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內。
班鴻飛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臉色陰沉的質問副將:「為何敵軍到了跟前才發現!」
副將對此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
一名親衛闖了進來,急促道:「將軍!敵軍來了!目標是您!」
班鴻飛顯然沒想到自己身處營地中心,竟然也有危險。
臉色更加陰沉,質問道:「你們幹什麼吃的!一小伙乾軍都擋不住!」
親衛想要辯解,還沒開口就聽見遠處傳來喊殺聲。
「將軍!咱們撤吧!」
親衛急促道。
此刻。
班鴻飛也聽見了遠處傳來的喊殺聲,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乾人能夠殺到這裡,只有一種可能。
營地已經發生潰逃!
出現這樣的情況,說明襲擊的敵軍是一支絕對精銳,在短時間內用雷霆之勢,擊垮了將士的心理。
不然,二十萬的大軍不可能一遭遇襲擊就發生大面積的潰逃。
「該死的乾人!」
班鴻飛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緊接著,沒有絲毫的猶豫,跟著親衛,離開了營帳。
營帳外,親衛早已牽來了戰馬。
班鴻飛翻身上馬,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十幾名親衛同樣翻身上馬,緊隨其後,貼身保護。
他們有二十萬大軍,其中還有十萬是精銳中的精銳。
只要班將軍還在,輕而易舉就能組織反擊。
因而,保護好將軍,比什麼都重要!
班鴻飛作為燕軍的統帥,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因而並沒有逞一時意氣,而是在親衛的護送下,騎馬逃離。
只是。
營帳間的空間並不大。
逃跑的也不止他一人。
數量龐大的士卒,阻擋了他逃跑的路線。
即便是最好的戰馬,也不能越過成百上千的人群。
「讓開!」
「別擋路!」
親衛揮舞著刀劍,想要讓人群讓開一條道路。
但是,無人理睬。
命都要沒了,誰都想著快點離開,誰在乎你是什麼身份!
班鴻飛見狀,眸子裡露出一抹冷冽之色。
沒有絲毫猶豫,揮舞手裡的長刀,砍在了攔路之人的脖子上。
隨即,發出一聲怒喝。
「擋路者!殺無赦!」
身後。
親衛們見狀,先是一怔。
隨即,表情變得複雜,同樣舉起手裡的刀劍,大聲喊道:「滾開!」
逃跑的士卒見他們揮刀,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咬牙切齒的道:「你們竟然對自己人下手!」
「豬狗不如!」
「畜生!」
一聲聲咒罵傳來。
班鴻飛置若罔聞,再次舉起手裡的長刀,重重的落下。
身旁的親衛見到這一幕,也都不再猶豫,舉起刀劍,砍向自己的同僚。
潰逃的士卒見到這一幕,憤怒的同時,心生畏懼,紛紛避讓。
班鴻飛見狀,勒住韁繩,控制著胯下的戰馬,繼續狂奔。
然而,沒一會,前面又出現了攔路的士卒。
與此同時。
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該死!」
班鴻飛心裡一涼,索性不再逃跑,翻身下馬。
親衛見狀,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勸道:「將軍!不可啊!」
顯然。
他們以為班鴻飛已經放棄逃跑,想要跟身後的敵人決一死戰。
班鴻飛轉頭瞪向他們,沒好氣的罵道:「不可個屁!快來給本將軍卸甲!」
「.」
親衛微微一怔,仍舊沒反應過來。
愣神的功夫。
班鴻飛已經扔掉了手裡的刀劍,想要脫掉身上的甲冑。
見到這一幕,親衛們露出恍然之色。
紛紛下馬,幫助班鴻飛卸甲。
緊接著,攔住一名普通士卒,將他身上近乎破爛的衣服扒下來,套在班鴻飛的身上。
「你們繼續跑!不要管本將軍!」
完成了偽裝,班鴻飛重新撿起長刀,看向親衛,吩咐道。
親衛們心裡明白,班將軍是打算用他們做誘餌,引開追殺的騎兵,自己躲起來,等待其他將軍組織反擊。
換句話說。
他們被拋棄了。
但是。
這些親衛幾年前就追隨在班鴻飛的左右,早就接受了沙場的殘酷。
沒有絲毫猶豫就握住刀劍,翻身上馬。
領頭的親衛跨在馬上,拽住韁繩,看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和老卒無異的班鴻飛。
眸子裡露出堅定之色,沉聲道:
「將軍保重!」
接著,雙腿微微用力,控制戰馬,繼續向前逃跑!
其餘親衛皆是緊隨其後,繼續之前的陣型,營造出保護班鴻飛的假象。
班鴻飛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底湧起一股酸澀。
但慈不掌兵,身為二十萬大軍的統帥,關鍵時刻就要有所捨棄。
如果一味逃跑,他和親衛都會被敵人追上。
放棄他們,尋找機會逃離追殺,是現階段最合適的選擇。
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顧不得傷春悲秋,班鴻飛開始尋找合適的藏身之處。
片刻後。
他躲進了營帳旁的馬槽後,蜷縮在一堆輜重之間。
剛躲好,就有一個腦袋探了過來。
「這地方有人!」
班鴻飛忙不迭道。
「往裡靠靠,給我騰個位置。」
那人顯然是覺得,附近就這地方最適合藏人,並沒有離開。
班鴻飛見狀,眸子裡露出一抹冷色,往裡面挪了一步。
那人見狀,臉上露出喜色,蹲了下來,想要擠到班鴻飛的旁邊。
「我說兄弟,英雄所見略同,我隔著老遠就相中這地方」
那人笑著跟班鴻飛攀談。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背後傳來一陣劇痛。
很快他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班鴻飛,用最後一點力氣張了張嘴。
「你」
剛剛開口,班鴻飛就拔出了匕首,緊跟著又補了一刀。
僅僅片刻。
一具屍體就倒在了地上。
班鴻飛深吸一口氣,用他的屍體堵住了僅剩的一點缺口。
然後,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屏氣凝神,靜靜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四周響起嘈雜的馬蹄聲。
緊接著是悽厲的哀嚎聲。
馬蹄聲漸行漸遠,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從耳畔消失。
班鴻飛知道。
自己今日算是躲過了一劫,長出了口氣。
剩下的時間,就是漫長且枯燥的等待。
視線之內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
周遭響起交談的聲音。
操著明顯的乾國口音。
「該死!」
班鴻飛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同時心裡升起一個疑惑,難道那些副將沒有組織反擊?
從馬蹄聲判斷,突襲營地的敵軍,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五千人!
二十萬大軍,面對五千敵軍,竟然沒有反擊!
簡直可笑!
「一幫沒用的廢物!」
班鴻飛在心裡罵道。
此時此刻。
陷入這樣的困境,就連身經百戰的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希望乾人能早點離開,給他逃跑的機會。
這麼想著。
班鴻飛聽見乾人的交談聲越來越近。
近到他已經能聽清楚他們說話的內容。
「都說燕國的鐵騎,驍勇善戰,堪稱天下第一精兵,結果呢?還不是被咱們丞相大人打的抱頭鼠竄!」
「大燕鐵騎,不過如此!」
「勝仗又不是咱們打的,要是沒有人家玄甲騎兵衝鋒陷陣,光靠咱們,可打不退燕軍。」
「話也不能這麼說,咱們是沒有趁手的兵器,要是火器充足,咱們也一樣能衝鋒陷陣。」
「得了吧!」
班鴻飛聽著越來越近的交談聲,一顆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聽聲音只有兩個人,實在不行就殺了他們!」
以他的身手,解決兩個普通士卒還沒什麼問題。
要是附近沒人,他還能換上乾軍的衣服,伺機逃離此處。
抱著這樣的想法,班鴻飛撿起了放在地上的匕首,緊緊的攥在手裡。
就在他做好與這兩個乾人殊死一搏的時候。
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你們兩個別愣著,把這些輜重搬上車運回去!動作麻利點,燕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回來!」
聽見這話。
班鴻飛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是!」
腳步聲越來越近。
班鴻飛逐漸陷入絕望。
終於,他放棄了坐以待斃,踹開擋在跟前的屍體,從輜重間的空隙爬了出來。
「什麼玩意!」
外面的乾國士卒顯然也沒想到,輜重間還藏著個燕人,全都嚇了一跳。
身旁的百夫長倒是反應極快,攥住手裡的刀劍,死死的盯著班鴻飛,冷冷道:「給你們倆一個機會,殺了他!」
班鴻飛從地上爬起來,環視一周,發現周遭有十幾雙眼睛看向了這裡。
縱然他實力再強,也不可能憑藉一把匕首,殺掉十幾名乾軍士卒。
沉默了一息。
他果斷做出了選擇,將匕首丟在地上,求饒道:「別殺我!我投降!」
面前的乾軍士卒聽見這話,互相對視一眼。
然後,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握著刀劍,繼續靠近。
見到這一幕。
班鴻飛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因為他意識到,眼前這些乾人壓根就沒打算要俘虜!
「該死!」
眼前倆人越來越近。
班鴻飛的腦袋急速轉動。
事到如今,唯有一計可行!
「本將軍是燕軍主將班鴻飛!」
到了這個時候。
隱瞞身份,已經沒有意義。
如果說自己是個低級將領,眼前這些人不會重視,說不定還會砍下他的腦袋領賞。
胡編亂造一個身份,到了乾國丞相的跟前,輕而易舉就會被戳穿。
倒不如坦誠一點,告訴眼前這些傢伙,自己就是燕軍主將班鴻飛!
至於之後如何,如今也顧不上了。
只要能活命,怎樣都行。
「燕軍主將班鴻飛?」
兩名乾軍士卒聽見這個名字,眸子裡皆是露出疑惑之色。
「班鴻飛不是已經死了?」
班鴻飛聽見這話,微微一怔,隨即眉頭皺了起來,提高聲調道:「怎麼可能!」
「本將軍就是班鴻飛,你若是不信!可以將本將軍送到你們丞相面前,自然會有人驗明本將軍的身份!」
兩名乾軍士卒聽見這話,上下打量了一眼班鴻飛,見他確實氣度非凡,心裡都泛起了嘀咕,看向一旁的百夫長。
百夫長顯然是知道些什麼,看著衣衫襤褸的班鴻飛,眸子裡露出一抹激動,吩咐道:「拿來繩子,把他手腳捆住,送回營地!」
「是!」
不知過了多久。
班鴻飛被押送到了乾軍的營地。
在這裡,他總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副將為何沒有選擇反擊。
因為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死在了營地,立即反擊也沒有意義。
就選擇了暫時撤離,重新修整,再擇機奪回營地。
他沒死!
但在一片「班鴻飛已死」的喊聲里,和死了無異!
得知這個消息的班鴻飛,怔在原地,久久無言。
之後,他一路被押送回臥川府。
在這裡,見到了傳說中的乾國丞相——方修!
明亮的房間裡。
一襲金邊錦袍的乾國丞相,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吃著燕國的特產蚝,一邊瀏覽信件。
「你便是乾國丞相?」
換上乾淨衣袍的班鴻飛,雙手被捆,仍舊站得筆直,看著面前的方修,一臉的不屑,冷冷道:「只會用卑劣的手段,襲擾我軍,卻不敢正面交鋒,實乃小人!」
作為燕軍的統帥。
班鴻飛當然知道兵者詭道,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給自己的慘敗找面子。
太師椅上。
方修仿佛沒有聽見班鴻飛的嘲諷,仍在瀏覽信件。
班鴻飛見狀,心裡升起一抹惱怒,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
耳畔卻是響起一聲怒喝。
「跪下!」
緊接著膝蓋出傳來一陣劇痛,被迫跪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
方修才緩緩抬眸,看向了他,不冷不淡道:
「燕軍已經撤兵。」
短短的六個字,讓班鴻飛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仗打到這個地步。
副將選擇撤兵,也在情理之中。
「你」
班鴻飛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
還沒開口,就看見眼前的乾國丞相,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
緊接著,便有兩名士卒,拽著他離開了房間。
仿佛他壓根沒有資格同方修對話!
班鴻飛離開後。
方修看向身旁的影衛,吩咐道:
「去取筆墨紙硯,本相要給陛下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