾裂，看上去是很長時間沒有喝過水了。
村子不遠處的河道徹底乾涸，草地蒼黃一片，落葉乾枯，透著蕭瑟。
龜裂的田地仿佛曆經風霜後老人臉上的皺紋，清晰的深刻，無奈的哀傷。
「已經大旱了三個月了，河都見底了。」老村長嘆息。
大旱不僅是沒有水喝，更重要的是莊稼都旱死了，就算能熬過旱災，到頭來也會餓死。
周離將死村的事情告訴給了老村長，對方聞言，又是一嘆：「那個村子我知道，平日裡有過交流，之前還來派人來借糧，只可惜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糧了，沒想到他們全都……」
「唉，我們估計也逃不過這一劫。」
正說話的功夫，忽地，一滴水砸在老村長臉上，冰涼、濕潤……他用手摸了一下，看到手中的水跡，有些恍惚出神，難以置信。
一股不尋常的氣壓出現，使得人胸口發悶。
滴答滴答……越來越多的雨珠落下，天上好像掛滿一串串水珠簾，雨勢越來越大，最終化作一場傾盆大雨，滋潤乾旱已久的土地。
「下雨了！下雨了！」村子裡有人驚喜狂呼。
「是仙人在布雨！」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村子裡一片歡呼。
「神仙啊……」老村長瞪大了眼，哪見過這種手段。
半空中，玉清璃青絲飛揚，如出塵脫俗的天仙，雙瞳化作浩瀚的金色，手中法訣不斷變換，那是興雲布雨之術。
不過以她如今的道行施展起來十分勉強，最多只能讓村子周圍下上一場雨。
捏完最後一個法訣，玉清璃體內瞬間被抽走了大半法力，雨勢則變得更加洶湧。
她從天而落，看起來消耗頗大，氣息略顯虛弱，周離上前將她扶住，周身有一股無形氣勁籠罩，將雨水排開，那是收斂了威力的真氣。
「要是能習得一些布雨神通就好了。」玉清璃有些惋惜。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周離看著她認真說道。
大雨下了有一陣子，村民們家裡的瓶瓶罐罐都裝滿了雨水，農田得到滋養，不再龜裂。然而河道里只積起一小灘水流，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毒辣太陽的照射下蒸發。
但對於即將因乾旱而死的村民來說，這已經是天降甘霖，是救命之雨，無數村民朝著玉清璃下跪拜謝，甚至要給她豎起神像，日夜供奉。
「這場雨只能解燃眉之急，你們的糧食也不多了，儘早做打算吧。」周離找到老村長交談。
「我們會想辦法的，多謝仙人救我一村老小性命。」老村長發自內心的感謝。
……
兩人沒多停留便離開了村莊，這次由周離御刀，玉清璃站在後面恢復法力。
沉默了良久後，周離眸光有些複雜地開口：「清璃，如今的世道就是這樣嗎？」
「嗯。」玉清璃輕輕應了一聲，「我一路行來，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正是因為有很多人活不下去了，才會選擇加入起義軍，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我們現在所見，便是世道的部分縮影。」
周離又沉默了很久，最終吐出胸膛中的一口濁氣，將萬千思緒全都散掉，收回思緒。
他能力有限，想太多毫無用處，能幫則幫，幫不了也沒有辦法，這些事情起義軍操著心呢，用不著他來殫心竭慮。
亂世即大世，將會是一個龍蛇並起，群雄爭霸的時代，危險的同時也伴隨著天大的機遇，想要在大世之爭中順勢化龍，實力機緣缺一不可，但打鐵還需自身硬，最重要的還是拳頭要硬。
拳頭硬，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