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約飯
「嘟……」
隨著嘹亮悠長的汽笛聲，兩組冒著白汽的巨型絞車齊齊發力，打開了王都運河的夜閘，數十條來自外河的貨運航船，與天邊的朝霞一同駛進了王都的港口。
而等到太陽破開朝霞躍離地面，用自己無可阻攔的光華，將殘存的晦暗夜空徹底驅散後，於百萬夢魘屍骸下安睡了一夜的王都，終於一點點甦醒了過來。
「唔……」
隨著陽光跨過運河上塔橋，越過鐘樓的尖頂，鑽入了王宮的窗子，趴在桌案上的女人身體輕顫，被溫暖的陽光輕柔地拉出了夢鄉。
我這是……睡著了？
從睡夢中醒來的王女，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隨即抱膝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有些愣神地望向了面前的辦公桌。
記得昨晚入夜之前，自己把稅制改革的執行文件、擴大市民普選權力的提案書、還有軍部校尉士三級軍官的選汰令，一股腦地統統搬回了自己的臥室，準備挑燈夜戰來著。
但自己才剛勾掉針對小手工業者的攤位稅，提筆寫了兩條駁斥意見時，一股莫名其妙的困意突然衝進了腦海，再然後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嗯……或者也不是完全什麼都不知道。
揉了揉睡得有些發木的臉頰後，想起自己昨晚睡著後做的怪夢，王女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翹了翹。
夢裡自己批完了所有文件，隨後在幾天後的議會上，言辭如刀字字傷人，罵得財政大臣當場昏厥，直接把財政部拱手相讓。
接著自己趁機拉攏議會、擺平了想要扎刺的舊貴族、一口氣將王國十七個大部全都抓在了手裡，開始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再然後，王國慢慢變得強大了起來，夢裡的自己也繼承了王位，把喬舒亞嫁到了海對面娶母猴子，封里昂做了親王，生了一整支足球……咳……總之是個還不錯的夢就是了。
喝了一口已經冷掉的咖啡，心情不錯的王女起身離開座位，拎起咖啡杯走到臥室的窗邊，主動接住了灑進窗戶的陽光。
雖然一不小心睡了過去，沒能及時處理好那些文件，但結果似乎也不差，對於常年被噩夢困擾的自己來說，這種輕鬆得甚至有些荒唐的夢，反倒是種十分稀少的體驗。
「維羅妮卡殿下！」
就在王女沐浴著溫暖的朝陽，享受著自己難得的閒暇時光時，臥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外面傳來了值夜女官有些慌張的聲音。
「我是昨晚負責值夜的莉莉，對不起殿下，我……我昨天好像一入夜就睡著了……」
「沒事的。」
喝光了杯子裡苦意盎然的黑咖啡後，維羅妮卡王女放下杯子伸了個懶腰，神色平和地道：
「昨晚我也睡得很早，如果有事要做的話，我會去喊醒你的，不過記得，下次輪到你值夜的時候，白天要注意多休息一下。」
「謝謝殿下，我記住了。」
聽到自己並沒有耽誤王女的事情，門外的女官不由得偷偷地鬆了口氣，隨即殷切地匯報導：
「殿下，按照原定的行程安排，等早飯時間過後，您就要接見王都商會的會長了，如果兩小時內能談完的話，後面還要接見幾個選區近期選出來的新議員，午飯過後還有黑森王國的使者……需要我喊來侍女幫您洗漱嗎？」
「……」
可惜，難得清閒一小會兒……不過眼下正事要緊，過幾天就要再次召開議會，現在還不是自己享受閒暇的時候。
聽完女官滿滿都是壓力的詢問後，王女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隨即伸手揉著眉心道：
「稍晚一點兒吧……下午呢？下午的行程怎麼安排的？最早下午幾點能空出來？」
「這個……下午恐怕不成。」
門外的女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殿下，您今天的行程比較緊張，一直排到了晚上八點鐘，連晚飯時間都要推到九點半以後……不過您如果很需要空檔的話，我可以試著替您重新安排一下，把和國防大臣的會面推遲到明天下午。」
推遲到明天下午……那明天下午的事，又要重新向後排了吧？
而且軍部士官選汰的事不好拖，畢竟里昂一直都想解除和自己的婚約，為了以防萬一，最好在這份聯姻還算穩定的時候，趕緊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免得再出什麼波折……
「算了，不用改了，就先按原定的行程排吧！」
權衡了一下事情的輕重後，維羅妮卡王女蹙眉思忖了一下，隨即開口吩咐道：
「這樣，今天的晚餐就不吃了，把九點鐘之後的時間給我留出來。」
「殿下？」
聽到王女的話後，門外的女官微微一怔，隨即面帶憂色地提議道：
「我還是重新替您排一下時間吧，您的胃病一直都沒治好，實在不適合……」
「你誤會了。」
打斷了女官的話後，王女笑了笑道：
「我不是不準備吃晚餐，只是不回王宮了而已，你替我去邀請一下里……邀請一下獅心公爵，說我想要跟他共進晚餐。
地點的話他來定最好，如果他沒有意見的話，那就在我常去的那兩家餐廳里，隨便定一家空位多的，位置靠河的普通包廂。」
「好的，那我這就去安排！」
「去吧。」
在女官按照吩咐離開後，王女重新坐回桌前，繼續伏案工作了起來，而在她背後的架子上，一隻臉頰碎了半邊的鐵皮娃娃，悄然眨了眨自己翠色的玻璃眼珠。
……
東起西沉，日升日落。
早晨光芒萬丈的太陽，在王都霧蒙蒙的天空中轉了一圈後，又重新墜入了地面之下。
緊接著，街邊高聳的路燈相繼亮起，將晦暗的夜晚淺淺地燙開一線光亮，一輛沒有任何記號的樸素馬車，從被街燈劃開的夜幕中穿行而過，最終停在了運河區淘樂街的一家餐廳門前。
「公爵閣下，我們已經到了。」
主動欠身拉開了車門後，一頭栗色短髮的女官，笑容可掬地對里昂道：
「您直接去7號包廂就可以，維羅妮卡殿下和首相的會晤剛結束，最多十五分鐘就能趕過來，還請您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