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剛聽完那句沒關係,就忍不住嚎啕痛哭,世界上如果有人能無限度原諒自己的愚蠢,那一定就是血脈至親的家人了。#小說
自己當初做過的事情的慚愧和親人給予的溫暖關愛糾纏在一起,孟蘭的心臟就跟被醋浸泡了一樣,酸酸的,澀澀的,說不出的難過……直到她聽完最後一句話。
「姐姐……」
孟蘭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壞了。
「怎麼,沒聽懂我的話嗎?」
燕琅語調溫柔,繼續道:「小蘭,你還年輕,將來還長著呢,就該趁現在多吃點苦,這樣老了才能習慣。」
「你吃裡扒外,出賣爸媽,這還可以說你是蠢,但你在爸媽死後毫無悔改,繼續出賣我,這就是壞了,說的不客氣一點,你這樣的人品和德行跟垃圾有什麼區別?而且還是個有害垃圾。」
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孟蘭的身體都要僵硬了,她顫抖著手緊抓住手機,就聽電話那邊的姐姐繼續說:「你現在跟我懺悔,說你錯了,說你很後悔,可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你只是嘗到了苦頭,受不了生活的折磨,迫於現狀不得不服軟罷了,如果你一帆風順,事事順遂,你還能記得我這個姐姐?開什麼玩笑!」
孟蘭木然坐在椅子上,舌頭就跟被凍住了一樣,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這麼過了許久,才自欺欺人的說:「不,不是這樣的,姐姐,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因為我見到的你就是這樣的啊,」燕琅嗤笑一聲,說:「你個臭不要臉的b-i'ch-i,自己敢做,還怕別人說?有點逼數好嗎?」
最後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她冷冷道:「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我很忙,沒有時間聽你傷春悲秋,就這樣,再見!」
電話被掛斷,孟蘭的眼淚流了滿臉,她捂住臉孔,痛苦的哭了起來。
……
蘇澤雖然暫時把自己跟洗錢案和蘇家牽涉的其餘案件割離開,但他自己組建黑診所,強行割了孟蘭的子宮是真的,為了手術順利進行,打掉了孟蘭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真的。
這件事的性質十分惡劣,警方很快就把蘇澤及蘇家僅剩的幾個心腹一起抓了,分開審問,強勢出擊。
證據在前,蘇澤身上先添加了一個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再細細審問一陣,以幾個助理為突破口猛攻,警方很快就得出了結果:蘇澤不僅跟此前的洗錢案有關,也參與過蘇建安組織的幾次謀殺案。
蘇建安已經被處決了,蘇澤也在審訊當中,蘇母當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同樣被請到了警察局。
樹倒猢猻散,蘇家的財產被封查監管,蘇澤心心念念的宋涼立即就跟他脫離關係,重新找了個大款傍。
法院的審判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蘇澤數罪併罰,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蘇母要少一點,但也要坐九年牢。
拘留室的門開了,兩個警察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說:「蘇澤,有人來看你。」
蘇澤灰頭土臉的坐在角落裡,聽完眼睛就亮了,是小涼,一定是他心愛的小涼!
他下意識去摸了摸頭髮,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被剃了寸頭,胡亂揉了揉臉,擠出笑容來,跟著兩個警察走了出去。
來看他的不是宋涼,而是他一直看不起的孟蘭。
蘇澤一見她,眉頭就忍不住要皺起來,再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又硬生生忍下去了:「你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孟蘭眼睛紅紅的,臉頰上瘦的肉都沒了,可見她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她抽了抽鼻子,緊緊地看著他,說:「我爸媽的死,你真的參與了?」
蘇澤看著這個愚蠢的女人,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來的人不是宋涼,他心裡憋了一股火氣,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人發泄出去,但是看著孟蘭眼睛裡閃爍著的那抹微光,他心裡忽的一動。
「隨便你怎麼想吧。」蘇澤含糊不清的說。
孟蘭聽他沒有承認,就以為蘇澤是有難言之隱的,眼底那抹光芒逐漸大了起來:「蘇澤,你說清楚!」
「你這個傻瓜,」蘇澤苦笑一下,神情無奈,說:「我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才用盡全力想把你推開,現在你還回來做什麼?」
「去找你的親人吧,」他神情悲憫,有些自嘲:「我們是不可能的,祝你幸福,蘭蘭。」
孟蘭的心都要碎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她哭道:「為什麼,既然愛著我,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陪你?蘇澤,我恨死你了!」
蘇澤悲哀的笑了:「蘭蘭,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別等我了,這個好人嫁了吧,雖然我還會妒忌,但我仍然會祝福你。」
探望的時間到了,警察帶了蘇澤往回走,孟蘭糊了一臉眼淚,痛哭流涕的說:「你以為我會忘了你嗎?不可能的!阿澤,我等你,我等你一輩子!」
……
燕琅月底清帳的時候,聽系統把這一檔子事說了,聽完之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孟蘭是魚嗎?」
她懷疑人生道:「這才過去多久,蘇澤對她做過的事情她就都忘了?家暴,強迫流產,摘除子宮,她真以為這就是為了叫她離自己遠點?」
系統撓頭說:「可能她真是這麼想的吧。」
「……」燕琅:「人間迷惑。」
「對啊,」系統附和說:「人類真是奇怪。」
孟蘭還沒有大學畢業,先是跟孟家人斷絕關係,然後又跟蘇澤玩虐戀情深,大半個學期沒去上課,直接被學校開除了,好在她在專業方面有那麼點基礎,認認真真的投了簡歷,找了個工作幹著。
一個月六千塊,有五險一金,她跟另外兩家人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一個月的租金就要兩千二,剩下的工資要負擔衣食住行,每個月也只能從牙縫裡剩下那麼一點錢,從前被家人呵護著的大小姐,真正的落到凡塵,還是體會煙火人家的柴米油鹽是什麼滋味。
燕琅比孟蘭要大兩歲,這麼過了兩年,孟家老兩口就開始催著叫成家了,她自己倒是不急不慢,找了個喜歡的談著戀愛,至於結婚,她是沒這個打算的。
蘇澤在監獄裡表現的不錯,呆夠了十五年,就被放出來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四十歲的中年人,已經完全跟社會脫節了。
孟蘭一直在等他,蘇澤出來的時候,她也快四十歲了,相見時兩人在監獄門口相擁痛哭,整的跟偶像劇似的,然後就手拉手一起到了孟蘭租住的公寓裡。
這倆人從此相濡以沫共白頭,顯然是不可能的。
蘇澤雖然蹲了十五年監獄,但心氣兒還在那兒,怎麼可能受得了從基層做起,更不可能出去找工作,受人驅使。
孟蘭雖然工作的年限有了,職位漸高,但是想要在首都買房,也還差著火候。
愛情很重要,但麵包更重要。
蘇澤失去了容貌和家世的濾鏡,也不能再給予孟蘭任何幫助,反倒像螞蟥一樣趴在她身上吸血,孟蘭愕然發現,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好。
他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監獄裡蹲過的原因,鬢邊頭髮也有點白,額頭上都有皺紋了,連現在的智能機都不會用,還要她手把手的教,不肯出去工作,不願意面對現實,全指望她來照顧吃喝。
這不就相當於她永遠的背負上了一個累贅嗎?
這跟孟蘭想像中的愛情不一樣,蘇澤不再是她心心念念的白馬王子了。
短暫的親昵過後,兩人陷入了激烈的爭吵,最後甚至於動起了手,孟蘭當然不是一個健壯男子的對手,被蘇澤打暈在地,再次睜開眼睛時,蘇澤已經不見蹤影了,她帳戶里這些年攢下來的錢也都被轉了出去。
孟蘭跌坐在地板上失聲痛哭,自己去醫院處理傷口,然後又報了警,但被轉走的錢是要不回來了。
蘇澤希望自己能用這筆錢東山再起,重創輝煌,但現實是他只在賭場裡坐了五分鐘,就連褲衩都輸掉了。
警察把他帶走,蘇澤又一次面臨著牢獄之災,跟十五年前如出一轍的畫面,但不再年輕的一對男女的神色卻徹底變了,不再是款款深情,而是惡語相向。
孟蘭跳著腳叫罵,說蘇澤該死,是吸血鬼,說自己這麼多年的青春都被辜負了,蘇澤則叫罵著孟蘭是個臭婊/子,假正經,說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等自己出來,一定叫她好看,真正的一地雞毛。
孟蘭快四十歲的人了,好容易省吃儉用攢了一點錢,眨眼功夫就被蘇澤給禍禍光了,真正是欲哭無淚;蘇澤剛從監獄裡出來,還沒來得及給親爸親媽掃個墓,就又進去了,唯一可喜可賀的就是這一次判刑的年限少,三年就能出來。
事實上他也百分百的踐行了自己入獄前說的話,剛被放出來就去找孟蘭了,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從孟蘭那兒撈錢,孟蘭煩不勝煩,又怕真的把他給惹急了,跟自己同歸於盡,只能隔三差五的接濟著蘇澤,忍受他的敲詐。
行吧,自己選的路,哭著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