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尋夢腕錶與囑託

  192 尋夢腕錶與囑託

  兩天後的凌晨,王都老城區,愛國者大道。

  在衛生條件普遍不大過關,夜間治安混亂不堪,垃圾車平均每周才會光顧一次的的老城區街道里,愛國者大道絕對是一個特例。

  它擁有每天都會路過一次的垃圾車,警務部特別分派的巡邏警衛,以及每年都會定期粉刷三次的牆壁。

  是的,和普遍二三十年都不會有人理,哪怕牆漆全崩沒了都無所謂的其它街道不同,愛國者大道不僅有著專門的衛生措施,甚至連牆壁都會頻繁進行奢侈的粉刷,整潔乾淨的簡直不像是一條位於老城區的街道。

  至於原因嘛……

  作為用來紀念在衛國戰爭中英勇戰鬥的士兵們,而由財政部特別撥款重建的街道,愛國者大道不僅是國王和議會的臉面,同樣也是大量在六年前戰爭中傷退士兵的居住地,理所當然地應當獲得一些優待,對此沒有任何人會提出質疑。

  可惜的是,這些公共支出上的優待,似乎並不能解決被裁撤士兵們普遍的貧困,而為國而戰的光榮經歷,同樣無法讓他們酒後在牆壁附近排泄時,免除來自巡邏警衛的暴力毆打。

  ……

  「停下!該死的!把你的褲子提上!」

  慌忙把站在牆邊的醉漢踹倒後,看著火紅的牆壁上熱騰騰地淌下的新鮮尿漬,兩名巡邏的警衛不由得露出了欲哭無淚的神情。

  完蛋,怎麼又在自己巡邏的地方,薪水怕是又要被扣了!

  看著地上撒到一半時被踹倒,褲子直接污了一大塊兒的醉漢,兩名警衛看了下周圍空無一人的街道,不由得圍了上去,咬牙切齒地朝著醉漢踢打了起來。

  「狗東西!這可是用來紀念衛國戰爭才刷的牆!」

  「這周都已經三回了!該死的!你們就不能去別的地方尿嗎?」

  「揍他!」

  踢打了一會兒後,看著蜷起身子一聲不吭的醉漢,兩名必定要被扣薪水的警衛仍舊沒解氣,直接拖著他來到了牆上的尿漬旁邊,扔給了他一塊破抹布,滿臉惱意地勒令他去把尿漬擦乾淨。

  但醉漢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後,並沒有去撿地上泛著尿騷氣的抹布,而是把手伸進褲袋裡抓住了什麼東西,接著喉頭上下動了動,呵地一音效卡出了一團黃中帶綠的濃痰,一口吐向了被粉刷得鮮亮的牆壁。

  緊接著,伴隨著「叮」地一聲輕響,一枚參加過衛國戰爭才能獲得的,印著知更鳥羽的鐵質戰鬥紀念章,與那口痰一起被「吐」到了衛國戰爭的紀念牆上。

  「愛國者大道?呵!」

  ……

  可惜,還是差了一點。

  看著手錶上不住跳動,但最終還是停在了「人類」區,沒能成功抵達「異常」區的三根指針,街對面嘴角下垂的老者搖了搖頭,隨即對桌子對面的中年男人道:

  「這個人還不錯,有著痛苦的過往和激烈的情感,各方面都十分接近成為異常的的標準,有著能夠讓種子「發芽」的資質。

  但他的靈魂不夠純淨,有著太多凌亂的雜念了,距離誕生真正的異常,還需要經歷一場更加刻骨銘心的痛苦,將他徹底打落深淵的絕望……

  他有家人嗎?」

  「有。」

  看了看被兩名警衛踢打的醉漢,鬢角出現了些許白髮的中年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開口回答道:

  「老巴金斯的妻子病死了,但有個二十歲的兒子,三年前加入了我們,現在負責生活物資的採買。」

  「哦?」

  聽到中年男人的話後,天生哭臉的老人抬了抬眼皮,頗感興趣地道:

  「他們父子關係怎麼樣?」

  「很差。」

  中年男人……或者說亂黨的首領猶豫了一下,搖頭道:

  「老巴金斯在六年前的衛國戰爭里受了不少傷,右腿被射釘打透過,肚子也被空艇投下來的鯨油爆彈傷到了,導致每逢雨雪陰天就會麻癢難忍,只能常年酗酒鎮痛。

  而王國給的裁撤金本就不多,大部分還被他這么喝掉了,所以他妻子得了肝病也沒得治,沒兩年就死了,後面他也就喝得更凶了,喝醉後還經常毆打小巴金斯,而小巴金斯也極其憎恨他這個父親。」

  「那還真是可憐啊。」

  頗為憐憫地望了街對面的醉漢一眼後,水瓶董事嘆氣道:

  「可惜,如果他有一個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棄,而是繼續努力照顧他的兒子就好了。

  這樣的話,只要讓最後一個不願意放棄他的人,表示徹底對他失望,或者為他的兒子設計一場小小的意外,強行熄滅他心頭的最後一點燈火,就能夠藉助爆發出來的痛苦,徹底洗鍊他的靈魂。

  而在膨脹到極致的絕望的淘洗下,他的靈魂將會被剔除所有的雜質,在某一刻只存在最為純粹的執念,並藉此真正脫離平凡的範疇,成功跨入異常的門檻,但現在……」

  看了看手錶上卡在異常線以下的「靈魂」針,水瓶董事搖頭道:

  「不可能了。

  如果在他妻子剛死的時候,說不定我還有可能推他一把,但這麼多年過去,他的靈魂已經徹底麻木,蒙上了一層厚實的灰塵,不再滿足成為異常的條件了。」

  「這樣啊……」

  跟著一起嘆了口氣後,中年男人起身道:

  「那就去看下一個人吧,這些年我遇見了不少有可能成為異常的人,難得你過來找我一次,乾脆一起都見了吧!」

  「不好意思,恐怕來不及了。」

  看了看另一隻手上的腕錶後,水瓶董事搖頭道:

  「馬上會有一場針對我的內部質詢,如果沒通過質詢的話,我就要接受局裡的記憶讀取,所以必須提前回去做準備,沒有時間一個個看過去了。」

  清理局的內部質詢?

  中年男人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皺著眉頭詢問道:

  「怎麼搞的?你不是權力最大的十二名董事之一嗎?為什麼還會遭到內部審查?誰能審你?」

  「當然是其它董事了~」

  水瓶董事一臉不以為意地道:

  「我這些年在外面做了這麼多事,雖然一直都很小心,甚至都沒用過真面目,但還是難免會留下些痕跡,清理局裡面又人才濟濟,總歸還是有人能夠察覺到不對的。

  或者說,能夠撐到今天才被質詢,已經很出乎我的預料了,從蛇夫……嗯……從過去某個大事件開始,近些年世界越來越亂,大量外神蠢蠢欲動,導致局裡折了不少好手,不然的話我怕是早就暴露了。」

  「……」

  「我不清楚這些東西。」

  中年男人搖頭道:

  「我只想知道,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快的話一兩周吧。」

  水瓶董事一臉淡然地補充道:

  「你應該能猜到的,像清理局這麼龐大又鬆散的組織,能在一兩周內完成對高級成員的質詢,已經算是快得出奇了。」

  「那慢的話呢?」

  「慢的話,當然是永遠都回不來了唄!」

  似乎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水瓶董事笑了一聲道:

  「這次對我發起質詢的,不僅有局裡排名前三的董事,甚至還有幾名黃道分局的局長,如果挨不過去的話,那我怕是連跑的資格都沒有,直接會被當場拿下。

  嗯……這麼說的話,那就以兩個星期為限好吧,如果兩個星期後我還沒回來,你就當我已經被宰了,到時候該跑就跑該躲就躲,反正以你能力的隱蔽性,局裡能找到你位置的人還真不多。」

  「……」

  你還真是……夠坦率的……

  有些無語地嘖了一聲後,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道:

  「那就等你質詢成功回來再說吧!那些人我會先看著的。」

  「唔……想要檢查那些人資質的話,倒也不一定非要等我回來。」

  聽到中年男人的話後,水瓶董事琢磨了一下,隨後居然將左腕上有著六根指針的奇怪腕錶解了下來,朝著亂黨首領丟了過去。

  「這東西叫尋夢腕錶,原本的能力是用來實現夢想的,但經過我改造之後,這東西也可以檢查一個人是否擁有成為異常的潛質,只要一滴血液或者頭髮之類的東西作為標記就可以。」

  水瓶董事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點了點腕錶的表蓋,指著下面那些指針講解道:

  「這六根指針分為三組,分別代表過往與未來、肉體與靈魂、性格與情緒,而這三組指針中,如果每組都有一枚指針達到了異常的範圍,那就證明這個人有著接受『種子」的資質。

  像對面那位叫做老巴金斯的先生,他的『過往」指針和『情緒」指針、都達到了異常的範圍,但『靈魂」指針並未達標,所以還缺乏讓種子發芽的條件,也就不太可能成為異常。」

  過去未來、靈魂肉體、性格情緒?

  認真記住了這六枚指針的含義後,看著這三組鏤刻著奇妙花紋的怪異指針,中年男人不由得疑惑地詢問道:

  「為什麼一組中只要動起來一個,就足夠成為異常了?」

  「唔……有些不好解釋……這樣吧,你可以將世界理解成一塊畫布,把每個人都理解成一支筆。」

  水瓶董事想了想後,用手指蘸著咖啡,在桌布上畫了一條咖啡色的水痕,隨即繼續開口講解道:

  「一個人過往的經歷、和他未來的發展,就是他在世界上畫下、以及將要畫下的筆跡;而擁有獨特的靈魂還是奇妙的肉體,則決定了這支筆進行繪畫時的技法,到底是寫實派的還是抽象派的。

  至於性格和情緒,前者決定了一個人會怎樣對待世界,後者則是一個人經歷過世界後,會對世界報以怎麼樣的反饋,相當於這支筆在畫布上畫出了什麼顏色的痕跡。」

  看了看聽得有些迷茫的中年男人,水瓶董事嘆了口氣道:

  「再簡單點兒說,這三組指針,是在探查一個人到底在世界上畫什麼畫、使什麼技法畫、以及用什麼樣的顏料畫。

  所以這三組指針里,如果各自都有一種『不正常」,就能夠保證這支筆畫出來的畫也『不正常」,到時候我只要稍微提供一點幫助,這支不正常的筆,就能畫出來一副名為『異常」的畫卷……

  你聽明白了嗎?」

  「大概懂了……」

  底氣不是很足地點了點頭後,中年男人有些好奇地道:

  「那如果六根指針都動了起來呢?那樣的人能夠催生出什麼樣的異常物?」

  「如果真有人讓六根指針全動起來……」

  水瓶董事皺眉道:

  「那就是痛苦的過去、偉大的未來、強悍的肉體、純粹的靈魂、偏執的性格、瘋狂的情緒……講道理,要是遇見了這種人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趕緊跑比較好。」

  「啊?」

  「如果真有這種人的話,不論他是善良還是邪惡,都註定會徹底改變世界,

  掀起無比可怕的浪潮。

  這種人衍生出來的異常物,就像是用最絢爛瘋狂的色彩,配合最恣肆狂野的筆法,畫出來的極盡壯美的畫卷……當然,也可能是毀滅一切的圖卷。」

  「……」

  「總之,變革是可怕的,對你和我這種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人來說更是如此,跟在他身後推波助瀾,估計會九死一生,站在他對面試圖攔下大潮,結果更是十死無生。

  所以你要真碰見這種人,多餘的東西不要想,多餘的事情更不要做,直接能躲多遠躲多遠就完事兒了。」

  「好吧……」

  「另外,這表並不是白放在你這裡的。」

  看了看眼神有些發懵的中年男人後,水瓶董事抬起手,朝著警務部的方向指了指,一臉認真地道:

  「除了查探別人成為異常的資質外,這東西還能幫你找到我創造的異常物……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你是說……那個紅頭髮局長抽屜里的東西嗎?」

  「對。」

  水瓶董事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地囑咐道:

  「有一件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就放在那個女人的抽屜里,外形大概是一張照片。

  平時的話你沒有機會,但這次對我發起質詢的人就有她,所以等質詢開始時,你可以趁她不在,通過彼世之門潛入清理局。

  接下來,尋夢腕錶的指針會自動帶著你找到我要的照片,如果你能成功把它帶回來交給我的話,我一定會給你令人滿意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