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渡劫之人,便是近來名傳三界的新晉紫薇大帝,沈煉。記住本站域名」
觀音徐徐說道。
目光注視著唐玄奘的表情,本以為對方聽到這個消息後,會大為震驚。
但是很可惜,她沒能在唐玄裝眼中看出任何驚訝。
甚至連神念都沒有半分波動。
「哦。」
唐玄奘輕輕頷首,表示明白,聲音恬淡如昔。
「難道佛尊就不感覺驚訝嗎?」
觀音很是不解。
「有何心驚之處?」
唐玄奘反問。
「北極紫微大帝,四御之首,地位僅次於玉皇大帝。」
「天庭冊封這樣一位人物,理應慎重無比,哪怕由三清商議欽定都不為過。」
「可據我所知,這沈煉在天庭並無背景,似是被玉帝隨意冊封。」
「最主要還是他的修為,竟然今日適才度劫。」
「其中重重因果,佛尊就不感覺奇怪?」
觀音拋出連串疑點。
然而聽到此話,唐玄裝卻露出了祥和的微笑,「菩薩怎知玉帝是隨意冊封?雖然其修為低弱,但或許在他處有遠超常人之優,孰非不可?」
「這……」
聽到唐玄奘回答,觀音微微一愣。
沉吟片刻後,心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佛尊說的不錯,這沈煉確實有遠超常人之處,雖然其修道境界低微,卻偏將八九玄功修至圓滿,肉身堪稱無敵。」
「而且,據說他還會佛門從未外傳的頂尖神通,法天象地。」
「佛祖為此曾親自推演,卻無從得知他自何處學來,佛尊可有見解?」
觀音再次詢問。
唐玄奘搖了搖頭,淡聲道,「連佛祖都推算不出,我又怎會得知?」
「不過這位沈施主能夠修行法天象地,想必與我佛門有緣。」
「座下明白了。」
觀音俯身答謝,心中則充斥著無奈。
從進門開始,她便各種試探,言語交鋒,可都被唐玄奘以佛理化解。
諸多俗事推離己身,纖塵不染。
仿若超然物外,給人濃濃的疏離感。
想到此來緣由,觀音不禁有些猶豫,不知還要不要說出來。
「菩薩可還有事?」
這時唐玄奘又開口詢問。
觀音心中一動,沉吟片刻後,終於咬牙道,「確有一事。」
「沈煉在芒碭山建立了道場,名為青雲宗,此番他於皇城度劫,便是宣揚宗門名諱。」
「經此事後,凡俗拜山者定然絡繹不絕,而大唐乃是我佛於東土最為重要之根基。」
「凡俗選修道門,必然於我佛相行甚遠,還望佛尊出手斷絕。」
觀音目光灼灼的看著唐玄奘。
從對方迎接自己的態度,她已經有所判斷,這件事對方可能不會幫忙。
然而事已至此,總要嘗試一番才能甘心。
便見唐玄奘目露沉思,似在考慮觀音的請求。
片刻後,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哎……此事,恕貧僧無能為力。」
「為何?難道佛尊連我佛經義都不顧了嗎,還是說,普度眾生只限於口頭宣揚?」
觀音語氣略顯嚴厲的幾分。
而唐玄奘卻是平靜如昔,淡聲道,「非也,普度眾生言指天下,貧僧時刻未忘。」
「然三界凡俗猶如恆河沙數,無窮無盡,又豈在東土一域?」
「何況道門修行宗旨,雖開篇與我佛相悖,但修到極致,實乃殊途同歸。」
「既然都是令凡俗脫離苦海,得大自在,貧僧又為何阻止?」
……
「你……」
觀音語氣一滯,眼中罕見的現出一絲惱怒之色。
但最終還是被她強行壓制,搖頭起身道,「罷了,佛尊宏願如此,座下也不能強求,打擾了。」
觀音單手施了一禮,轉身開啟院門,向外行去。
唐玄奘凝望其背影片刻,重新低頭誦經。
遠遠地,那細微聲音傳入耳際,「如是我聞,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
「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觀音身形一震,在原地僵持片刻,最終沒有回頭。
腳步踏出,身形瞬間轉變成虛影,直衝天際。
「吱——」
「砰!」
院門傳出一陣讓人牙酸的摩擦音,隨後砰然關閉。
禪室內。
唐玄奘掐動佛珠的動作一頓,忽然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越無盡阻隔,投向虛空。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來曾經親眼見證的一幕。
那時他還沒有成佛,領著或仙或妖,心思各異的三名徒弟西行。
將要抵達大雷音寺之前,途經獅駝嶺。
見三名大妖結成異性兄弟,占山為王。
更是成立妖國,以人為食。
老大獅精能一口吞下十萬凡俗,以此享樂。
城中骷髏若嶺,骸骨如林,人的毛髮結成氈片,皮肉爛作泥丘,屍山血海腥臭難聞。
那一番慘烈場景,比之地獄也不遑多讓。
然而最為諷刺的是,這獅駝嶺距西方靈山才不過萬里之遙。
對於仙佛來說,就相當於山腳無疑。
唐玄奘觀此一幕,心中悲憤不已,不明白佛祖如來為何會放任這樣的人間慘劇在眼角滋生。
起初他還不懂,而接下來的發展卻更讓其失望。
猴哥拼盡全力,好不容易才將三妖擒住,正欲打殺,這時卻受到了菩薩阻撓。
原來吃人無數的三位大妖,獅子精是文殊菩薩坐騎,白象精則是普賢菩薩坐騎。
最後排行老三的大鵬精來頭更大,乃是佛母孔雀明王的親弟弟。
三妖如此行徑,正是佛門有意放縱,美其名曰為西遊增添圓滿劫數。
只為這區區劫數圓滿,就枉顧千萬凡俗性命,這還是佛門奉行的經義嗎?
所謂眾生平等又從何而來?
因為三妖有雄厚背景,就與其他妖怪區分相論?
從這一刻起,唐玄奘便徹底失望了。
哪怕最終行至靈山,由佛祖親自冊封旃檀功德佛,也沒有繼續在靈山停留。
而是重新返回大唐,在這鬧市小廟中清修至今。
數千年時間,從未再踏入淨土一步。
「宗教,宗教……」
「終歸還是先有宗,其後才是教……」
「極樂淨土確是人間聖地,居住其中無憂無怖,得享極樂……」
「可如此便真的再看不見人間疾苦嗎?」
「又至教義何在?」
「靈山之內仙佛滿地,說到底,還是更在乎自身因果,何其可悲?」
唐玄奘輕聲低語。
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他又重新低頭,默默掐動珠串,低聲誦經。
或許,他已是這混亂三界內,少數真正苦修佛門教義之輩。
逼仄的禪室內,沒有任何寶物精光。
一切都與凡俗無異。
正所謂佛心通明,不假外物,莫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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