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成真?」
頭戴勾陳面具的唐羅將雙手抱在胸前,平靜道:「看來玖嗒大師好像知道本座的目的?」
「從那日先生與柯戮嗒起了衝突,玖嗒便一直在想,以先生凶境巔峰的強橫修為,荒原究竟有什麼事如此吸引你,讓您不惜喬莊改面,也要來神廟走一遭。」玖嗒笑笑道:「後來在神廟前與先生擦肩而過,玖嗒明白了。」
「哦?」唐羅將抱胸的雙手放開,左手放在膝上,右手自然搭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用沙啞的嗓音若無其事道:「難道真如城中所說,玖嗒大師擁有輪迴之眼,能夠看清前世今生?」
「修煉一甲子,玖嗒也不知道自己看見的輪迴是真是假。但剛在神廟之前與先生錯身而過,卻意外的發現了先生的隱疾。」
玖嗒望著唐羅,胸有成竹道:「想來先生不光武道通神,對敵時更是神威無雙,不然也不會沾染了如此濃密的血煞氣息。先生此來荒原,應該是為了借維塔神廟的阿修羅神像,將體內血煞拔除吧?」
來意目的被老和尚道破,放在膝上的左手驟然握緊,殿內的氣氛突然變得肅殺,唐羅眼中滿是寒意,一字一頓道:「大師,好敏銳的嗅覺。」
「先生過譽了。」玖嗒像是沒看到唐羅眼中的殺意,和聲解釋道:「玖嗒自幼便經歷煞氣沖刷,苦修修羅道數十年,感知煞氣已經成了本能,不足為傲。但先生可知,為何非天一族傲慢殘暴,卻還被佛國封做護法神國,並將這偌大的毗摩質多原劃為非天一族的封地麼?」
「修羅道是上古禪宗一支,更是佛法源流之一,雖然修羅道受煞氣桎梏,難以靈化肉身登臨王境,卻也是威能不凡的術法之一,傳承至今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看來先生對非天一族有所了解,卻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玖嗒又解釋道:「佛國最是霸道,所有佛法必須遵循如來總綱,萬法同源方為禪宗根本,除非順從佛國,不然統統會被打成異端剿滅。所以那些上古流傳下來的禪宗,不順從佛國的都已湮滅在歷史中,或是成為古佛,或是銷聲匿跡。而兼併了一個個信仰的禪宗,最終成為了中州佛國。而佛國中最強的大的流派便對應著菩薩、佛陀,其他弱小的佛派便只能當個羅漢護法,修羅道雖然不凡,在佛國不過是阿修羅眷屬,連前百都排不進,卻被佛國冊封為護法神國,先生不覺得奇怪麼?」
情分那是人與人交往說的東西,勢力與勢力之間,談論更多的是利益。
古語有云:故相益則親,相損則疏,其數行也;此所以察同異之分,其類一也。
意思是,凡是能相互帶來利益的,必然緊密結合。如果牽連會使雙方受損的,必然疏離陌生。這便是天地間所有事情的定數。如果想要了解人事之間的分合,不外如是。
煌煌中州佛國保留著非天一族,必然是因為這個勢力對佛國有大用,但唐羅一時間也想不清楚,這愚昧落後的荒原偽神一族,究竟有什麼值得佛國看重的。
正當唐羅細思的時候,卻發現玖嗒的眼神盯著自己,包含深意,一經對視,突然靈光閃現豁然開朗。
「你的意思是,那些被心魔纏身的佛宗弟子,都會來毗摩質多原走一遭?」
「先生果然大才。」玖嗒也沒想到只是如此隱晦的提點,眼前之人便能想通關節,雖然心中忌憚,口中卻是大加誇讚道:「以先生之武道修為,借阿修羅神像拔除血煞之後,不出十年便能完成靈化肉身,得證宗師之尊位,逍遙自在,真是可喜可賀啊。」
面對老和尚的奉承,唐羅面無表情,淡淡道:「可本座始終想不通,若是因為阿修羅神像控煞之能可以大大減輕佛宗弟子入魔的風險,那禪宗大可將神像直接搬走,為何非要留下你非天一族,難道,是因為慈悲嗎?」
「自然不是因為慈悲。」玖嗒笑笑道:「可除了非天一族,誰又願意修煉無法證道的修羅道呢,如果沒有修羅道煞氣的滋養,阿修羅神像不出十年,便會神力盡失,到時,那些墮入魔道的禪宗弟子該如何自處呢,先生您說是嗎。」
「好一個佛國護法神族,好一個非天族修羅道。」
經過玖嗒一番話,唐羅瞬間想通了很多的關節,也明白了毗摩質多原的非天一族的本貌。
難怪非天一族如此孱弱愚昧卻占據了這樣一片肥沃的土地,難怪就連強大的佛國都承認非天一族對荒原的統治。
「可本座還有一事不明,禪宗不是有淨世神咒,入魔的禪宗弟子為何不能以佛法化解呢,這和禪宗昭告天下的理念不是背道而馳麼?」
「外邪入體,自然能以神咒拔除,可因為神咒產生的心魔,即便頌念再多的神咒又有何用呢。」
玖嗒面帶笑意,臉上的皮膚褶皺在一起,眼睛更是眯成一線,像是在嘲笑無所不能的佛宗:「禪理中,本就有很多相互矛盾,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方,任何一個將無數神佛糅合在一起的教派,都會有這個問題。與其硬著頭皮去解決那些根本無法解決的佛理,不如尋找好找一個可以替代的方法,於是禪宗生出心魔的禪宗弟子,都會來荒原走一遭。」
「傳說,只要赤足苦行八萬里,到維塔神廟朝聖一次,所有對佛理的迷茫與霧障都會散盡。這是當然的了,因為阿修羅神像會把禪宗弟子體內所有的煞氣拔除,沒了煞氣,自然也不會對道心產生損害了。」
「玖嗒跟先生說這些,是想告訴先生,正因為非天一族與阿修羅神像對佛國如此重要,所以佛國便派了位大禪師坐鎮聖城,即便以先生的實力,也別想僅憑一己之力,闖入內德城中的維塔神廟,更別說,接近那尊阿修羅神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