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景峰身上的黑氣在瀰漫,年少的他當初經歷的事情,無論是誰都很難走出來。
林茶摸了摸他的頭,哪怕是黑氣讓自己很不舒服了,她也沒有露出半點異常,而是說道:「我先給你檢查一下頭。」
她自己裸眼看,只能看看頭上有沒有腫塊或者流血的情況。
檢查了一遍,並沒有這樣的情況。
黑氣讓她更加不舒服了,而這個時候,閔景峰再一次說道:「我知道了。」
林茶接受能力本來就強,只是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便轉移了話題:「你想吃東西嗎?」
她心裡卻是可以確定,這是對方小時候那段最難熬的記憶,而死亡吞噬者和物理老師可能不小心激發了某個點,讓他的情緒回到了這段對他來說難熬的時間段。
閔景峰安靜地躺著,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過頭看她。
林茶明白,他現在的心情停留在親生母親要用自己的死報復父親,他自然是難過的。
林茶也不說話了,安靜地呆在房間裡,陪著他。
快晚上的時候,林茶才小聲說道:「閔景峰,你要吃東西嗎?」
閔景峰說道:「我沒錢。」
「不需要錢。」
「我不認識你。」
「十年後你就認識我了。」林茶忍不住摸摸他的頭:「你沒發現你自己長大了嗎?你來到十年後了。」林茶除了蹭光環,其他時候還是不太容易摸到閔景峰的頭。
閔景峰其實已經發現了,可是他躺在那裡不敢動,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林茶這樣一說,他有點半知半解地坐了起來:「我長大了以後就是這個樣子嗎?」
林茶點了點頭,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可帥了!好多人喜歡你!」
閔景峰眼神有點迷茫:「我……長大了有朋友嗎?」
「有啊有啊!」林茶湊到他面前,說道:「我們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閔景峰看著她,原來自己長大了就有朋友了,那長大也挺好的。
只是——
「你不覺得我笨嗎?」
林茶眨了眨眼,看著這個一本正經問自己的大男生,他此刻認真地看著她,乖巧地像幼兒園裡等待老師回答問題的小朋友。
「你不笨,你超好。」林茶說道:「我超級喜歡你,還是我纏著你想跟你做朋友來著。」
林茶說完了以後還記得給對方檢查傷口,現在傷口基本上已經癒合了,林茶雖然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於是又給對方擦了藥。
「那你知道我有皮膚病嗎?」他心裡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朋友了。
「不是皮膚病,我知道……」林茶本來想解釋一下那個關於皮膚病的事情,但是要考慮到牽扯的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這個年紀的閔景峰肯定不懂,於是就放棄了。
閔景峰聽到她說知道,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覺得自己笨?」
閔景峰沒有說話了。
林茶他不肯說,於是也不問了,而是把人扶了起來:「先出去吃點東西。」
閔景峰嗯了一聲。
出門的時候,閔景峰被嚇了一跳,這裡是他陌生的地方,而身體……也非常陌生,他仿佛被塞進了一個巨型玩具裡面一樣。
看地面的高度都不一樣了,這讓他心裡覺得很恐慌。
旁邊是他十年後的朋友,閔景峰從來沒有朋友,他一直都希望能夠有個朋友,他伸出手,想去牽朋友的手。
可是……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林茶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於是挽著閔景峰的胳膊,說道:「我們經常一起出來吃東西。」
閔景峰的兩隻手鬆開了,心裡覺得長大了真好。
林茶覺得大個子的他此刻是安靜又可愛,買了兩個糖心大湯圓,看著他慢慢地吃。
因為快過年了外面賣湯圓的比較多。
小閔景峰吃著湯圓,吃著吃著,眼圈紅紅的,他低著頭,不讓自己長大了以後的朋友看到自己窘迫的樣子。
林茶並沒有發現他的不正常,兩個人吃了飯,就回了家,林茶跟閔景峰聊天。
「我們高一的時候認識的。」
林茶給小朋友介紹他未來的朋友:「你特別帥!」「對人也特別好。」
閔景峰突然抬起頭,小聲問道:「還有呢?」
林茶見他有興趣,繼續說道——
「我當時就特想跟你做朋友,但是我們不是一個班,都沒什麼接觸。」
「當時全校都以為……」本來想說都以為是暗戀,但是又想到人家是小朋友於是改口:「全校都以為我們不能成為好朋友,因為我們都不是一個班,結果我們一起吃了飯,就變成朋友了。」
閔景峰認真地聽著,然後說道:「還有呢?」
「然後我們每天都一起吃飯,一起做作業一起去操場做操,一起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在背後說別人壞話是為了突出她們每天除了吃飯做作業,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畢竟在背後說死亡吞噬者的壞話也不是一兩次了。
林茶看著閔景峰,總覺得他眼神都是可愛的,忍不住問道:「你喜不喜歡我當你的朋友?」
對方嗯了一聲。
八歲多小朋友閔景峰和快成年了,歷經了滄桑的閔景峰變化還是很大的。
林茶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也很喜歡你這個朋友。」
閔景峰躺在床上,往裡面挪了挪,說道:「你不睡覺嗎?」
林茶猶豫了一下,然後脫了鞋子,睡在了旁邊,摸了摸他的頭:「睡覺了。」
她轉過身,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實際上閔景峰的這段記憶里,他肯定過得很不好,那個時候幾乎是被全世界拋棄了,轉而他又被送去了他所謂的父親家裡,怎麼可能過得好。
林茶知道在這個人現在的記憶中,他孤單,委屈,難過,無人理解。
她都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因為知道,所以更加心疼。
可是就在她說完了這句話以後,對方身上的黑氣慢慢地消失了。
變成了淡黃色的柔光。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非常好哄的,他就像是沙漠裡的植物,沒有水也在堅強地活著,一旦有點水,不僅能夠活著,還能開朵花出來。
林茶就是在這一刻突然體悟到一個事情,閔景峰可能不是黑暗之主。她在別的小孩子的記憶中見過黑暗之主,而哪怕是孩子記憶,哪怕是處於最黑暗時期的記憶,閔景峰依舊有一顆不傷害他人的心。
他絕對不是那個漠視生命高高在上的黑暗之主。
林茶轉過頭,認真地承諾道:「你等我啊,等未來,我會來找你。」
仿佛是穿過了漫長的時空,對那個心裡煎熬無處釋放的小朋友說的話。
然後她就看到小朋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