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公主愣住了。
再度回過神時,她又驚又怒,捂著臉,尖聲道:「沈啟,你居然敢打我?!」
沈啟面色淡漠,道:「打了,去找你父皇告狀吧。」
華陽公主怒指著他:「沈啟,你現在姓沈,不姓裴,又見罪了諸多世家,現下再開罪我,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會有什麼下場?!」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跟你有什麼關係?華陽公主,希望你關管好自己的嘴,下次再叫我聽見你出口辱蔑我的母親,可就不是一耳光那麼簡單了。」
「滾!」沈啟冷下臉去,道:「別叫我再扇你。」
華陽公主氣怒交加,心裡還隱約帶著些許委屈,她瞪著面前卓爾不凡的英俊男子,哭道:「沈啟,我是為了你好,你別不領情!你知道別人背地裡都是怎麼說沈家的嗎?你知道我嫁給你,會給你帶來多少益處嗎?你……」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沈啟漠然看她一眼,微微前傾身體,近前去道:「不過你屁股上有塊紅痣的事情,我倒是知道。」
華陽公主呆怔幾瞬,腦海里轟鳴作響,又驚又羞,舉手想要打他,卻被沈啟捏住手腕,信手推到幾個宮人身上了。
她漲紅著臉,咬牙切齒道:「沈啟,你怎麼知道……」
沈啟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滾!」
說完,便轉身入府,揚長而去。
……
燕琅正跟沈章說話,問起近來朝中諸事,剛說了幾句,就見女婢引著沈啟走進來。
「華陽公主被打發走了?」
沈啟頷首道:「走了。」
沈章正在一側吃茶,聞言忍俊不禁,側目去看了哥哥一樣,搖搖頭,失笑出聲。
燕琅察覺到了幾分,便問他:「怎麼了?」
沈啟斜了弟弟一眼,沈章卻也不怕,反倒笑的更加開懷,自己將茶盞擱下,揉了揉肚子,又打發內室中其餘人出去。
「那位華陽公主,從前做過哥哥的昭儀,」沈章笑著向母親道:「今日再見,大抵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沈啟則皺眉道:「從前她沒這麼討人嫌的。」
沈章莞爾:「此一時彼一時啊,哥哥。」
燕琅聽罷微微吃了一驚,轉頭再想,倒也尋常。
王朝傾覆,新帝娶前朝皇女,原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她知道沈啟和沈章並非真正的稚童和少年,所以歷來只是關懷他們生活,卻不曾替他們做過什麼決策,至於娶妻納妾之事,更不曾主動提及,現在話趕話的說起來,免不得提一句。
「臨行之前,你們祖父也曾向我提過,說你們業已成年,也該早些娶妻生子,」燕琅道:「我不知道你們中意誰,未來有什麼打算,是不是還有什麼牽掛之人,便不干涉此事,只是你們總得給祖父一個交代。」
「是兒子們叫阿娘憂心了。」沈啟並不瞞她,主動道:「我前世娶妻臨溪許氏,皇后甚賢,太子也頗聰慧,今生自然也該如此,至於其餘妾侍,倒沒什麼要緊的,至於弟弟,阿娘是知道的……」
他側目去看沈章,微微搖頭,有些不以為然的道:「他有個一心人。」
沈章則道:「阿姝一心一意待我,我也要一心一意待她。」
沈啟是真正的封建直男皇帝,踐行的是後宮三千,跟許皇后感情甚篤,育有太子,但是也沒耽誤他再納姬妾,寵愛美人,今生也不打算改,沈章卻只想跟心儀之人共度此生,再無旁人。
前世他領受裴家家法,傷了根基,後來跟隨沈恪回到吳興,身體也一直不好。
袁靜姝是沈蘅生母家的小女兒,因為與沈馥親近,時常往沈家去走動,對這個臥病在床的小哥哥極為關懷,青梅竹馬長大,後來又順理成章的結為連理。
今生沈章並未臥病,但卻還是見到了前世的妻子,他又有心,長久的相處下去,自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
燕琅見他們心裡都有主意,也不多提,只輕輕頷首,笑道:「皇帝有意賜婚,真的降下聖旨,反倒不好推脫,你們既有意,不妨早些派人去說親,辦了婚事,也免得夜長夢多。」
袁靜姝這個小姑娘,燕琅是見過的,也頗中意,而沈啟所說的許氏,卻是只聞其人,未睹其容。
沈啟便道:「母親既未曾見過她,不妨便在家中設宴,廣邀京中女眷前來,相看過之後,再論其他。」
燕琅道:「你既說好,必然便是好的,何必再興師動眾,來這一遭。」
沈啟堅持道:「要母親說好,那才是真的好,母親若不中意,兒子再尋其餘人便是。」
沈章也道:「安有娶妻而不問生母的道理?唯有阿娘應允,哥哥才能安心。」
燕琅見他們如此,心裡實在動容,頷首應聲之後,便吩咐人去準備一幹事宜。
宮裡剛剛才傳出要將華陽公主許嫁沈啟之事,轉頭沈家便廣邀京中女眷前去做宴,想也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有人滿心希冀,精心妝扮之後出發,也有人不屑一顧,避而不往。
裴江高柳這樣的頂級門楣,自然是不屑於嫁女沈家的,在他們眼裡,吳興沈氏這四個字,仿佛都帶著一股魚腥氣。
但這樣的門第畢竟是少數,更多人看出皇朝式微,沈家蒸蒸日上,迫不及待的想嫁女沈家,以此作為家族的晉身之道。
燕琅的請柬發出去,有人沒到,但那只是少數,更多的人是花枝招展,錦繡華服,牽引著幾個花容玉貌的女郎,笑容殷勤的登上沈家門。
燕琅先後見了幾個,瞧的眼都花了,聽人道是許家來人,方才提起幾分精神,抬眼去看。
許家只帶了一個女兒前來,燕琅見陸嬤嬤向自己微微點頭,便猜到這便是沈啟說的那個許氏,叫到近前去看看,便見這姑娘生的端莊,往臉上看,不算是絕世美人,卻叫人很舒服,舉手投足間沉穩而又持重。
燕琅隨意問了幾句話,又詢問在家時讀過什麼書,許氏落落大方,一一答了,十分得體。
燕琅看得有些喜歡,便向許夫人問起是否許過人家,許夫人既帶了女兒來,便是有那個意思,聞弦音而知雅意,三言兩語間,便將事情敲定下來了。
「是個好姑娘。」晚上沈啟回來,燕琅便將此事說與他聽:「此事宜早不宜晚,既選定了,便找個日子,把婚事定下來。」
沈啟笑著應了聲:「好。」
天氣漸漸冷了,內室里早就點起爐火來,沈章身體遠比前世強健,卻也染上了愛暖的習性,人倚在爐邊,伸手去烤火:「阿娘,今日有哪幾家沒來?」
燕琅道:「裴家肯定是不會來的,江家來的是個庶出姑娘,有意擺臉色給咱們看呢,高家和柳家更是連個人影都不見,反倒自行設宴,叫了幾個年歲相當的煮茶論酒。」
帖子下了,願意結親的就帶著自家姑娘過來,不樂意的,只管叫當家主母前來,實在不待見沈家,稱病不往也行。
話都不遞一個,就無視了請柬的,就是明擺著不將沈家放在眼裡了。
沈啟聽了也不動氣,反倒笑了,只是神情中略帶幾分譏誚。
沈章笑微微的別過頭去,向母親說道:「阿娘,您可彆氣,為這個真不值當,別看高家跟柳家這會兒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似的,兩家姑娘也稱姐道妹,前世在後宮裡……嘖嘖,她們倆撕的跟烏眼雞一樣。」
「……」燕琅就發現身邊有個時不時劇透的人,感覺真是太酸爽了,她拍了拍兒子的肩,道:「前世你哥哥把她們全收進後宮了?」
「不是哥哥收的,是他們自己送的,」沈章掃了哥哥一眼,道:「我們都打進建康了,門第清華還有個屁用,這幾家人大開府門,主動迎我們進去,要不是哥哥不好男風,我估計那幾位家主都能脫了衣服自己上。」
「小王八蛋。」沈啟笑著罵他一句:「少胡說八道。」
沈章笑著跟母親告狀:「阿娘,哥哥罵我,你管不管他?」
燕琅忍不住笑,笑完又覺得有些心酸。
裴江高柳這頂級四姓,祖上都曾經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後世子孫不昌,竟墮落到這地步。
可換言之,能叫這些守著祖輩餘蔭、傲視其餘人的世家嚇成這樣,前世他們倆又做了什麼?
她有些心疼這兩個孩子,轉目去看,卻見他們已經是意氣風發、英俊逼人的青年模樣,心下一時感慨,一時欣然。
燕琅站起身,將兩兄弟的手交疊在一起,由衷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好好珍惜這份感情。」
末了,又道:「要做明君賢王,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那二人見她如此,皆是一怔,須臾之間回過神來,鄭重一笑,道:「是,兒子領命!」
……
燕琅既相中了許氏,又有沈啟點頭,自然不曾再加拖延,翌日便請了沈家故舊做媒,往許家去提親,兩家一拍即合,很快便定下了婚期。
此外,又令人往吳興送信,請沈恪往袁家去,為沈章求娶袁家女。
沈啟和沈章決定在同一日成婚,迎娶妻子過門。
沈家兄弟二人的婚事敲定,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華陽公主聽聞此事,當場便哭了出來,一甩衣袖,跑著出去了。
皇太子得知此事,更是面色陰沉,去太極殿求見皇帝,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明知道天家有意嫁女與他,卻另娶別人?豈不是堂而皇之的輕慢天家公主!」
皇帝向來寵愛華陽公主,自是惱恨沈啟有眼無珠,不知珍惜,但除此之外,更有深深忌憚——
正如皇太子所言,沈啟連天家公主都不放在眼裡,又將天子放在何處?
沈家的這場盛大婚宴,還未開始,就註定會有波折。
對於皇家的反應,燕琅早有準備,沈啟和沈章更是心中不慌,吩咐侍從按部就班的準備婚宴,另一頭,又督促心腹上疏皇帝,請封沈啟為王。
他還這樣年輕,便坐到了異姓王的位置,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些什麼?
涼王被發落到那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都在西秦的攛掇之下起了異心,更別說沈啟年輕得勢,整張臉上都寫滿了野心勃勃。
皇帝心下怏怏,皇太子更是難以開顏,但朝臣接連上表,尤其上邊又附屬著一干將領的名姓,卻也由不得他們不贊同。
迫於沈啟所給的壓力,皇帝不得不向沈家低頭,新安三年十一月,沈啟以功封楚王,沈章進靖寧侯,敕封其母沈蘅為一品寧國夫人,沈家顯赫之至。
西秦被沈啟暫時擊退,燕國和南唐也瞬間安分下來,皇帝六十歲壽辰之前,這三國的使臣一道抵達京師,另外還有零零散散的小國前來祝壽,不一而足。
燕琅按品大妝,塗脂抹粉之後,叫陸嬤嬤等人陪著,動身往宮中去。
系統激動地開始嗑瓜子兒:「大戲又要開始了!」
燕琅好笑道:「怎麼說?」
「秀兒,你沒看過小說嗎?」系統道:「這種宮宴簡直就是為搞事而生的!」
「是有點道理,不過沒我們什麼事,」燕琅想了想,忍俊不禁道:「沈啟跟沈章不是會吃虧的人,許氏能被沈啟看重,自然也非泛泛之輩,反正咱們這邊兒都是神隊友,怕什麼?」
「唉,」系統嘆口氣,道:「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馬車轆轆前行,及到宮門處,方才緩緩停下,禁衛們見是寧國夫人,不敢阻攔,讓開道路,示意前行。
燕琅掀開車簾,回首去看,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宮時的模樣。
那時候她剛剛跟裴紹義絕,身在建康,忽然被夏貴妃傳召,是借用臨平道長的襄助,走了承恩侯府的門路,這才被皇后護著,避過了夏貴妃那一劫。
那時候她身無誥命,跟陸嬤嬤一起站在宮門外等,驗明身份之後,又從宮門口慢慢走到皇后宮中,哪裡像現在這般,馬車都不需要下,便可直入禁宮。
「怨不得人都想往高處走呢。」
燕琅這麼跟系統感慨一句,搭著陸嬤嬤的手,下了馬車,迎頭卻遇上了一個舊人。
裴紹相貌英俊,歲月流逝,反倒更添幾分儒雅,身上紅袍耀眼,更顯沉重威儀,只是兩鬢微霜,昭示出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如何美滿,但時光卻獨獨對沈蘅分外留情。
沈啟沈章今年二十四歲,她也是四十有一的中年婦人了,然而現下華服加身,簪珥鮮亮,面容更清婉卓然如花信之年的少婦,挑起眼睫來看人的時候,比所謂的公主皇妃更覺貴重凜然。
裴紹老了,驟然相見舊人,難免被觸動情懷,再則,他也不是沒有重修於好,攀上兒子那艘船的意思。
「蘅娘,」他主動近前,狀似尷尬的笑了笑,道:「有些年不見了。」
燕琅斜了他一眼,道:「是啊。」
裴紹不意她肯跟自己說話,頗有些受寵若驚,雙目定定的看著她,道:「蘅娘,你,你是特意在此等我嗎?」
燕琅扯動一下嘴角,說:「是啊。」
裴紹面色微喜,正待伸手去觸碰她手背,卻被她手中團扇隔開了。
他怔了一下,顯然有些不解,燕琅一團扇拍在他臉上,冷笑道:「你是哪兒冒出來的野豬,就跟我套近乎?你是從三品,我是國夫人,你見了要主動行禮,這還要我教?我都等半天了!」
裴紹:「……」
為什麼沈蘅總能在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一巴掌閃過來,打得他臉頰發燙,原地轉兩個圈?
裴紹牙根緊咬,強忍著屈辱感,躬下身去,行了個禮:「寧國夫人安。」
「大清早看見他,真是晦氣,」燕琅嫌惡的搖了搖團扇,向陸嬤嬤道:「起碼要看十個俊秀小郎君,才能彌補回來。」
「沒事兒,」陸嬤嬤笑著道:「就當是出門踩了屎,先遇晦氣,再逢福氣。」
「這話說的好噁心啊。」燕琅聽得皺眉,扭頭看了裴紹一眼,又搖頭道:「算了,他比這句話還噁心。」
裴紹聽她們主僕倆奚落了半天,心下幾乎忍耐不得,再想起當年舊事,索性追了上去,恨聲道:「沈蘅,我有話問你!」
燕琅劈手一耳光扇過去:「沈蘅是你能叫的?!」
「你!」周遭還有禁軍在,裴紹大覺受辱,正待還手,膝蓋就被踢了一腳,身體失衡,順著台階一路滾了下去,摔了個七葷八素。
周遭禁軍見事有突變,下意識走上前去阻攔,見是沈家人與裴紹起了爭執,便面面相覷的停下,略過了會兒,竟又視若無睹的退回去了。
燕琅見狀嘴角挑起,將團扇遞給身後女婢,提著裙裾,慢慢走了下去。
「裴紹,你想問什麼?問當年的事情嗎?好啊,」她笑容如春花:「我今兒心情好,只要你問,我便無不應,怎麼樣?」
裴紹摔得不輕,額頭出血,官帽都飛出老遠,正準備站起身去撿,聽罷卻變了臉色。
他抬起頭,對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看了良久,終於定下心來,道:「當年之事,是否是你有心設計?!」
燕琅道:「是啊。」
裴紹手指捏緊:「老夫人膳食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燕琅道:「是啊。」
裴紹雙目逐漸染上一層血絲,一字字道:「所以,我母親根本沒有害死老夫人的打算,這一切,都是你誣陷她的?!」
燕琅自若的笑了笑,又一次道:「是啊。」
裴紹死死的盯著她,道:「清嵐的死,是否與你有關?承恩侯府藉機發難,也是你暗中攛掇?」
「你說得對,」燕琅聳了聳肩,道:「都是我做的。」
「沈蘅,你這毒婦!」裴紹回想舊事,心如刀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猛然伸手,意圖掐住她脖頸。
燕琅嗤笑一聲,一腳踢在他下頜,將人踹倒在地,不等裴紹反應過來,右腳便踩在了他臉上。
「我毒?裴紹,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燕琅腿上用力,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口中譏誚道:「你母親沒打算毒死我嗎?你沒打算毒死我嗎?夏清嵐沒有不知廉恥,跟我的丈夫私通,又意圖毒死我,鳩占鵲巢嗎?我不是好人,但你們更不是!技不如人就要認輸,失算一著便要認命,坐上賭桌的時候,就默認了賭注是各自性命,賭輸了就要死!裴紹,現在你說我毒?呵,你怎麼這麼天真!」
裴紹解了多年疑惑,心下卻升起濃重怨憤,不想剛說出口一句,就被人迎頭噴了回來,想要再行反擊,卻連個切入口都找不到。
是啊,他有什麼好說的呢?
裴家人想害她,她加以還擊,裴家人輸了,她贏了,結果就是這麼簡單。
「好,你很好,」裴紹慘澹一笑,眼底卻醞釀著一片腥風血雨:「沈蘅,我們走著瞧。」
燕琅走上前去,對著他那張臉端詳了半天,忽的一聲冷笑,又是一耳光過去,將他扇倒在地。
「裴紹,在我面前放狠話,你配嗎?」
沈蘅你欺人太甚!
裴紹想這樣說,然而看著她冷漠中不乏鋒銳的目光,到底也沒敢說出口。
燕琅一抬手,便有女婢到遠處去撿了裴紹官帽過來,她捏在手裡轉了轉,這才信手丟到他面前去。
「真可憐。」她輕蔑的扔下這三個字,便提起臂上的輕紗披帛,揚長而去。
……
燕琅身為楚王之母,席位僅在皇后之下,曾經高高在上俯視她的承恩侯夫人坐在她的下首,臉色有些不自在,皇后更是神情陰鷙。
皇帝頭髮已然白了大半,精神倒還不錯,又兼是壽宴這樣的大喜日子,臉上透著十足的歡欣,也唯有在瞧見沈啟時,才有轉瞬陰翳。
朝臣們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氣氛,卻也不曾表露出來,依次起身向皇帝祝壽,然後又有幾國使臣代自家君主向齊帝致意。
皇帝感受到了天下共主的尊榮,臉上顫抖的肥肉都在彰顯著他的自得,吩咐朝臣們無需拘束,開懷暢飲,自己又率先飲了三杯,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霎時間熱切開來。
燕琅吃了幾杯酒,便覺得有些悶,不欲再留在殿中聽人絮語,便與陸嬤嬤一道出門去透氣,正待返回殿中,卻見女婢匆忙前來回稟,面有急色道:「夫人,許姑娘不見了!」
燕琅說:「哦。」
女婢被她這樣平淡的語氣驚住了,以為她是沒聽清楚自己的話,急忙重複道:「夫人,與王爺有婚約的那位許姑娘,不見了!」
「我聽見了。」燕琅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道:「她這麼大一個人,還能走丟不成?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
女婢沒想到她這麼不按套路出牌,呆怔幾瞬,眼底有凶光閃過,拔出腰間匕首,猛地向她刺去,另一隻手猛地去挾持燕琅脖頸。
她刺的不是要害,如此作態,顯然是為綁架人質,只可惜功夫太差,演技也差,無論是前女帝燕琅,還是蒂花之秀的燕琅,都能輕而易舉的將她吊打。
猛地捉住那女婢手腕,燕琅輕鬆奪過了那把匕首,順勢在她喉管划過,血色濺上了鑲嵌著金箔的宮柱。
遠處有殺伐聲響起,另有軍士匆忙來迎,原先安泰祥和的大殿,更是哭聲、喊聲交雜成一片。
燕琅緩步進入大殿,便見皇帝滿頭白髮都在顫抖,皇后則撲在皇太子身上嚎哭。
他嘴唇發青,顯然是被毒死的。
沈啟坐在上首,把玩著一隻酒盞,似笑非笑的看著皇帝,道:「陛下,您這是要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