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九,冬至
近來整個龍州西部都不平靜,奔騰的洪水終於過了峰期,龍江開始慢慢平穩下來,而改道的龍江水好像沒有回歸河道的意思,一門心思朝著陵江宣洩。
陵江中段地勢低洼的地區已經徹底成為了水泊,混黃的河水將曾經的一切文明淹沒,曾經繁華的商業重鎮再也回不去了,整個陵江中部亂成了一鍋粥。
各個山頭林立,原本的大小世家都開始做起了無本的買賣,強者恆強,弱者,湮滅。
十一月初一便是唐羅與蕭子玉約戰的日子,原本唐氏鬆散的氛圍一下子緊張起來,大量武者小隊被派往北山外圍的防禦工事中,而大量的現役武宗被召回了武堂。
鑑於十幾日前彌陽對赤霞山上的唐羅襲殺的舉動,所以這一次的約戰唐氏慎之又慎,派出了整整四隻武宗小隊,加上大長老唐思源與六長老唐高旻的親自帶隊,陣仗驚人。
明明只是兩個蛻凡境的年輕人比斗,無疑牽動了現在各方勢力的心,乘著唐氏緊急備戰唐羅約戰的當口,機智的鄔氏兄弟乘著四艘戰船連夜出航,衝破了唐氏巡弋在西邊河道的防線。
只是不知為何,鄔家的四艘戰船中有兩艘在衝破唐氏防線時水輪損壞,倉底進水,船上武者奮勇抵抗依舊被唐氏的武者一網成擒。
除了鄔氏兩隻衝出包圍的戰船,渝西嶺也徹底被唐氏占了。
雖然這些日子彌氏聯軍已經聯合占領了超過十座山寨據點,但因為渝西嶺的易主,讓彌氏此時不敢再進怕,停下了攻城拔寨的腳步,動盪的西陵局勢再次回復平穩,但兩家厲兵秣馬的模樣,讓整個陵江中部風聲鶴唳。
將星館的臨時駐地中,大長老唐思源與六長老唐高旻正就近來西陵的幾件大事與明日護送的相關事宜對唐羅進行交代。
說是交代其實就是兩個長老聊天,唐羅旁聽而已。
兩人剛一坐下六長老便對已經逃走的鄔氏大肆抨擊,鄔桓在唐高旻嘴裡徹底成了一個無恥之徒,憤然道:「早知道鄔桓這樣卑鄙,就該將其另外兩艘戰船攔截下來,讓他嘗嘗雞飛蛋打的滋味!」
原本放鄔氏離去的代價是讓其將渝西嶺與控制的各個小族留下,誰成想對方卻乘著武宗換防的時間強突封鎖線,兩隻衝鋒的戰船癱瘓在河道中央,上面的家族多是小型的世家,老弱婦孺加上些蛻凡小隊和幾個年老體衰的凶境,而渝西嶺真正的精銳卻被鄔桓統統帶走。
不知鄔桓在渝西嶺給投靠其的各族吹了什麼風,這群人看到唐氏的戰船靠近便瘋狂的攻擊,僅僅是兩艘癱瘓的戰艦,卻生生地頂住了唐氏武者整整一夜的進攻,直到天明才將兩艘戰艦拿下。
負責這場戰鬥的武宗唐岑帶著兩艘老弱回來復命時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為了活捉這些人,他早就以摘星手破陣,命令小隊合擊攻船了。
「鄔桓臥薪嘗膽四十年,才看到這樣一個膨脹族力的機會,又怎麼會甘心將收攏的精銳丟還給我們。」大長老唐思源看得通透,惋惜道。
他知道唐高旻發脾氣和抱怨只是因為害怕跟族長那兒不好交代,畢竟唐志是將渝西嶺和鄔家全權交給唐高旻負責的,現在出了這麼大一個紕漏,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
但他更清楚,這個失誤跟唐高旻的大意有著直接的關係,若是宗正追究起來,唐高旻很可能丟了長老席位,看著自己的老夥計很可能因為這樣一個失誤便會退居二線,唐思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終歸是我大意了。」唐高旻更是滿臉頹然:「這些日子鄔桓整日與巡弋在西面的武宗通信匯報狀況,那恭順的模樣就跟曾經鄔氏一模一樣,誰知此人胃口竟這麼大。」
大長老唐思源亦是搖頭嘆息道:「鄔桓此人皮厚心黑,能曲能申,你看著吧,未來龍州地界一定有鄔家一席之地。眼下你還是想想如何應對律所的追責吧。」
世家頂層便是如此,你只有一直做正確的事為家族爭得利益才有可能保持自己的位置,而任何一次失誤,便意味著要承擔後果。
即便是長老團中的核心,做錯了事也得付出代價,這不是忘本,而是家族的規矩。
能人者上位,庸碌者下台,沒有藉口,只看結果。
廳堂內的話題一下子變得沉重,兩位大佬像是反思或是哀默,唐羅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假裝不存在,就連氣息都屏住了,將廳堂內的空間讓給兩位大佬。
隨著短暫的沉默,唐高旻迅速恢復了狀態,扭頭看見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發一言坐姿乖巧的唐羅,心知對方是為了照顧自己情緒,暖心的同時又笑罵道:「別裝睡了,這話就是說給你聽的。有錯便認,這是家族的規矩,你立下的每一分功勞都不會被抹殺,犯過的每一次錯誤也不會被遺忘。所以,你明白了嗎?」
這些私房話在哪都能說,為何要在唐羅面前,只是為了讓他知道,就算是族中長老也有失手犯錯的時候,雖然唐羅現在因為立下數次大功被家族捧得極高,但他只要犯錯一樣會面對律所追責。
「小子知道了。」唐羅鄭重道。
從未看過唐羅如此恭順的兩名長老相視一眼開懷大笑,大長老搖頭笑道:「有關六長老的閒話已經聊完,現在該談談正事了。」
大長老唐思源看著唐羅的眼睛,說道:「其實今日來找你談話,主要是想跟你談談明日你和蕭子玉的約戰。」
唐羅一愣,心中疑惑,因為前幾日宗正與署長剛剛與他商議過約戰的諸多事宜,怎麼今日大長老還來?遂問道:「不知大長老有何指教?」
「我們此次前來,主要是希望明日羅部長點到為止,分出勝負即可,切莫下死手。」大長老唐思源朝著唐羅滿臉鄭重道。
而震驚莫名的唐羅,一下子站起身來。