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看著柳大少一言不合便縱馬離去的背影,皓目中終於有些動容。
直至雪慕中徹底失去了一人一馬的蹤影,女皇幽幽的嘆息了一聲,朝著依舊對著雪慕揮手送別的小可愛走了過去。
「他跟你說了什麼?」
小可愛笑呵呵的仰頭看著目光複雜的女皇:「爹爹說他想月兒了,更想娘親了,他讓娘親還有月兒在一個避雪的地方等著他回來找咱們。」
女皇詫異的看著笑嘻嘻的小可愛:「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比如那天去你宮殿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小可愛收起了小臉,好奇的望著女皇。
「如果不是爹爹,娘親會不會很失望?」
女皇皓目惆悵的苦笑了兩聲:「是與不是還重要嗎?他率兵已經將金國的半壁江山都攻陷了,你覺得其它的跟這些一比,有能算得了什麼?」
「有時候娘親真的不知道他」
大地顫動不已,馬蹄聲逐漸的清晰入耳。
女皇目光謹慎的朝著北方張望了一眼,拉著小可愛的手腕朝著鷹嘴岩走去,對著周圍打了個手勢,女皇母女二人立足鷹嘴岩上靜靜地眺望著山海關峽谷上的美景,儼然是出來賞雪的普通人姿態。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望不見尾巴的兵馬動作迅速的朝著山海關奔襲而來。
姑墨蓉蓉輕輕地嗯哼了一聲,宋清下意識的朝著鷹嘴岩張望了一眼,卻並未見到柳大少的身影。
宋清將目光望向了女皇二人,目光中的掙扎之意明顯至極。
天人交戰之下,宋清默默的嘆息了一聲,揮舞著手中的令旗朝著潁州方向奔襲而去。
「傳令下去,速速回城駐紮。」
隨著傳令兵的喊叫,幾十萬兵馬毫不在意停在道路不遠處的豪華馬車,隨著令旗一路朝著潁州城奔襲而去。
直至天色黯淡下來,最後一個大龍兵馬消失在了鷹嘴岩的雪慕之下,撤回潁州城中。
小可愛小臉緊張的望著最後一個消失的在視野中的旌旗,仰頭看著目光深凝,神情凝重的女皇。
「娘親,這些大龍兵馬的氣勢好嚇人啊。」
女皇苦笑著點點頭:「這是勝利者的氣勢。」
「如今這幾十萬大軍可謂是驕兵悍將,你爹一聲令下,無論是前方是什麼,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一往無前!」
「還記得現在前方的那杆柳字大旗嗎?那就是他們的魂魄,這幾十萬大軍全部都是為了這杆大旗而活,這是他們的軍魂。」
「一桿誰也不敢輕視的軍魂。」
「為了爹爹的旗幟而活?將士不應該是忠君愛國,為了大龍皇帝而活嗎?」
「你爹為了皇帝而活,他們卻是為了你爹而活,你爹但凡生有反心算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三個月而已,從北疆幾十萬兵馬,僅僅三個月就聚集了百萬雄師,大龍的國力遠非咱們金國可以比擬的。」
「如果你爹生在我大金該多好啊。」
「可惜永遠沒有如果。」
「月兒不管爹爹是大龍人還是金人,他都是月兒的好爹爹,月兒相信他。」
女皇嬌軀一顫,低頭望著小可愛凝望潁州方向堅定的目光,一時間思緒萬千。
到底是什麼支撐著女兒對柳明志的信任?
「娘親,咱們還等爹爹回來嗎?」
「我不想見他,不過你想等他回來,我也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為娘就陪你一起等吧。」
小可愛瞄了一眼女皇不自然的臉色,笑呵呵的背著手,緩緩地朝著鷹嘴岩下面走去,尋找可以遮擋風雪的地方。
女皇望著小可愛的背影,幽幽的嘆了口氣。
月兒,此戰咱們大金傷亡慘重,你身為未來皇位的繼承人,就一點都不難受嗎?將來他們可都是你的子民呢。
潁州城中,柳明志拄著天劍立足城牆之上,環視著圍繞潁州城開始安營紮寨的百萬大軍。
潁州城容不下這麼多的兵馬,只能等風雪停了,再讓他們分批奔赴其餘五城之中駐紮。
回了城,雖然朝廷依舊沒有糧草運來,可是有北疆百姓貯存的地瓜,足以果腹度過這個冬天。
如果不是地瓜不適合充當軍糧,或許此次北征又將是另外一副結果了。
站在柳明志兩側的雲陽,南宮曄兩人神色帶著難以言說的惆悵。
「柳帥,看開點吧,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柳明志輕輕地瞄了雲陽一眼:「看開,說的容易,可是真正的看開哪有那麼容易。」
「本王先是陪睿宗勵精圖治奠定了國之根基,令大龍再現盛世場景,可是天不遂人願,睿宗勵精圖治,畢生所願就是能夠一統天下。」
「可是老天卻沒有給睿宗機會。」
「先帝繼承睿宗遺願,盛世明君之態剛剛展開卻喪命於亂臣賊子之手,英年早逝。」
「陛下登基為帝,如今卻」
「唉,十年如一日的辛苦,一朝付之東流,本王現在是五味雜陳,思緒萬千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這位輔政大臣,就不想知道朝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雲陽默默的點點頭:「安置好兵馬,回京看看吧。」
「老夫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雲陽一走,南宮曄神色低沉的拍了拍柳明志的肩膀,這位昔日的國舅,此刻也不知道該跟柳明志說些什麼。
「柳帥,老夫斗膽僭越代替朝廷給你賠不是了,老夫也沒想到萬事俱備,大局已定的情況之下會出這麼檔子事,看開點吧。」
「老夫也先回去了。」
柳明志默默的點點頭,迎著城牆之上的風雪一動不動的站著,望著城外銀裝素裹的美景。
直至夜幕降臨,柳明志都紋絲不動的佇立城牆之上。
是夜,風雪一夜未曾停息。
柳明志也在城牆之上靜靜地站了一夜。
天色大亮,宋清,程凱等人急匆匆的登上城牆,望著猶如雪人一般的柳大少急忙走了過來。
「大帥,你不會一夜都站在城牆之上吧?昨夜的風雪可是徹夜未停啊。」
柳明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隨意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積雪,望著宋清等人擔憂的臉色,輕輕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戰報策呢?」
宋清急忙從身邊的親衛手裡接過幾本厚厚的文策遞到柳明志的手裡。
「全都統計好了,共計十一萬四千六百一十二人,末將已經連夜帶著弟兄們將戰亡的弟兄們給厚葬在了城西馬鳴坡的原野之上,弟兄們第一次赴北便駐紮在那裡,算是給弟兄們一個交代吧!」
柳明志接過文策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徑直朝著城牆之下走去。
「點齊我中路所有兵馬,去給弟兄們送行。」
「末將得令。」
小半天后,二十萬兵馬站在銀裝素裹的原野之上,目光沉重的望著眼前的十一萬個新起的墳堆。
不少墳堆已經堆積了厚厚的積雪。
柳明志捧著基本厚厚的文策眼眸猩紅的站在雪地中環視著一眼不見邊際的墳堆,緩緩地打開了第一本花名冊高聲誦讀了起來。
「馮大剛,吳長安,沈二寶,馬全有」
從天色見亮,一直到天色黯淡,柳明志嗓音嘶啞的合上了最後一本花名冊遞給了宋清。
「杜杜宇,取酒來。」
「是!」
柳明志接過杜宇遞來的酒罈,拍掉上面的封泥緩緩地倒在地上。
「弟兄們,柳明志跟二十萬弟兄們給你們送行來了。」
「喝了這壇酒,便上路吧!」
「柳明志給你們行禮了,恭送諸位弟兄。」
柳明志一馬當先的對著十多萬墳堆單膝跪了下去,身後的二十萬將士緊隨其後動作整齊劃一的跪了下去。
「吾等恭送兄弟!」
「吾等恭送兄弟!」
「吾等恭送兄弟!」
柳明志起身,望著身後隨風飄揚的柳字帥旗,緩緩地抽出天劍走了過去。
在剛剛起身,尚未不知情況的宋清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自己的帥旗攔腰斬斷開來。
繡金線旌旗直直的倒了下來。
宋清等人臉色大變,急忙朝著柳大少簇擁了過去。
「大帥,你這是幹什麼?這是你的帥旗啊!」
「大帥,你瘋了,這是三軍將士的魂魄,你砍了它作甚?」
柳明志微微用力,將宋清幾人震了出去,一劍斬下旌旗挑在了手裡細細的端詳了片刻。
在二十萬人愕然的目光中,柳明志攥起帥旗朝著墳堆拋了過去。
「弟兄們,留著它裹身禦寒。」
「能給你們禦寒,是它的榮幸。」
「宋清聽令!」
「末將末將在。」
「找北疆最好的匠師,挑上等山石立碑一面。」
「正面上書,山河已無恙,國泰民安康。」
「背面上書,文官下車,武將下馬,八個大字。」
「以本王制令昭告北疆二十七府官員百姓,行經此處著,當行大禮。」
「違令者斬立決!」
「以告慰弟兄們守土戍將,為國捐軀的在天之靈!」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