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洞府中陣勢變幻莫測,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元道清、徐鳳臨、燕琅這樣不世出的天才都被搞得頭大,更不必說其餘人了。
鄭淼只是築基期修為,拿著一顆金丹期妖獸的內丹才混進玲瓏宗的隊伍里,這會兒到了此處,不免有些拙荊見肘。
好在她有幾分小聰明,凡事都躲在別人後邊,輕易不肯露頭,竟也混到了最後,哪知走過一個拐角,竟迎頭遭遇一群馬尾毒蜂,對著玲瓏宗僅剩的幾個女修開始了無差別攻擊。
玲瓏宗的人自顧不暇,自然沒有空閒去顧看她,鄭淼見勢不妙,慌忙找個犄角一鑽,自己偷偷溜走了。
她修為低,孤身一人自然不敢貿然行動,躲躲藏藏的走了會兒,鼻子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氣,不由得警惕起來。
元道清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動靜,手掌扶在劍柄上,冷冷道:「出來。」
鄭淼沒見到人,便聽見這動靜了,心知對方修為必然強於自己,實在不敢推辭,順著說話聲音,主動尋了過去,見是元道清,雙眼忽然亮了起來。
元道清是白雲觀的未來觀主,要是能抱上他的大腿,好處還少得了?
「元師兄,你受傷了?!」
鄭淼臉上遍是擔憂之情,情不自禁的近前幾步,似是想要去看看他傷情如何。
元道清剛剛遭受了來自鄭菀的絕情一掌,又發現那苟日的好感度居然還是零,雙重打擊之下,見到女人都覺得反感,更別說此處身在大能府邸之中,來人又未知身份了。
鄭淼剛剛靠近幾分,迎頭便挨了一掌,玉面猛地煞白,倒退著摔出去幾米遠,「噗嗤」吐出一口血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元道清身為金丹圓滿期的修士,即便身受重傷,也不是一個築基期能應對的,虧得他擔心鄭淼身份有異,這才沒下死手。
元道清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鄭淼見他主受傷,原本是迫不及待要去獻殷勤,展現自己的關懷和體貼的,被一掌拍飛之後,心下憤恨,臉上卻不敢顯露,只弱弱道:「我,我是玲瓏宗的弟子,方才遇上一群妖獸,與師姐們失散了……」
元道清上下打量她幾眼,忽然間認出來了:「你就是之前在洞府門口,被打的那個女修?」
他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口,鄭淼有種再度被打了一耳光的屈辱感,頓了頓,才點頭道:「元師兄好眼力,正是我……」
元道清原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子,走的也是冰山路線,再見她靈力低微、地位平平,更是懶得理會:「滾,別叫我看見你!」
鄭淼不想他這般無情,有些窘迫的咬著嘴唇,道:「元師兄,我跟師姐們失散了,一個人在這兒,實在是怕極了,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可以幫你換藥,也可以照顧你,求你發發善心,收留我吧……」
若換了別的時候,元道清見了一個美人楚楚可憐的說話,指不定還會心軟一點,但他剛剛見了鄭菀那朵毒蓮花,又被她婊里婊氣的薰陶了那麼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鄭菀那個碧池他沒法動手,面前這個難道還不行嗎?
鄭淼話還沒說完,元道清便劈手給了她一耳光:「有話就好好說,做出這副情態噁心誰?!賤貨!」
鄭淼猝不及防,整個人都呆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歷來無往而不勝的戰術居然在元道清這兒失靈了。
為什麼,男人不是都很吃這一套的嗎?
那一耳光打傷了鄭淼的自尊心,但她顯然不是這麼容易就會退縮的人。
「元師兄,」鄭淼雙眼含淚,道:「你,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她捂著自己挨打的面頰,目光閃亮的看著他,深情道:「其實,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便傾心於你了……」
這話可真他媽的耳熟!
老子當初騙鄭菀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元道清聽得冷笑,又是一耳光甩了過去:「這是我的台詞!」
鄭菀被打懵了,怔怔的捂著臉,忽然間流下眼淚來:「元師兄,不是我非要纏著你不放,而是我現下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
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趕忙道:「鄭菀——鄭菀是我的表姐,你可以帶我去找她嗎?求你了!」
元道清原本還漫不經心,聽她說到鄭菀,臉上不禁微微一變:「你是鄭菀的表妹?」
「是,我也是鷹揚府的血脈,」鄭淼將衣袖拉上去,露出裡邊的飛鷹紋,那肌膚瑩潤,極是雪膩動人,她似是有些羞澀,低聲道:「我之前見元師兄與表姐一道進門,料想你們必然熟識,只是不知怎麼,現下竟分開了。」
鄭菀那雙水潤的眼睛看著他,柔情道:「可是遇上了什麼意外?」
意外?
也算是。
元道清想起鄭菀毫不留情的那一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察覺傳訊符有異動,取出來一看,臉色霎時間陰沉下去。
鄭菀:道清,你成功脫身了嗎?
鄭菀:道清,你受傷了嗎?
鄭菀:受傷的話,要多喝熱水啊。
鄭菀:怎麼不回復我?不會是死了吧。
鄭菀:多喝熱水,傷口才好得快哦。
元道清:「……」
他足足念了十遍靜心咒,才問自己的系統:「如果我把鄭菀砍死,會發生什麼事?」
「……」系統沉默了幾瞬,道:「任務宣告失敗,同時死亡。傳言大概會說,鄭菀跟元道清殉情而死,一起沒了。」
元道清:「……」
他又念了十遍靜心咒。
……
徐鳳臨緩過那口氣來,燕琅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二人清點過行裝之後,便起身開始搜尋元道清蹤跡。
然而這洞府何其之大,他們方才一陣亂跑,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個犄角旮旯裡邊兒去了,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徐鳳臨身上有傷,行動之時不免有些力不從心,跟燕琅找了會兒,便停下歇腳。
「你可真夠沒用的,」燕琅不住地抱怨道:「沒拿到傳承也就罷了,居然還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
徐鳳臨:「……」
「阿菀,」他柔聲致歉,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燕琅斷然道:「不然還能怨我嗎?」
徐鳳臨:「……」
你是真的一點逼數都沒有啊。
他勉強擠出個笑,哄道:「好阿菀,快彆氣了,咱們接下來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燕琅氣呼呼道:「好吧。」
徐鳳臨就沒見到過這麼麻煩的攻略對象,又渣又婊,喪盡天良,半點人情味兒都沒有,伺候了這大爺這麼多天,他覺得自己簡直都要變成聖人了。
兩人估摸著方向去尋元道清,找了大半天,才算發現了幾分端倪。
牆壁上流有劍痕,有白雲觀的劍意殘留,以其境界來看,那劍意的主人便是元道清。
燕琅精神一振,順著那方向一路去找,果然尋到了元道清——還有他身邊的鄭淼。
徐鳳臨瞧見元道清身邊鄭淼的時候,眼睛不禁微微一亮。
在鄭菀那綠茶婊身邊呆了這麼久,他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氣,兇狠霸道,婊氣沖天,只許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人負我,她要是能容忍那小妖精才怪呢。
他做好了看好戲的準備,而燕琅也的確沒叫他失望,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目光現在元道清身上打量一圈,發現他並沒缺胳膊少腿兒,這才濕了眼眶,指著鄭淼,怒道:「她是誰?元道清,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解釋!」
元道清原本還打算問罪之前之事,現下看她這般氣勢洶洶,那想法反倒給壓下去了,趕忙道:「阿菀,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燕琅捂住耳朵,痛苦道:「元道清,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對得起我們純潔的愛情嗎?!」
「……」元道清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惡人先告狀,他臉皮抽了抽,磨牙道:「阿菀,你還記得你對我做過的事嗎?」
你怎麼好意思說什麼純潔的愛情?
屎殼郎都沒有你這個極品人渣骯髒!
「我對你做什麼了?」燕琅面色驚詫,呆愣幾瞬,神情中忽然閃現出幾分瞭然。
「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元道清,你真是叫我失望!」
她劈手一記耳光扇了過去,痛心疾首道:「那是愛,是犧牲,是付出!你根本就不懂!」
「……」元道清:「?????」
鄭菀你這麼說話的時候,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你既這麼想,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燕琅悲慟的搖搖頭,嘆道:「就此別過。」
元道清真想叫她這麼滾蛋拉倒,只是想起自己的攻略任務,只得硬著頭皮,順著她的詭異邏輯接下去,說些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話。
「阿菀,不要離開我!」
他俊秀出塵的面龐上浮現出一層感傷與惶恐,近乎慌亂的道:「你是我的太陽,是我的月亮,是我的一切,你怎麼能跟我分開?!」
徐鳳臨:「嘔!」
燕琅反倒很吃這一套,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指著鄭淼道:「那她呢?她是誰?」
「你不認識她嗎?」元道清神情中閃現出一抹疑惑:「她說是你的表妹,我才留下她的……」
燕琅面色茫然,皺眉看鄭淼一眼,道:「我不認識她。」
放屁!
徐鳳臨心道:當初在鷹揚府門口,不就是你個惡毒綠茶把人家一腳踢出去的嗎?
元道清卻不知這內中關竅,聞言便滿臉厭惡的看了過去,道:「你果然包藏禍心!」
「不,不是的!」
鄭淼沒想到鄭菀會直接否決自己的身份,再見那二人都目光不善的看著自己,心慌異常,忙解釋道:「我真的是鄭家的人,表姐,我去找過你的呀!還有徐公子,我們見過的……」
燕琅目光淡淡的看向徐鳳臨:「你見過她?」
「……」徐鳳臨沉默了三秒鐘,搖頭道:「我不認識她。」
燕琅笑著點點頭,拔劍出鞘,但見劍光一閃,血色飛濺,鄭淼難以置信的瞪著她,脖子上顯現出一道紅線,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
金丹期對陣築基期,這是毫無疑問的絕殺,鄭淼的身體軟軟倒下,一縷殘魂卻悄無聲息的探了出來,飛速向外逃竄。
燕琅冷笑一聲,手中捏訣,輕而易舉的捉住了那抹殘魂,半分遲疑也沒有,便將其抹殺。
徐鳳臨從沒見過她這般神態,元道清也是一般,二人不露痕跡的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出了三分膽寒。
燕琅卻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對她來說,將鄭淼這個狼心狗肺,又愛上下蹦躂的小賤貨宰了,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這會兒她才是築基期,又易容改扮潛入玲瓏宗,自己殺了也就殺了,難道還非得等鄭淼修為上去,花式給自己添堵的時候再出手?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燕琅歸劍入鞘,正準備跟元道清說句什麼,腳下卻忽然地動山搖,三人匆忙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凝重。
他們都是金丹期修為,神識感知也不弱,事發之前卻連半分端倪都不曾發現,可想而知來敵實力如何。
元道清神情凜然,拔劍出鞘,不想黑夜卻在此時降臨,周遭黑漆漆一片,再無半分光亮。
三人的心臟同時一個咯噔,下一瞬間,卻齊齊軟倒在了地上。
……
「醒醒,快醒醒!」
燕琅再度睜開眼睛,是在一座陰森的地牢里,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潮濕味道,不遠處的刑架上吊著幾具風乾了的屍體,為此處增添了幾分陰森恐怖。
她渾身都是軟的,修為也被限制住,虧得是倚在牆上,才面前坐住了身子。
喚醒她的是個頗俊秀的青年,細眉杏目,面容卻不顯得女氣,反倒有一種言語難以形容的森冷與銳利。
他衣袍上沾著血,似乎是受了傷,見燕琅睜開眼睛,不禁鬆口氣道:「仙子,你終於終於醒了。」
燕琅目光在他身上掃過,略微停留,又往周遭去看。
元道清與徐鳳臨也在此處,只是還不曾醒,她心頭微動,臉上卻顯露出遲疑之色,向那青年道:「這,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何會在此處?」
「仙子不知道這是哪兒?」
那青年聽她這般問,似是吃了一驚,略頓了頓,又苦笑著同她解釋:「這是白骨淵,血獄魔尊陵九陰的地牢。」
燕琅面色驚變:「可是天魔教的陵九陰?!」
那青年苦色更甚:「正是。」
「這,這可如何是好!」燕琅眼眶微濕,慌亂道:「那魔頭向來殺人不眨眼,我怎麼會到這兒來,真是……」
她生的貌美,如此作態之時,更是楚楚可憐,那青年看得有些憐愛,試探著拍了拍她的肩,震聲道:「別怕,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便不會叫他們傷害你的。」
燕琅發出一聲嚶嚀,埋臉在他懷裡,哽咽著哭了起來。
那青年扶著她的肩,神情柔和,溫聲勸慰於她,目光卻漠然。
元道清跟徐鳳臨從昏迷中醒來,便見鄭菀個碧池在給自己戴綠帽,趴在一個野男人懷裡哭的嚶嚶嚶。
元道清氣個半死,咳嗽了一聲,正準備說句什麼,卻聽「嘎啦」一聲,地牢的鐵門震動一下,然後便是吱呀響聲,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身著黑袍,面容陰鷙的老者走了進來,冷笑道:「尊上愛惜人才,特意叫我前來勸降,你們都是世所罕見的天才人物,須知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這話還沒說完,燕琅便嗤笑一聲,鏗鏘有力道:「你當我們的骨頭這麼脆,幾句話便能被嚇軟嗎?!我們白道中人,跟你們這些骯髒的蟲豸豬狗可不一樣!」
元道清:「……」
徐鳳臨:「……」
草你媽的能不能別亂開嘲諷,這兒還有別人在呢!!!
那黑袍老者神情為之一變,陰森道:「這就是你們的回答?」
燕琅還要說話,徐鳳臨連滾帶爬的過去,拼死捂住了她的嘴,元道清見狀微鬆口氣,趕忙道:「我們要再想想。」
「還有什麼好想的?我們豈能與這等人同流合污!」
燕琅掙脫開徐鳳臨的手,一指元道清,向那黑袍老者冷笑道:「有種你就把他殺了,看我眼睛會不會眨一下!」
「……」元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