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4 柴郡
「靠我身體裡這些浮空晶的粉塵。」
給里昂兩人看了看自己遍布血點的胳膊後，在女記者驚駭的目光中，劫匪妹低聲解釋道：
「我是在浮空晶礦區出生的孩子，還沒被母親生下來之前，渾身就已經全是這些粉塵了，這些東西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奶奶說，浮空晶有吸聚性，一旦被激活後，這些細碎的小粉塵，就會自發向更大的同源浮空晶塊兒聚集，礦區每年都有人因為靠近運行中的浮空車，導致體內的浮空晶粉塵被吸走，喉嚨和肺整個破掉。
而柯羅克王國的那些浮空晶，常年都處於低強度的激活狀態，離那兒越近我的身體就越疼，所以只要多試幾次，就肯定能找到柯羅克王宮的位置。」
居然靠的是這種辦法……
聽完劫匪妹找柯羅克王宮的方式後，即便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里昂仍舊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劫匪妹雖然沒刻意地講過，她和劫匪哥從柴郡逃出來之前的生活，但從這些偶爾露出來的隻字片語裡，就已經不難想像，她們之前過得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我還有幾個問題要確認一下。」
沉默了一會兒後，里昂再次開口詢問道：
「柯羅克王國有八百多個街區，每個街區的下面都鑲嵌著浮空晶，你怎麼能確定，吸引你的會是柯羅克王宮下方的浮空晶？」
「靠礦區的編號。」
劫匪妹平靜地回答道：
「因為浮空晶被激活之後會有吸聚性，所以為了避免互相影響，那些街區下面的浮空晶，都是用不同方式開採的，炸藥的配比、採掘的器械以及洗劑的材料都有區別。
所以理論上來講，每個礦區采出的浮空晶都是不一樣的，而我一家都是1號礦區的人，奶奶聽礦場的監工說過，1號區采出來的浮空晶，是專門供給王室的區塊兒使用的。」
原來如此……
聽完劫匪妹的話後，里昂微微點了點頭，而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的女記者，則猛地上前兩步，一把握住了那看著頗為可怖的瘦小胳膊，有些語無倫次地道：
「怎麼可以這樣？！那些浮空晶居然是這麼……你……你疼不疼？」
「不算疼。」
聽到女記者的問題後，劫匪妹搖了搖頭道：
「我的年紀小，身體還能再長一些，只要多吃點兒東西，這些粉塵帶來的影響還能承受，大概要等到我的骨頭不再變長，內臟體積也不再變大，它們才會開始磨損我的身體。」
「磨損？」
「就是爛掉。」
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血點兒後，劫匪妹聲線平穩地回答道：
「馬茲比叔叔跟奶奶說，等我的身體成長，細胞更替的速度降下來，不足以在產生排異前，把這些部分的細胞替換掉的話，那這些血點兒就會從米粒大小變成豆粒大小。
然後皮膚也會因為下方的排異，無法繼續維持，出現大面積潰爛，而經過一年左右，這些潰爛變成鴿子蛋大小之後，我的內臟也會開始出現潰爛，然後大概在半年內死掉。」
「……」
那也就是說，從身體停止長高，到被這些粉塵折磨致死，只有一年半的時間？
看著面前這個神色異常平穩，好像講的不是自己一樣的女孩兒，女記者的雙手不由得猛然攥緊。
「那你……你今年多大？」
「十四歲。」
十四歲……
聽完劫匪妹的回答，女記者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隨即忍不住挪開了自己的視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看她了。
就算營養能夠跟得上，一個人快速長高的階段，多半也在十七八歲就會停止，而女孩兒會比男孩兒更早些，有些甚至十五六歲就已經不再長高。
如果這孩子也是這樣的話，那她的生命已然進入了倒計時，可能再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開始被病痛折磨，隨後全身潰爛著死去。
所以雖然她看上去還沒成年，實際上卻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和很多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馬上就要走到她生命的盡頭了……
「那伱……你們……」
被殘酷的事實震驚的女記者，在說了兩聲那你後，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再也問不下去了，而一旁的里昂則接過話頭，開口詢問道：
「你們已經離開了礦區，那體內留下的這些粉塵，不能用藥物或者其它辦法，隨著時間代謝出去嗎？」
「馬茲比叔叔試過，沒有用的。」
劫匪妹搖頭道：
「浮空晶的激活方式，是接入某種形式的能量，而馬茲比叔叔說，人的身體裡，也有能直接被浮空晶粉塵吸收的能量。
像我這種血肉和內臟里有粉塵的孩子，其實算是幸運的了，如果大腦和神經里有浮空晶粉塵的話，甚至連控制身體都不能，直接剛生下來就會死掉。」
「你說的這個馬茲比叔叔是？」
「馬茲比叔叔是柯羅克王國的學者。」
提到柯羅克王國時，劫匪妹的眼神微微一冷，但隨即又有些複雜地道：
「他原本是來給監工們治病的，但看到我們的情況之後，好像鬧了一陣，然後就留在了柴郡，無償給很多礦工治病，我和哥哥能跑出來，就是他幫的忙。」
「那他現在？」
「不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劫匪妹神情有些黯然地道：
「他的身體也不好，還被礦山的浮空車蹭到過，肺傷得比奶奶還嚴重，我和哥哥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天天咳血了。」
「……」
聽到這裡時，里昂不由得微微閉了閉眼，再次陷入了沉默，而平復了一下情緒的女記者，則眼圈兒微紅地道：
「那你們……你們如果不下礦呢？柯羅克王國的監工會怎麼做，直接對你們動手？」
「不會的，柯羅克王國的監工，只會管礦區能不能正常運轉，以及不許人隨便離開，別的什麼都不會管。」
劫匪妹聞言咬牙道：
「不過他們雖然不動手，但柴郡和其它幾個大礦區里，植物是種不活的，也幾乎沒有什麼動物，而包括食物在內，所有東西都要用開採出來的浮空晶去換！」
所以如果不想活活餓死，就只能下礦去開採浮空晶麼？
聽明白了柴郡的「運行」模式後，女記者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深深的白印，而一旁的里昂則在心裡嘆了口氣，隨即拿出一柄銀色的小刀，割斷了劫匪兄妹身上捆著的繩子。
「你們提的交易，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