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騎馳騁,車架疾行。
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柳明志一無所知。
此時柳明志在親兵的護衛之下,還在趕往奔赴京師的官道之上。
「王爺,咱們已經到了忻州府的南域,再過半天穿過了風雲渡之後就出了北地,到了明州的地界了。
十一親王李廷如今被封為明王,咱們路過明王封地境內修整的時候是否前去拜謁一下?
畢竟他也是三公主的小皇弟,直接穿境而過卻毫無表示,是否有些不妥?」
「不去,不熟。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子,本王跟他沒什麼好說的,直接穿境而過,回京便是。」
「這.....得令!」
「王爺有令,全力奔赴京城。」
「王爺有令,全部奔赴京城。」
柳明志聽著親兵的喊聲逐漸遠去,將手裡的書卷丟到了桌案之上,有些心煩意亂的揉了揉太陽穴。
出了忻州城之後,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
是因為陳婕的離去,亦或者......
局面不至於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吧!
挺身從靠枕上坐了起來,柳明志掀開車簾,望著官道兩側農田中白茫茫一片的積雪。
積雪下不時地閃露著明綠色的光芒,那是麥苗的尖端頂出了積雪的覆蓋,向路人宣告著它喜人的長勢。
風雲渡口。
依靠涇河支流而建立,乃是貫通南北水上通道的重要位置之一。
平時多有船商在此周轉貨物。
乃是忻州北地各府與南方各地州府貿易往來的重要樞紐之一。
河運的便利大大的節省了陸運車馬損耗的開支,一直為各大商戶所喜愛。
沒有人會不喜歡錢這種東西,能省則省,這才是商人本性。
車馬前行,柳明志的思緒也越飛越遠。
越是靠近風雲渡口,他的心神便越是不安。
好像前面有什麼在等著自己一樣。
「停車!」
「吁!」
「王爺有令,停止前行!」
隊伍緩緩停下,柳明志掀開車簾直接跳下馬車,走在咯吱作響的雪地上,柳明志俯身抓起一把積雪在手裡搓了搓,目光眺望著一望不見人煙的官道,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王爺,有什麼不對勁嗎?」
柳明志瞟了孫明峰一眼,似笑非笑的拍打了一下手上融化成水的積雪。
「沒什麼,最後再看一眼我北地風光。
看看這交叉縱橫的田壟,明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啊,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富足了。
真好!」
孫明峰幾人也彎腰抓起了一把積雪揉搓了一下,瞭望著兩側長勢喜人的麥田目光充滿了讚嘆。
「卑職記得多年以前路過這裡還都是荒蕪之地,賴於王爺開荒之政,如今荒地也變成了肥沃的土地。
全部豐收,交了國庫的賦稅,剩下的餘糧也足夠百姓們大吃大喝,衣食無憂的過上一年,一路上,趕路百姓見到王爺車架,無不跪拜行禮。
說明他們是打心底里感激王爺的仁政啊。」
柳明志目光複雜的嘆息了一聲。
「贏得了天下心,卻始終沒有贏的了帝王心啊!」
「啊?王爺你說什麼?聲音太小卑職沒有聽到!」
「沒什麼,發一句牢騷而已,你說我柳明志算是一個好官嗎?」
「王爺是不是一個好官,卑職等兄弟沒有資格評說,北地二十七府的百姓心裡最清楚了。」
「滑頭,那你們說我是一個好臣子嗎?」
「王爺這話問的,放眼我大龍朝堂,各地州府所有官員之中,王爺你再不算是一個好臣子,卑職兄弟幾個真的不知道什麼樣子的官員才算好臣子了。
隨便找個官員問問,對朝廷最為忠心的人除了王爺你,只怕再也無人可以與你比肩了。
睿宗,先帝已成往事就不說了,就陛下登基之事以及後面發生的事情而言,王爺對陛下可謂是傾心輔佐,盡職盡責!
這一樁樁往事都是有目共睹的。」
「呵呵......那你們說若是某天我柳明志舉兵造反了,天下人會怎麼看待我?」
孫明峰,陶力他們正在樂呵呵陪笑的臉色一僵,悻悻的笑了笑。
「王爺,你就別跟卑職們開玩笑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你造反也得有人信呢。
當年咱們幾十萬弟兄千里奔襲,入京救駕勤王,平定諸王叛亂。
放眼京城內外,全都是咱們的兵馬,整個京城無人是王爺的一合之敵,傳國玉璽更是從太后娘娘的手裡到了你的手中。
萬事俱備,只欠王爺振臂一呼便可改朝換代。
那個時候你都沒有覬覦皇位,如今又談何造反之說呢?
怕是王爺你說出來,都沒有人相信!」
「是啊,奪江山對我來說,但是簡直是易如反掌,你們都明白,為何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啊?王爺你說的我們都糊塗了,什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沒什麼,你們可得做好準備了,說不準本王哪天就造反了呢!」
孫明峰他們臉色再次僵硬了下來,雖然知道王爺是在說一些開玩笑的戲言,卻還是不敢接下面的話語。
有些話柳明志可以開玩笑,他們卻沒有資格開玩笑。
只能悻悻的揉著鼻子,裝作沒有聽到柳明志說的話。
「陶力!」
「卑職在!」
「把車廂左側壁那個藍色包袱取來,再把火盆也取來。」
「得令!」
幾個呼吸的功夫,陶力將火盆放到了地上,將包袱遞到了柳明志的面前。
「王爺,包袱!」
「嗯,你們先回去守著吧。」
「得令!」
孫明峰他們走後,柳明志也不管地上的積雪盤膝坐了下來,默默的扯開了包袱上面的系扣。
從中取出五本書籍,神色複雜著輕輕地撫摸了起來。
五卷屠龍術,只待後來人。
如今想來是沒有必要了。
柳明志手背筋脈微起,用力將五卷書從中間一分為二丟在了火盆之中。
在火摺子點燃下,五捲紙張皆是上好宣紙合訂而成的書籍輕鬆燃起。
火光在柳明志複雜的眼眸深處舞動著,慢慢將周圍的積雪融化開來。
紙張化為灰燼,等到火盆冷卻,柳明志舉起火盆用力一揚,一切皆以隨風而去。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世上曾經還有這麼五本書籍短暫的存在過。
駐足北望了一眼。
柳明志嘴上揚起一抹苦澀又包含深意的笑容,提著火盆朝著馬車趕去。
柳明志鑽進車廂不久,幾隻信鴿再次從小五的手裡咕咕叫著北飛而去。
「啟程繼續入京!」
「得令!」
「王爺有令,繼續趕路。」
日頭西斜之際,隊伍終於趕到了忻州跟明州的交界風雲渡。
疾行的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廂外傳出了親兵將領秦光的聲音。
「何人竟然攔路,不知道這是並肩王的車架嗎?速速讓開!」
「秦將軍,不認識咱了嗎?」
「曾總管,您怎麼在這裡?」
「咱來迎接王爺入京,王爺可在車中?」
柳明志隱約聽到曾海這位老故人熟悉的聲音,起身朝著馬車下跳去,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朝著隊伍前段不疾不徐的走了過去。
駐足停下,柳明志看著站在官道上的曾海跟十個小太監。
目光中帶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神色。
仿佛早料到如此,又仿佛事情出乎了自己的預料。
總之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反應。
環視了一下遠處冰凍的河面,好似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風雲渡口,柳明志苦澀一笑。
山美,水美景更美,殺人的好地方啊!
能葬在這裡,也算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