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大人!」
「我沒事。」
巡林校尉趕到山上的時候,看到那一襲紅色大貂的少女,小手已經提著一頭銀色大角的赤紅色麋鹿屍體,拋到了一顆覆雪山岩之上。
小小的身體,卻爆發出不屬於她的力量,看起來極為反差。
姬舞蝶神情淡漠,眉心浮現出一朵熾熱火蓮,沒了之前的狂傲恣意,跟之前判若兩人。
「這是......神血印記!」
巡林校尉趕到的時候,恰好看到已經消隱的火蓮印記,神情充滿了震驚之色。
天地玄黃,四墟九品。
各自代表不同級別的上古神血,此乃上天賜予,早在茹毛飲血的上古時代,神血是人們對抗妖魔的武器。
人族祖先與萬物簽訂契約,借得力量,討伐異端。
換而言之,武權神授。
武人沒有神血,如何能躋身神武?
人一生下來,有七分是天註定,三分是靠父輩。
開墟煉體,萬源歸一,這個北襄王獨女,覺醒的是哪一等的神血?
留給巡林校尉的時間不多,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王女,然後與景王殿下匯合。
可他還沒跟姬舞蝶說幾句話,地面傳來不輕的震動,他身子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吼!」
一道響徹山林的低吟,傳入校尉和王女耳中。
「殿下有危險!」
「楚兒有危險!」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姬舞蝶面上出現擔憂,她更加擔心褚楚兒這個書呆子的安危,目光低沉之際,看到了校尉的臉上,質問道:
「區區一個銀爪火鹿,還難不倒本郡主,你身為南苑校尉,為什麼不保護景王的安危?」
巡林校尉則是心中有苦說不出。
只好說了實話:「是景王,他擔心您被大雪困在山裡,所以特意讓屬下來尋郡主。」
姬舞蝶瞥了他一眼,語氣狐疑:
「當真?」
「絕無假話。」
姬舞蝶微微皺眉,嘴角輕喃一句:「真是傻瓜,不知道先擔心擔心自己。」
她此番入京。
不過是掩人耳目。
表面上,自己來到京城當質女,是朝廷為了制衡父親。
實際上,父親又何嘗不是派自己過來監視朝廷的一舉一動呢?
攀附褚家,與福國公交好,只是她要做的第一步罷了。
與皇家打交道,自然要從最親近之人接觸。
褚楚兒是她為數不多承認的朋友。
只要她在京城表現的越不堪入目,得罪越多的人,皇帝自然放心,父親就越安全。
臨行之言在耳,姬舞蝶的腦海里回想起父親日日夜夜的諄諄教誨。
她打斷思緒,朝校尉吆喝道:「還不快去救景王殿下!」
她整個身子一躍而下,從石頭上跳下來,直接朝著溪澗方向遁去,身影極快。
可等她趕到的時候。
發現寒影潭上,已經有不少士卒已經被凍成冰雕。
整個樹林儼然成了冰雪世界,樹枝全部化作了針葉,鮮花草木一片霜白。
被激怒的嘶吼聲,還在樹林之中響徹。
有一道看不清的雪白影子在樹林之中亂竄,撞倒了不少高大巨木,岩石怪峰。
楚景年等人蜷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殿下莫慌,屬下來也!」
隨後而至的巡林校尉也沒看清是什麼怪物,二話不說,提刀來見。
一刀劈至雪白影子的麟片之上。
「吭!」
反彈之音環繞於耳。
精鋼寶刀立馬變為了兩截。
「我來助你!」
姬舞蝶眉頭一皺,摘下胸口的一根滴血紅針。
紅針似有不小的神通,眨眼間變大,變成了一桿烈紅長纓槍,槍頭鳳紋飄舞。
少女手握長槍,紅裳如陽,槍尖如血。
楚景年見一襲紅衣宛若神兵天降,也是意外非常。
他感覺,姬舞蝶的實力比想像中的還要強。
遠不止搬血境後期。
這股強大的氣血,從內而外,是骨子裡的。
搬血境,氣血改造皮肉,內臟,骨髓,血液流動速度很快,可調動全身精血,滾滾如雷鳴,熔煉神血,氣勢驚人。
姬舞蝶的氣血從丹田磅礴而出,很難不讓人猜想,她是不是已經抵達了築基境。
如果說能調動神血的力量,起碼也是個築基。
楚景年對於她覺醒了神血並不意外。
北襄王縱橫北關一甲子,統率三十萬虎狼之師,靠的就是強大的武力。
其父覺醒了神血,那她作為子女,覺醒的概率極高。
誰可知,還是帥不過三秒。
寒螭暴躁不安的聲音充滿了敵視,猛然一個掃尾。
饒是姬舞蝶再強,也很快被一尾巴直接掃飛了出去,撞在了寒潭的山壁之上,重重落下。
整個人肌膚表面覆蓋上了一層冰霜。
「舞蝶......」
褚楚兒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被掀飛出去,也是著急的喊出了聲,卻不敢越過寒螭所在的冰潭。
楚景年依舊保持了冷靜,細細觀察,他發現從剛剛開始,寒螭一直都沒有傷人的意圖,除非是主動上前打擾,姬舞蝶的到來,更是證明了他的猜想。
脖頸頭顱一直在摩擦石頭,好像是在蹭,想蹭掉什麼東西一樣。
「它好像沒有惡意。」
楚景年的突然開口。
讓周圍人摸不著頭腦。
「沒有惡意?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可它已經傷了我們好幾個弟兄。」
身邊的巡林士卒疑惑問道。
「讓我試一試吧。」
楚景年不確定的說道,獨自一個人站了起來,出現在了寒螭的視野之內。
「殿下,危險!」
一旁的士卒想要拉住楚景年,卻被褚楚兒打斷。
「有一種說法是,螭龍是不會傷害身負龍氣之人的,既然殿下看出了端倪,應該有他的把握。」
「縣主大人......」
「我相信他,不妨一試。不過要帶上此物。」
褚楚兒言畢,將一塊精緻小巧的印章遞給了楚景年。
「這是什麼?」
楚景年奇怪道。
褚楚兒微笑回覆:「關鍵時候,可保性命。」
楚景年心中感動,用力點頭,手握印章,緩緩靠近了寒螭的方向。
或許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寒螭高大如龍的頭顱低下,那一對豎瞳緩緩盯了過來。
但是這一次,出奇的平靜,縱然喉嚨間還有暴躁的嘶吼,可是看向楚景年的瞳孔里,帶有一絲審視。
腳步慢慢靠近,寒螭真的沒有對楚景年做出任何動作,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楚景年的稚嫩小手,輕輕放在了寒螭的鼻端,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對面傳來,就好像前方有一座冰箱屹立,寒氣逼人。
一人一龍,渺小與偌大。
在此刻,形成了一張極為富有反差感的畫面。
現場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目瞪口呆。
「這簡直就是奇蹟!」
一名巡林士卒憋住了大聲說話的衝動,用氣聲不敢置信的說道。
褚楚兒輕輕一笑,目光說不出的讚賞和欽佩。
「這說明,我們景王殿下,也是有大氣運之人。」
周圍人忍不住點頭應和。
能讓祥瑞異獸如此溫順聽話,不是大氣運是什麼?
「讓我看看。」
楚景年的目光放到了寒螭的下頜。
那寒螭好似能聽懂人話,抬起了頭顱,露出了雪白的脖頸。
楚景年埋頭而觀,仔細尋找。
果真,在柔軟的脖頸下方,出現了一根碧血如棘的倒刺。
深深扎入鱗片的縫隙。
「原來如此。」
楚景年霎時間恍然大悟,他看向寒螭,面色認真的說道:
「我幫你把倒刺拔出來,你不要亂動。」
寒螭沒有回應,可那誠懇的瞳孔,直直盯著他,似乎已經默認。
楚景年深吸一口氣,準備動手。
雙手放在倒刺上。
對於寒螭這樣的龐然大物,是小刺,可對他來說,卻是有一根竹竿大小。
「三,二,一,用力!」
楚景年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還是只能撼動一二。
過程中,寒螭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哀嚎。
「不行,得借力。」
楚景年想了個辦法,雙腳踩住了地上的坡口石頭,身子用力向後傾,把力量全部從腳底板輸送到手掌。
「用力!」
這一次,出奇的順利,不過三息功夫。
倒刺開始鬆動。
然後逐漸露出了半截。
最後,楚景年整個人都繃成一根直線,總算把這根倒刺拔了出來。
拔出來的一瞬間,寒螭發出一聲暢快的嗷鳴。
化作一道白影在天穹之上肆意飛舞。
周圍的冰天雪地,大霧冰霜,也是肉眼可見的退散而去。
說完這些,楚景年來到了姬舞蝶的身邊,查看她的情況,發現對方整個人都被冰霜覆蓋,氣息很是微弱,經脈、血肉、肺腑好似都被凍結。
若是不抓緊醫治,恐怕武道生涯就毀了。
「嚶。」
不知何時,寒螭從天空落下,盤旋了一會兒,落在了楚景年的身邊,發出小聲的啼吼。
楚景年見狀,搖頭安慰道:「這不怪你,是有人想要殺我,你們都是受害者罷了。」
他看向眼前的姬舞蝶,思考良久。
對方是為他而傷,若是這般不了了之,短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只是如此一來,他心裡始終有虧欠,對日後的修行,恐怕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最後,他只得語氣沉重道:「只能這樣了。」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顆雲霧升騰,龍虎齊鳴的緋紅丹藥,給姬舞蝶服下。
送到嘴唇的時候,卻被一股微弱的力量阻攔。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姬舞蝶的手指抵住了他的手臂。
楚景年頗為無奈的搖頭:「這種時候,就不要逞強了好不好,你難道想在京城永遠當一個廢人?」
「服下吧。」
說罷,直接將丹藥餵了下去。
龍虎氣血丹,乃是天師府耗費至剛至陽的天材地寶煉製的寶丹,每年才會向外販賣那麼一些,每一顆都是天價,對於武人卻有著極大的好處。
伴隨丹藥溶解,姬舞蝶身上的冰霜很快化作了積水,她整個臉蛋仿佛被火灼燒,丹田重新被激活,磅礴的氣血燃燒起來,抵禦著內外嚴寒。
不一會兒,姬舞蝶就重新坐起了身子,面色複雜的看向楚景年,從身上摸出一本秘籍,丟了過去:
「算借的,日後我會還你,這本功法你先拿去。」
楚景年接過古樸黃本的一瞬間。
眼前浮現提示。
【獲得八品機緣:滄水拳譜】
真是沒想到。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楚景年暗自感慨一番後,將功法收好,轉身離去:「先養傷吧。你不死在我面前,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他走出幾步,才發現褚楚兒在盯著地上的碧血倒刺。
「楚兒,看什麼呢。」
褚楚兒用芊指擦了擦倒刺,用鼻子嗅了嗅道:「這刺上,好像有魚腥味。」
楚景年聞言,皺起了眉頭。
「你的意思是,有人餵養了寒螭?」
「很有可能。」褚楚兒點頭。
聽到這,楚景年的拳頭,不由攥緊了。
大雪封山,迄今為止,朝廷都沒有派人前往南苑馳援。
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難不成有人封鎖了消息?
他思忖了一會兒,發覺有濕潤的東西在舔舐自己的手掌。
轉身才發現是寒螭屹立在自己的身後。
與此同時,眼前浮現出新的文字。
【出獵之行,你偶遇寒螭襲擊,因為身負龍氣,得異獸好感,截胡了原本屬於三皇子的機緣,惹得德妃不滿,祭天大典飽受針對,提前埋下禍患。藉此機會,栽贓三皇子一脈,狀告父皇,可獲得一樁八品機緣。】
「這......好像就是反派作為?」
細心的楚景年算是發現了。
這個提示,好像是在告訴他,如何當一個合格的反派。
換而言之,之前的所有提示,都是在告訴他,如何通過提示,實現反派逆襲。
他可是吃過苦頭。
不管聽或不聽,都會導致最後結果的不如人意,比如這次,很可能會激怒三皇子一脈。
說明想要擺脫德妃的嫉恨,還得自己想辦法。
站在反派的視角,這個栽贓的辦法看起來很好,卻是會把自己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楚景年眼珠微轉,意識到了什麼。
栽贓三皇子一脈,某種意義上來說,說明兇手並不是三皇子?
如果不是三皇子,那會是誰呢?
落水之事和大雪封山背後的幕後指使者,肯定是同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